第98章
常恭毫無辦法, 只能回頭再去找景福,對着景福添油加醋地說了一堆。
景福呢?雖是明白常恭的伎倆,但她和聖上早有計劃, 于是裝作小人得志的樣子,好似真的被常恭說服了, 親自去了一趟大理寺——然後同樣被拒了。
看着景福吃癟,常恭一方面覺得痛快, 就算你被聖上寵愛有加又如何, 關鍵時刻不也一點用都沒有嗎?大理寺好像根本沒有多顧及你的面子啊!但更多的還是焦急, 因為連景福都沒法叫大理寺松口,她兒子這下得繼續關下去了!
常恭急得不行。
景福裝作在常恭面前失了面子的樣子, 在大理寺發了一通火就回家了。第二天, 耿直的黃禦史再次站出來參人。這回參的不是別人, 正是景福長公主!
黃禦史這個人, 給人一貫的印象就是耿直。尤其是上一回, 他成功參了新樂侯, 把以新樂侯為首的幾個纨绔送去慈孤院裏“改造”, 耿直的人設就越發穩了。但少有人知, 上一回本就是黃禦史和顏楚音各取所需;這一回則是得了皇上授意。黃禦史參景福長公主妨礙大理寺辦公,全是按着皇上的意思去做的。
最近不斷有宗室被參, 尤其還有私采銀礦那事擺在那裏,皇上對宗室的寬容之心漸漸消退。此番景福長公主被參, 皇上明面上沒說什麽,私底下卻喚了長公主入宮。等長公主出宮後, 她就關了公主府的大門, 自稱要清修一陣子。
大家都自以為看明白了。長公主入宮肯定是挨罵了!長公主自稱清修肯定是被皇上變相禁足了。只不過皇上到底給長公主留了面子, 沒有下明旨而已。
好嘛, 連景福長公主都沒得着好!宗室們這下真覺得處境危險了。
至此,顏楚音成功在整頓宗室這個大事件中隐形。再沒有人覺得花瓶案是顏楚音主導的了,他也是受害人啊!宗室的仇恨完完全全轉移到了世家那裏。
都怪可惡的世家!他們難不成是想要把宗室逼死麽!
宗令跑到皇宮裏去抱着皇上的大腿哭:“皇上,世家狼子野心啊!”宗令暗示說,世家之所以盯着宗室,是想要改天換地,所以皇上絕不能放過世家啊!
皇上一臉的恨鐵不成鋼:“誰叫你們一個個不成器的,真被人拿捏住了!”皇上暗示說,朕是皇上沒有錯,但縱觀史書,除非是暴君、昏君、亡國之君,哪個當皇帝的真能為所欲為了?你們的小辮子一抓一大把,為了避免日後釀成大禍,從現在開始,宗室非要整頓不可了!你們這些不争氣的太叫朕失望了。
宗令還能說什麽?只能先下跪認罪,道自己沒有約束好宗室。
他唯一慶幸的是,皇上還是願意信任他的,所以整頓宗室這個事将會由他來起頭。他身為宗令的權利并沒有被分薄。說不得他能借此機會謀一些好處。
等宗令出了宮,不少人都盼着能從他口中聽到好消息。
宗令卻只能嘆氣。世家咄咄逼人,皇上十分生氣。
“絕不能再這麽下去了!我算是徹底看明白了,世家就是幫瘋狗,不搞死我們不會罷休啊!我們必須反擊!三哥,你上次說在香雲坊遇見王家人了?”
“我看得不仔細,許是看錯了也不一樣。王家人最正經,怎會逛妓/院?”
“哼,是不是的,反正咱先參了他們姓王的再說!”
“啊,這麽說來,本王這裏也有一件舊事值得說道。早年李家有對雙姝,據說學識、教養、容貌、身條無一不好。還以為這對雙姝的姻緣會落在哪裏,結果雙雙遠嫁、再無音訊!你們猜怎麽着?據我所知啊,那一對可憐的姐妹花在內宅中為人所害,吃錯東西以至于生了滿臉膿瘡。她們是不得不遠嫁啊!”
“哇!只要我們手裏有了證據,豈不是可以參李家一個治家不嚴?!”
“王家也不清白。哥哥們都知道我這人沒什麽本事,就愛聽個戲。王家大夫人的弟弟,前年的時候逼/奸了一個戲子,那戲子不堪受辱,後來就死了。”
……
宗室裏雖大多是些沒出息的,但這些人貴為皇親國戚,他們手裏的人脈和勢力天然就比一些人多。當他們想要反咬世家,世家猝不及防地真被咬疼了。
皇上穩坐釣魚臺。
德妃宮中,一疊蓋了大理寺大章的罪狀副本被送到了德妃手裏。德妃看得渾身都在哆嗦。她娘平日裏進宮的時候都怎麽說得來着?說賈成天如何如何出息、如何如何孝順、如何如何聰明讨喜,她便一直真心覺得這侄子是個好的。
但其實呢?
賈成天小小年紀,已經吃喝嫖賭無一不精!毛都還沒有全長齊呢,就已經學人家置外室了。那外室的身世還非常不堪。她親娘就是一妓/女,不知道什麽時候懷了她,打胎藥沒能把她打下來,就只能生了。這外室便在樓子裏長大。
此外,賈成天還害過不少人。
早先他想巴結顏楚音不成,又看顏楚音和曹錄處得好,便想了毒計去陷害曹錄,叫曹錄出了好大一個醜。從這件事便能看出,賈成天心胸狹隘、性情惡毒。後來他巴結上了霍素那些人,與霍素他們是一丘之貉,做事更無顧忌了。
比如說,有個五品小官家的兒子,因為看不慣賈成天的為人處世,當面說了他一句。賈成天就聯合霍素害這人如廁時掉進了糞坑。再有,某次在酒樓用膳,有人遇到急事,走路不小心撞了賈成天一下,賈成天認為這是冒犯,直接把那人推下樓梯,叫人斷了腿。那人是個商人,沒什麽靠山,只能認下倒黴。
……
類似的事還有一些。賈成天估計在牢裏吓破了膽,他做過的大大小小的壞事都吐幹淨了。包括他在家裏是怎麽欺負賈成雲的,怎麽在長輩面前給賈成雲上眼藥的。看得德妃又生氣又心疼。當然,心疼都是沖着二驸馬賈成雲去的。
德妃本來還舍不下賈成天,畢竟她被賈老夫人和賈大夫人輪番洗了多年的腦。但現在大理寺的審訊結果擺在她面前,別說一個賈成天,就是賈老夫人和賈大夫人都在她這裏失去了信任。要知道賈家人在外頭做了什麽,人們不說賈家人如何,只會說德妃娘家人如何。她心心念念的家人就是這麽壞她名聲的?
德妃嘆道:“既然這起禍事源于‘兼祧’,是賈家錯仿勇忠侯以至于礙了世家眼,那就撥亂反正吧!”不趁着現在糾正了,留到日後只怕又招惹別的禍事。
于是,事情到底是按着沈昱設想的那樣發展了。
該貶成妾的就成了妾;該打成私生子的就成了私生子;該不能生的……二驸馬有沒有抓住這個機會偷偷給親爹下藥,誰也不知道,但他近來心情很好。
賈老夫人無法接受這種變化,接連進宮找德妃哭訴。
德妃起先是內疚的,仔細和老夫人說着道理,勸慰老夫人。但老夫人越來越不可理喻。德妃脾氣一上來,幹脆說:“若成天真有娘說得那樣好,我也舍不得叫他變成私生子,不是嗎?大人犯了錯,關小孩什麽事?就算他娘降成妾侍,他若值得我出手去保,我就是拼着惹皇上和皇後生氣,也就保了。但娘摸着良心說,他配嗎?他在意過我這個姑姑嗎?娘這些年到底騙了我多少事?”
賈老夫人還想要鬧。德妃又說:“千怪萬怪都怪不到本宮頭上。當年哥哥非要兼祧,我說不成的,他沒有聽。後來成天出生了,更沒有一日養在我跟前的。非要怪的話,娘你就怪自己好了。成天小小年紀做了那麽多惡毒的事,不就是你們寵出來的嗎?不就是你們欺上瞞下,拿我的名聲去給他壯的膽嗎?”
德妃叫人把賈老夫人請出宮去,然後一個人躲着哭了好久。
好在二驸馬和二公主如今就住在宮裏,能時時來德妃面前請安。見她心情不好,二驸馬變着法子地哄她開心。德妃後來慢慢也想明白了,人都有親疏遠近,可能在她娘的心目中,她永遠不如哥哥弟弟重要。沒關系,在她這裏,也沒有人能比她的孩子們重要……額,再帶上一個女婿吧,這女婿還是不錯的。
德妃心疼女婿,叫貼身女官出宮撤了賈老夫人進宮的牌子,給了二驸馬的娘。這意味她以後不見親娘了,只見嫂子。不管怎麽說,賈家是依着德妃而起的,如今德妃再不信家裏其他人的話,只信二驸馬,誰也不敢小瞧驸馬的娘。
景福長公主府,顏楚音正生無可戀地陪着他娘踢毽子。
顏楚音不愛玩這個。但他拗不過他娘。
皇舅舅雖然寵他,但更寵他娘。而顏楚音是孝順孩子,雖然有時喜歡沖公主娘撒嬌,但當公主娘反過來沖他撒嬌的時候,他能怎麽辦?只能更孝順啊!
長公主在這時候“清修”,全是皇上的一番維護之心。首先,皇上沒有明面上下旨罰她禁足,都是別人腦補的,日後皇上說根本沒有這回事,大家也不能說什麽。其次,都知道景福在皇上那邊最有臉面,如果她不“禁足”,當宗室和世家互咬得越來越厲害,肯定會有很多宗室跑來找她求情。她若不應,難免多個不顧親戚的名聲。但現在她禁足了,那些想要求情的人都進不了她的府邸!
這就把長公主徹底擇出去了。
于是,外面風風雨雨越鬧越大,而我們的長公主殿下還能捉弄親兒子玩。
歲月靜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