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莎雞振羽
“混帳東西!”皇帝大怒,發黑發紫的臉色越發的猙獰起來,“這茶這麽燙是誰泡的?”
丁蓮夢吓得雙腿發軟,她将身邊那個泡茶的繡衣給推了出去,繡衣哆嗦着跪在地上磕頭,“皇上贖罪,是奴婢泡的茶,奴婢沒控制好水溫,請皇上饒命。”
“饒命?朕看你就是故意給朕泡這麽燙的東西。朕年少禦宇,平定八荒六合,建立無上功業,誰敢對朕不敬?就連蠻夷番國對我南國也是心甘情願的臣服。朕與上天同德,與黎元百姓同心,天不産而萬物化,地不長而萬物育,你一區區賤婢膽敢懈怠?來人,把她拖下去枭首。”
繡衣吓得涕泗橫流,不停的以額撞地,磕的額頭破了皮鮮血沾染在青石地面兒上,“皇上饒命,奴婢無心的,奴婢無心的。”
侍衛正要進來将繡衣叉出去,大神官淡淡道:“陛下息怒,這采女皆是特地選來為您誦經祈福,施行陣法的,若是少了一人,這‘廿女延命術’便破了,對您不利。”
皇帝手裏轉着一串形狀古怪的玉珠子,虛閉着眼,良久道:“罷了,就打二十大板吧。”
“謝皇上開恩。”繡衣被小太監領了下去。
容錦和一衆采女皆是愣怔,滿腦子都是方才皇帝下令處死她的那一幕,她們何曾見過生死?不過都是些養在深閨裏的小姐,這好好的一條命差點因為泡了杯茶就丢了,實在是讓容錦難以接受。
她盯着地上那點殷紅的鮮血,心裏害怕,手臂虛軟,手裏的莎雞振羽一松,眼看着整個花盆就要落在地面上摔碎,藥七身形一閃,從大神官身邊移到容錦面前,彎腰拖住花盆将莎雞振羽抱起。
“你又是怎麽回事?”傅公公深深地皺着眉看着容錦,這批采女真是不省心,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容錦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她匍匐在地,張着嘴說不出話來,身體有些顫抖。
皇帝剛剛平息的怒火又升騰起來,順手将桌上的那杯溫茶砸向容錦,容錦不能躲肩膀被咋了個正中,茶水濺了她一臉,她呼吸停頓一秒,手腳冰涼。
完了,皇帝狂暴起來了,她該怎麽辦?
“你也不要命了是不是?都是些混賬東西,都盼着朕死是不是?”
傅公公小心翼翼的幫皇帝拍着背順氣,“皇上息怒,您要靜養,動不得怒。這些近侍剛進宮許多規矩還不懂,老奴定叫掖庭宮的姑姑好好教她們。”
顏郁筠隔着紗罩看向跪在地上已經被吓傻的容錦,這是剛才那個見着自己發愣的丫頭,做事不謹慎,她這樣的人在宮裏遲早是死,弱者死不足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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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動了怒氣,痛苦的捂着胸口一陣咳嗽。
容錦腦子迅速轉動,這時候若不想法子自保,免不得和繡衣一樣的下場,她見皇帝咳的厲害,顫抖道:“皇上息怒,奴婢知錯。氣大傷肝,肝負載過重傷身子,中焦肺是起脈之宗,揉按中焦穴可減輕陛下的咳嗽。”
顏郁筠指尖凝着一束幽光,輕輕點在皇帝的靈臺穴,靈臺乃神靈之亭臺,身柱缥于神道,靈臺好比穹窿,以此來灌輸靈力使得皇帝周身郁結之氣舒暢。
皇帝看了眼匍伏在地的容錦,有氣無力問:“你懂醫術?”
“民女外公是大夫,民女愚鈍随外公學了些醫術。”
“哦?那朕的病你倒是說說看,有什麽法子可醫?”
容錦脊背上蹿過一陣陣的涼意,直沖大腦,渾身的血液似被這殿外的寒風給吹涼了,她連皇帝的病症都不知道又怎麽會有方法?
她沉默着不敢開口。
皇帝道:“你若是說不出就拔了你的舌頭,朕最厭惡空口說白話之人。”
容錦身子一顫,這皇帝八成了年老糊塗了,簡直殘暴至極,他的病連大神官都不敢保證能治好,她如何能行?這不是擺明了要整治她麽?
顏郁筠收回手,打破僵硬到極點的氣氛,道:“陛下近日不可再動怒,這女娃可以留着照顧莎雞振羽,這莎雞振羽認人,在開花時見到的第一人便認作是它的仆人,其他人照顧莎雞振羽恐怕有難度。”
皇上看向那盆初開的莎雞振羽,疑惑,“那是何物?”
顏郁筠道:“那是本尊從聖林中挖來的,是用來治療陛下的病的。這莎雞振羽的花瓣全開之日就是陛下病愈之時,這花瓣萬萬不可凋零,這是延命花。本尊見卷宗記載,這花需要初見之人用血液每隔三日滴灌一次,方可大盛,若是換了他人恐怕不易存活。”
容錦聽得一頭霧水,她曾經在外公的書房裏也見過此類神神叨叨的醫經,但那都是仙醫派的東西,她是醫人的所以看過就扔了,沒想到居然真有這等神物。
這醫家分很多,有仙醫、道醫、人醫、鬼醫、佛醫,各門各派都有自己的看家本事,莫方是人醫,這大神官竟然懂得仙醫的法子,難道他是仙醫出身?
不過他能自由出入聖林,想必也是仙家遺脈,數萬年前這片神州大地上仙魔妖鬼衆多,但到如今只剩下六大祭司宮還存着些微末的法術,而法術的源泉就是聖林,聖林裏的精怪衆多,除了神宮裏的人其他人進去必死無疑。這也是皇帝忌憚神宮的原因,而大神官則是聖林的天定人選,所以每屆大神官都要經過最後一道聖林的考核,能在聖林中存活下來的人才能接受皇帝神官的職位賜予,得到南國百姓的認可。
皇帝嗯了聲,繼續轉動手裏的珠子,“既然如此,那你便留在禦龍宮裏照顧莎雞振羽,不得有半點差池。”
一旦涉及到性命存活,哪怕是讓皇帝丢了顏面,他也能原諒,畢竟他還不想死。
容錦叩頭,“謝陛下開恩,民女定當照顧好莎雞振羽。”
顏郁筠見時辰差不多了,起身道:“本尊還得回宮處理些事,不打擾陛下了,告辭。”
皇上點頭,揮手示意他離開,大宮女絹畫送他離開。
“皇上,皇孫們該禀報功課了,可要去宣室?”
“嗯,走吧。”
傅公公領着幾個小太監攙扶着皇帝去了宣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