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廿女延命術
一衆采女按照指示淨手去污穢過後進了正殿，皇上還未起身，夜色也還濃厚，她們靜靜地立着不敢發出一絲聲音來。容錦站在門邊，冷風從門縫裏吹進來刺激的她毫無困意。
“神官大人您來了。”藥七道。
“嗯。”神官大人淡淡嗯了聲，從殿外緩步走來。
容錦聽見殿外有談話聲就擡頭看向外面，走廊裏一抹藍色的身影走來，他帶着紗罩看不見他的臉，但周身自有一股天華氣蘊，容錦自問這十五年來從未見過如此氣宇軒昂之人，這就是傳說中的大神官顏郁筠，沒想到她竟然能見到。
南國大神官是從六大祭司殿的大祭司中選出來的，神宮中有六大祭司殿：巫、蠱、蔔、藥、農、鬼。
每個祭司殿都有一位大祭司，這些祭司都是南國六大親王的子嗣，這些子嗣被送進神宮被選為各宮的大祭司，而後再從這六個大祭司中選出一人擔任大神官，若要換大神官，必得等到他天壽夭盡。
顏郁筠走了進來，手裏端着一盆從未見過的植物。他跨進門，察覺容錦直勾勾的盯着他看，頓住了腳步，遮掩在紗罩下的面容不知是何變化。
多少年了？除了六年前那個小公主便沒有人敢直視自己，他覺得有意思便将手裏的‘莎雞振羽’遞到她面前。
“拿着，随本尊進來。”
“是。”
容錦這才回過神來伸出手端着這盆植物，這植物長的奇特，只有一根莖杆，莖杆上覆着一層白色的絨毛，長着幾個嫩芽苞，但無花無葉十分突兀。她随着顏郁筠走進正殿，傅公公在內室外候着，見他來了上前行禮。
“參見神官大人。”
“免禮。”
“皇上快起身了，還請您在正殿稍做休息。”
顏郁筠擺擺手，道：“時辰剛好，将那些采女叫來。”
傅公公将那些采女都叫了進來，藥七按照顏郁筠的指示讓那些采女站在陣法中，将皇帝的內室圍城半個圈兒。容錦端着‘莎雞振羽’有些茫然，她們都站在各個位置上，自己要做什麽？沒人搭理她，她只能站在大神官身後等待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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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郁筠面朝內室，雙袖一震，似有一股清風從兩邊襲來，風沿着地面将衆人的衣袂卷的上下翻飛。容錦詫異，這是什麽功法？仙術不成？
顏郁筠手中多了兩根蓍草，一根紅一根藍，他道：“你端着莎雞振羽別動，其餘人開始誦經。”
容錦端着花手臂已經發酸了，這花盆比她的腰還粗，可見分量不輕。
其餘的采女開始念誦《法華經》，随着經文一字一字的誦出，少女們清純幹淨的聲音在這空蕩蕩的禦龍宮裏格外的清晰。
顏郁筠手中的兩根蓍草漸漸幻化出無數根蓍草，飛入內室，內室的簾子被撩開了，皇帝閉着眼躺在床上，似乎對這外界的聲音沒有半點反應。
紅藍兩道光芒在皇帝周身轉動，伴随着誦經聲，一絲一縷的滲入皇帝的身體中。所有人都低着頭不敢看正在發生什麽，就連傅公公也退避外室候着。宮裏有規矩，凡人若是偷窺神宮中人施法便要剜去雙眼，若是敢窺視大神官用法，便要處以斬刑，以免亵渎了神靈。
容錦雖然聽葉姑姑講過這宮規，可她畢竟初生牛犢不怕虎，心裏頭對神秘的好奇戰勝規矩。她見沒人四周看着，便偷偷擡頭，反正藥七在她身後，而大神官在她身前，沒人會發現她偷看了。
殿內光華滿溢，神秘的氣運在流轉，容錦明顯感到臉頰上一陣微涼的流動，甚至有着一絲絲蓍草的氣息。她十分驚詫，原來世上真的有蓍草。這蓍草她在古籍中見到過，據說這是神草，蓍草生長的地方沒有野獸沒有毒鳌，有青雲籠罩，有神龜守護。若是百年以上的蓍草，在蔔筮時可以感知神靈。
大神官果然有神通！
她手裏捧着的莎雞振羽漸漸的起了變化，原本白色的絨毛開始抖動，嫩芽包抽出一根根鮮嫩的葉片來，根莖頂端原本生了一顆米粒大小的花骨朵，這時候居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長成了野孛桃（一種野葡萄）大小，變成一朵純白色的花骨朵。
容錦心中震撼，今日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大神官不虧是南國人心中的神祇。
伴随着顏郁筠的一聲：“歇！”，采女們停止了誦經聲，躺在床上的皇帝胸脯起伏，虛弱的睜開了眼睛。
傅公公聽到裏面的動靜沒了就走了進來，他上前道：“皇上可好些了？可要起身？”
皇帝将手從被子裏伸出來，招了招手。傅公公立即扶起皇帝，招呼站立在一旁的采女，“快伺候皇上洗漱。”
顏郁筠稽首道：“本尊去殿外等候陛下，陛下萬安。”
皇帝坐在床邊，單衣有些松垮的套在身上，瘦骨嶙峋，老态龍鐘，容錦偷瞄了眼，這皇帝病的嚴重。
“有勞神官大人，朕稍待片刻便于大神官大人燕談。”
顏郁筠轉身出去，藥七掃了眼容錦示意她端着莎雞振羽出來，容錦端着花盆出去，手臂已經酸麻的開始顫抖，她要什麽時候才能放下這東西？
皇帝穿戴好在傅公公的攙扶下走來，一身黑色常服，氣勢森森，即使重病依然滿面威嚴。
殿中置着一張羅漢榻，顏郁筠與皇帝各坐在兩邊。南國是神權與皇權平等的，神權由神宮的大神官掌握，而皇權則由皇宮的帝王控制，兩者互不幹涉相輔相成，共同管理南國百姓。
顏郁筠端坐榻上，問道：“陛下身子日漸好轉，但還是不要過于操勞，慢慢靜養最為合适。”
皇帝臉色陰沉，似乎極為不甘，“朕的身子怎麽會突然不好了？朕戎馬一生，于國于民皆有建樹功業，老天竟然這般無眼，讓朕得此怪病？朕還要活千年萬年，大神官可得早日治好朕的病。”
“是，本尊定竭盡全力，陛下莫要擔心，心情舒暢有助于病情好轉。”
皇帝嗯了聲，端起茶杯想喝茶暖暖身子，可手軟無力再加上杯子有些燙手，皇帝手一抖杯子摔碎在地。傅公公趕緊捏了帕子給皇帝擦拭衣袍上的茶水，一旁的采女跪下收拾殘杯，傅公公伺候皇帝多年，知道他的脾性，哪裏是這茶水燙，皇帝不過是借此發洩罷了。
##### ##“蓍草”取自《花鏡》卷五，清，陳淏子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