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30)
蒼白的臉上帶着醒目的血痕,初時并不引人注目,但是那雙漂亮的眼睛一睜一閉,卻交織出極致的誘惑。
男人眸色一暗,但觸到少年眼中的譏笑,不由怒上心頭,狠狠地将少年甩出,直把他甩得撞在旁邊的桌腳上,發出一聲悶響,“跟我賭?你以為你是誰?!”
說着,男人給手下示意,“把他的手給我綁起來,然後把那邊清理一下,也不知道寧江的兒子會是個什麽滋味兒。”
手下的人露出了會心的笑意,那毫無遮掩的貪婪和淫-欲,少年都不曾看見。脊背撞上桌腳,整個身體就像從中間斷裂開來一樣,疼痛撕扯着他僅剩的意識。喘息着,好像呼吸着世界上最後一口空氣。
啊……如果我死在這裏……就好了……與此同時,一處爬滿野薔薇的宅院前。
一雙有力的手擋住了身後兩個少年的腳步,手的主人回過頭來,嚴厲且不容置疑地喝道:“你們不準去!如果你們出事了,我該怎麽跟少爺交代?!”
說着,那人揮手,命人把兩個少年制住。然後奪過其中一個手裏的筆記本電腦,坐上轎車,帶着一幫人絕塵而去。
“羅卿,怎麽辦?寧寒不會有事吧?”其中一個長得較為平凡的少年緊緊抓着另外一個的胳膊,臉上滿是焦急。
叫羅卿的少年顯然比他鎮靜得多,被剛剛那人一喝,就像被當頭潑了一盆冷水一樣,強自鎮定了下來,“不會有事的,柏叔他已經帶人去救了,有寧寒藏在身上的發信器引路,很快就可以找到的。他不會有事的,絕對!”
寧寒他十歲開始就在自己身上藏了發信器,就是以備不時之需。這次要不是他及時求救,自己也不會發現他被抓了。所以一定還來得及的,一定還來得及的。
只是……羅卿擡頭看着那幢被野薔薇包圍着的幽深的大宅子,想起那個現在還坐在裏面待客的男人,眼眸裏頭一次露出了憤恨之色。
“顧霄,我們走。”
三個小時後,醫院病房裏。
“啪——”一記響亮的耳光,重重地打在寧寒蒼白的臉上,留下一個紅紅的掌印。撕裂開一個小口的嘴角,依稀有嫣紅的液體滲出。
寧寒垂着頭,半長不短地頭發遮掩着他的眼眸,面無表情的臉上看不出悲喜,只有埋在被子裏,緊緊地拽着床單的手,将他此刻的心情表露無遺。
“我怎麽會有你這樣的兒子!”甩出巴掌的人站在床前怒喝,看着兒子脖子上明顯的被人侵犯的痕跡,怒火中燒。盡管那男人只是剛開了個頭就被趕到的柏叔阻止了,盡管他的兒子是受害者,但是,這要是傳出去,讓他以後在道上還怎麽混?!
而寧寒的沉默無言,更讓他窩火。
房間外,羅卿死死地拉着顧霄,眼眸中有怒火,但仍然堅定地不邁出一步,“別進去!寧寒他知道該怎麽做,相信他!”
“可是這也太過分了!”顧霄氣得身體直發顫,嘴裏什麽惡毒的詞都往外搬,也不能消磨這些怒氣。
房間裏,寧寒終于擡起頭,眸光中那種不帶一絲一毫情感的清寒,讓寧江忍不住心頭一頓。然後他就見寧寒張開嘴,那雙跟他媽媽一樣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他,用沙啞的嗓音,仿佛說着一件平淡無奇的事了,“是你逼我的。”
是你逼我的。
十六歲時候的寧寒這樣說着,少年還略帶青澀的臉上,那雙琥珀色的眸子裏藏着最深沉的黑雲。把那些不再需要的多餘的情感剝離,慢慢地,将苦澀就着殘忍的青春吞咽下肚。
于是五年後,愈顯成熟的臉襯着那挺拔的身姿,修身的黑色襯衣完美的勾勒着他的身形,卻也營造出一股不可親近的氛圍。他輕松地拿着槍,那雙清寒的眼眸掃過時,沒有人敢出聲。
除了——“寧寒!你不要忘了我是你父親!是我把你養大的!”憤怒的寧江鐵青着臉,緊盯着寧寒的槍口,心中驚懼,但不敢有絲毫的表露,“你現在居然拿槍對着我?!”
“我早說過了,”寧寒拿着槍的手堅定如鐵,“是你逼我的。”
“我的一切遲早都是你的,為什麽?!”
“這個答案,你也早該知道了。”寧寒不急不緩地說着,同時餘光忽然瞥見一旁有寧江的心腹動了動。他眉頭微皺,毫不猶豫地調轉槍口,扣下扳機,‘砰——’的一聲響,鮮血飛濺。
看着那人捂着大腿上的破洞跪倒在地,發出痛呼。寧寒平靜地說道:“不要輕舉妄動,我的槍,很容易走火。柏叔,把人給我拖下去。”
“是,少爺。”名叫柏叔的男人兩鬓已有些斑白,指揮着人把那傷者拖下去,瞥着寧江的眼神複雜無比。心中不由暗嘆一聲,到底……到底還是走到了如今的地步。
“現在寧家的家主是我,不管你們以前效忠誰,現在你們都只有一個選擇。服從我,或者死。”那手槍在寧寒手裏一個靈活的翻轉,一個晃眼,已是被收起。槍是一種威懾手段,但只是外力,真正讓人膽寒的,是寧寒的眼神和那幹淨利落的手段。
從前所有人都以為他只是個柔弱的貴少爺,可誰曾想到,就是這麽一個人,站在暗處操控了這片區域的整個黑道。五年的時間,當他走到前臺來的時候,一翻手,天就變了。
“至于你,”寧寒的目光又轉向寧江,“我媽死的時候,你就該有所覺悟。”
聞言,寧江的身子一震,鷹眼盯着寧寒,“當時的情況,我別無選擇。”
“別無選擇?”寧寒像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笑話,發出一聲輕笑,只是那笑意竟比寒霜還冷,“真是好一個別無選擇。”
“柏叔,”寧寒不再看身前那個男人,轉過身,接過手下遞來的外套披在身上,微微轉頭,道:“從今天開始,我爸将會去國外度假。沒有我的命令,他一步,也不準踏足國內。”
“是,少爺。”
二十一歲的寧寒就這樣緩步走出了那扇大門,微長的黑發恰至頸間,風吹開額前的劉海,陽光在地上拉出長長的影子。院牆邊的野薔薇開得正盛,香氣撲鼻,然而那個自花叢旁走過的人,眼底深黑一片。
只是在那院牆外還等着兩個人,當寧寒看見他們的時候,微怔,而後嘴角微不可查的笑了一下。
“你們怎麽來了?”
“喝酒,去不去?”說話的人靠在轎車車門上,雙手交叉在胸前,不似年少時沖動莽撞,勾着嘴角笑着的時候,稍顯平凡的臉有了一種別樣的魅力。
“快上車啊,羅司機的時租費可是很高的。”車子裏還有一個趴在方向盤上的,一手伸出窗外揮了揮。
寧寒眼中的寒意褪去,回頭跟手下吩咐了幾句,便坐上了車,随意地問:“今天不上課?”
“沒有翹課的人生是不完整的!戰友。”坐在旁邊的顧霄語重心長地拍了拍他的肩。
“如果你的導師知道你翹了課而沒有去幫他搬屍體,你的人生就會更完整了。”羅卿笑道。
“別!”顧霄激靈靈地打了個寒顫,“不要跟我提那個死變-态,老子跟他八字不合!小寒子,下次我帶你去見識見識,你一定沒見過他這麽變-态的。”
“我不需要,謝謝。”寧寒斬釘截鐵的回絕了,能讓顧霄覺得變-态的,見到了絕對會終生悔恨。
“對了,寧寒,我們有個禮物給你。”
“嗯?什麽禮物?”寧寒看向羅卿,只見他的側臉,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
“你到地方就知道了。”羅卿沖他眨眨眼。
于是大約一小時後,三人并肩站在一處偏僻的巷弄裏,擡頭看着那有些老舊的牌匾。羅卿率先上前,推開那朱紅的大門,回眸笑說:“進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