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離家出走（回憶）
除夕，譚家大宅張燈結彩，燈火通明。
吃完年夜飯，從大人手裏領完紅包，挨個說完吉祥話，再被呼嚕完頭毛，小輩們就開始屁股揩油坐不住了，眼睛往門外飛。
譚老爺子放話：“好了好了，也不拘着你們了，去玩吧，放鞭炮的時候，要小心。”
天很冷，也沒有出租車，好在市區很小，譚敏之刷卡租了一輛自行車，把包裝精美的禮物放在置物籃裏，晃晃悠悠地往鈴仙小區騎去。
騎了十分鐘，就看到遠處小區門口的路燈下，站着一個人影。
女孩穿着厚厚的白色羽絨衣，巴掌大的臉從帽子下面露出來，眉毛細長柔婉，圓潤的杏眼微微含笑，小巧圓潤的鼻頭，粉潤的嘴唇上塗着一層薄薄的潤唇膏，在燈光下有點亮晶晶。
兩人交換禮物，譚敏之喜提海賊手辦，馮岚收到口紅禮盒。
帶着女朋友回家放禮物，兩個人就拉着手往銀樂迪去了，幾個發小已經按照老規矩在銀樂迪定好了包廂，大家準備熱熱鬧鬧地跨年。
今年包廂裏多了一個廖婷婷，馮岚的高中同學，新晉好閨蜜。
毛壽這小子對廖婷婷一見鐘情，已經死乞白賴地追求人家兩年了。可姑娘吃喝玩樂樣樣不拉，一談感情就連個正眼都沒有。
“來來來，快12點了，準備倒數了！馬上新年了。”
“5、4、3、2、1……新年快樂。”
衆人起身歡呼，譚敏之卻在12點的那一刻在馮岚的手機屏幕上看到兩條微信消息提示跳了出來。
有人卡着秒給馮岚發新年祝福！
譚敏之的第六感彈出警報，心中警鈴大作。
那手機屏幕亮了一會很快就暗下去，但是小麥霸陸續唱了好幾首歌都沒看一眼手機。
Advertisement
幹等一陣，譚敏之默默吃飽了老壇酸菜，實在忍不住了，很不自然地找理由：“阿岚，我手機快沒電了，你的借我打個電話。”
“好，你自己拿。”
他們的開機密碼都是彼此的生日，譚敏之輕易就解鎖了屏幕，微信上的紅色标記那麽礙眼。
随便看人信息很不禮貌，他扭捏了一會，又遞過去。
“你有兩條微信，要麽你先看一下？”
馮岚自然地接過手機，在譚敏之身邊坐下，打開微信界面。
借着身高優勢，譚敏之偷瞄了一下，發信息的人叫黃智清，發了一句馮岚新年快樂，心想事成，還有一個拜年的表情。
馮岚也回了一個拜年的表情就把手機遞回，接着唱歌去了。
帶稱呼就不是群發消息，表情是一個萌萌的兔子提着一串小鞭炮跳舞。
一絲危機感在心頭滑過，譚敏之忍不住悄悄把聊天記錄往上劃了一下。
兩人的對話很少，上一條消息是一個月前的，對方發了一道物理大題的解法。
廖婷婷湊過來看了一眼，嗤笑一下，然後把手機微信點開晃晃，譚二敏眼賤瞟過去。
同樣的頭像，自帶昵稱是清風流水，對話一片空白，空空如也。
廖婷婷啧一聲，随後意味深長地看了看譚敏之。
譚敏之暗搓搓地小聲問：“這人誰啊？”
“物理課代表。”廖婷婷思索片刻，慎重地評價對方的顏值，“算是我們班班草吧。”
譚二敏暴躁地想把人拉黑，手指點下去之前又忍住了，對方并沒有什麽出格的話，這樣做就顯得很小心眼。
哼，等開學找個時間會會這小子，敢偷偷挖老子牆角。
誰知不等他去找對方麻煩，對方卻主動找上門來。
開學第三天，黃智清約他下自習以後，單獨到食堂後面見面。
對方是個很清瘦的眼鏡仔，一看就頭腦發達四肢簡單，打起架來肯定是自己占上風。
譚敏之放心大膽地單刀赴會。
“我想了很久，還是覺得應該讓你知道馮岚為你做了什麽。”
手裏被塞了一張草稿紙，譚敏之一下就看出了馮岚的字跡。
可是，天體運動和力學原理，他學得不好呀。
書呆子嘆了口氣：“這是上學期期末理綜最後一題的完美解答……簡單說，我猜測馮岚為了和你讀一所大學，平時故意和你考的差不多。”
“你女朋友很愛你，希望你好好珍惜她…但是，如果你還有點良知，我想讓你勸勸她。”
黃智清的聲音很輕，可句句都像驚雷一樣砸在他的耳畔。
“高考對于大多數人來說，都是一次決定命運的機會，不是可以兒戲的。希望你多為她想想。”
譚敏之吃力地看着紙的公式，指尖逐漸攥緊發白。
他努力控制自己，冷冷地說：“我和我女朋友的事情，不用你管。”
“是嗎？那馮岚真的很可憐。”
黃智清輕飄飄的一句話，像一記響亮的耳光抽在他臉上。
譚敏之落荒而逃。
他想去找馮岚求證，可是在女生寝室樓下又遲疑了。
他徘徊了很久很久，想着該怎麽開口，該怎麽表達，馮岚又會怎麽回答。
是會直接承認，還是用其他理由糊弄他？
他想起了少時的很多事情，想到少女溫柔含笑的眉眼，想到她對他許多的無可奈何與包容。
兩個人的感情裏，他或許總是稍占上風。可是黃智清說的事情，他怎麽承受的起呢？
少年趁着月色翻出學校的圍牆，悄悄返回自家小區。
馮岚和他的家就在一個對門，平時開個門對面都能聽到。
兩個房子都是安靜黝黑的，自己父母工作經常出差，不在家很正常。譚敏之環顧四周看了一下沒人，就從門口鞋架角落裏掏出一把鑰匙，輕輕開進馮岚的家。
客廳的牆上挂着馮母的遺像，譚敏之鄭重地跪下磕了一個頭。
“馮阿姨，原諒我不請自來，情況特殊。”
少年揚起臉，對着遺像發誓，“如果黃智清說的是真的，阿姨你放心，我不會讓馮岚這樣做的。”
馮岚的書房裏，書桌左下角的抽屜裏，有一本她的日記。
譚敏之很快在日記裏找到了答案。
“10年7月1日，今天譚敏之對我告白，我答應了。自從見過爺爺奶奶之後，我一直覺得我是不會戀愛的，但是如果對象是譚敏之，我願意嘗試一下。”
…………
“11年5月20日，張阿姨私下問我願意不願意以後當她的兒媳婦，我答應了。張阿姨和譚叔叔都是好人，以後想來我是不用面對婆媳問題了。”
…………
“11年11月10日，譚敏之的成績很不穩定，張阿姨送水果過來的一直唉聲嘆氣。我也覺得苦惱，這樣控分的難度大大提高。成績不相近，志願填的一樣也有可能錄取不一樣的學校。”
“12年7月1日，今天是我們在一起兩周年的紀念日，當時我們都忘記了。他說他不想學習了，想去打電子競技，想去當世界冠軍。
張阿姨和他吵完架一直說心口疼。
男孩逐漸變成男人，有自己的想法。
他今天問我，我會支持他還是他媽媽。
我告訴他，如果我媽媽可以再笑一笑，讓我做什麽事情我都願意。
這個世界上，誰都不能和誰感同身受。
這一刻，我們相顧無言，雖然我們離得那麽近，但是我們之間巨大的差異，就好像地球和火星一樣。
他賭氣地說等他上了大學就可以擺脫一切了。
我無動于衷，他如此陌生。
我問自己，我是因為愛他才和他在一起的嗎？還是因為和他在一起，就好像可以輕松擁有那些我所沒有的一切？”
這是最後一篇日記，馮岚此後再也沒有寫過。
少年跌跌撞撞地離開小區，月光落在他毫無血色的臉上。
第二天的月考，譚敏之在考場上一直發呆。
成績出來之後他直接年級倒數，毫不意外地吃了父親的一頓訓斥。
這次譚敏之不留餘力地和父親頂嘴，竭力發洩對學習的怨氣，氣得父親砸碎了他的電腦屏幕，摔門而去。
半夜，他安靜地收拾了簡單的行李，離開了家。
那封他絞盡腦汁醞釀了一個禮拜的分手信，到底還是被他丢進了垃圾桶。
我真是個渣男，這種時候了都舍不得說分手。
這是最好的辦法了吧，就當我不可救藥，你就直接放棄我吧。
希望我們在分別以後，都能找到自己的人生的答案。
希望我們都能在選定的人生方向上，勇往直前。
希望你以後前程似錦，平安喜樂。
----------------------------------------------------------------------------
“我和你說，毛壽肯定知道內情，這小子這幾天都躲着我，連正眼都不敢看我，這不正常。”
廖婷婷拉着馮岚來到隔着學校一條街的天馬網咖，把偷偷上網的毛壽怼了個正着。
“你快說譚渣男去哪了，不然我舉報着網吧讓未成年人上網，把你們這幫人的據點端了。”
毛壽面對廖婷婷的诘問，一開始低着頭，後來可能覺得姿勢太慫，就站直了身體犟着脖子一動不動。
他硬邦邦地說：“我真不知道。”
廖婷婷火大地跳起來去掐毛壽，被馮岚拉住。
“算了。”
馮岚無可奈何：“我不要求知道他的下落，只要他安全，如果真的有什麽事情，你要幫忙第一時間通知他父母。”
她抽出一張卡，放到毛壽手上。
“他走的匆匆忙忙，估計身上錢也不多，這個給你，萬一他有急事用錢，你就說是你的，借給他應急。密碼是他出生年月日。”
幾天沒見，馮岚肉眼可見地變得憔悴消瘦，看着她無神的雙眸，碩大的黑眼圈，毛壽覺得手上的卡很燙。
但是想到這幾天被借空的零花錢……毛壽覺得馮岚的做法是很有遠見的，他到底沒把卡塞回去。
毛壽的行為如同一種無聲的暗示，馮岚心裏一松，眼神卻冷了起來。
“如果你能聯系他，麻煩和他說一下，家裏為了找他已經鬧翻天了，譚叔叔給他辦了休學，他要是想清楚了，還是可以回來的，還能趕得上今年的高考。”
她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分手可以，能不能當面談，他這樣不告而別真的很遜。”
--------------------
作者有話要說：
感情戲好難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