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報官
趙長夏知道田氏肯定要跑,既然這背後有曲銘的手筆,他怎麽也不會讓田氏被抓到,所以肯定會趁着混亂,大家的注意力不在她身上而将她放跑。
所以趙長夏也讓曲清江跟李氏吸引了衆人的注意力,再悄無聲息地跟了上去,到了一個沒人的地方,直接将田氏及其孩子帶走。
而将她囚禁在柴房只是第一步,第二步是要撬開她的口,讓她說出真相的同時,供出她的同夥,交代她及其同夥是如何策劃這件事的。
田氏本以為趙長夏不會對她一個婦人做什麽,沒想到剛狡辯兩句,就被折了一根手指。
“啊——”她疼得暈死了過去。
趙長夏無動于衷,十分有耐心地等她醒過來,把她的手指正回去。然後抓住第二根手指,道:“第二根……”
“不,我說!”她驚恐地叫出來,趙長夏便沒有動手。
她一直哭,哭得可憐兮兮,趙長夏卻沒有絲毫憐香惜玉的意思,抱着她的孩子,道:“反正是個野種,幹脆摔死算了。”
田氏震驚地看着她:“你怎麽能這麽狠心?!”
“我這叫狠心,那你們就是真善美?”
田氏一噎,不敢再隐瞞:“這孩子是我那官人的,我被你們趕走——”
“趕走?”趙長夏打了她一巴掌,打得她暈頭轉向,耳朵嗡嗡作響,半邊臉頰火辣辣的疼,很快便腫了。
“別打了。我、我自願離開曲家後,得知我那官人在碼頭就先去了一趟碼頭,我們在那兒同房,之後我回家,沒、沒過多久,就知道我有喜了……”田氏的臉上全是眼淚鼻涕,狼狽得很。
在她的供述下,因為跟自家官人久別重逢,為了緩解這幾年的寂寞,他們在船上過了兩天。他們剛溫存過,她被他甜言蜜語地哄了一番,就自願交出了在曲家這麽多年攢的大半積蓄給他去翻本。
結果他輸了個精光,只能躲在碼頭幫人扛重物來度日,原本以為他已經洗心革面,沒想到他會變本加厲。她無可奈何,只能回到老家另找活計。
她發現自己懷孕後并沒有把主意打到曲家的頭上,等她早産把孩子生下來,給自家丈夫傳去喜訊,結果其夫高興是高興了,卻又生出了貪念,道:“你不能被曲鋒那家夥白睡這麽多年,不讨更多好處怎麽能行?!”
Advertisement
田氏有些心虛:“可是曲家這些年待我不薄。”
其夫輕蔑地看着她:“待你不薄怎麽只給你這麽點錢?你看你身上都沒幾件像樣的首飾!曲鋒每年捐給寺廟和道觀那麽多錢,要是把這些錢給我們多好!”
田氏道:“首飾不是被你變賣了拿去還賭債了嗎?”
其夫惡狠狠地瞪她:“賤人,給老子閉嘴。這個孩子是不是我的種都不一定呢,呸!”
田氏又驚又怒:“你怎麽能懷疑我呢?!”
其夫不耐煩地道:“別給我一哭二鬧三上吊,老子看得多這種把戲了,我告訴你,我現在沒錢了,準備把你賣去崔員外家給他生兒子。你如果不想跟兒子分離,最好按照我說的去做。”
于是就有了今日這一出。
雖然田氏的一番話都是站在自己的角度,盡量将鍋都甩到她的賭徒丈夫身上,但不得不說,若不是其夫慫恿,她估計也沒有這個膽子。
“他是如何策劃的?”
田氏供出那郎中與穩婆都是收了她的錢替她撒謊的,那幾個鄉人實際上是她丈夫的朋友,也都是賭徒。跟她過來的目的一是演戲,二是盯着她,別讓她中途變節。
“曲家又有那些人介入這件事了?”
田氏有些猶豫,趙長夏道:“你這麽偉大,為了保住他們,不惜豁出自己的小命?”
趙長夏已經是明晃晃的威脅了,田氏道:“你知道了又可以做什麽?你一個贅婿還有能力去對抗整個曲氏家族?你看,像今天這樣的事,若不是當時有外人在場,哪怕李如香她說破了天,只要他們不承認她說的話,那我的孩子就是郎君的!”
比起趙長夏一個人,田氏當然更害怕一個家族。
她賭趙長夏不敢殺她,但曲氏那群人将她沉塘了也不會有人出來主持公道的!
趙長夏什麽都沒說,将孩子抱走了。
田氏驚恐地大叫:“你要把我的孩子帶去哪裏?求你別傷害他,我說,我什麽都說!”
趙長夏:“……”
她原本只是想把孩子暫時交給李氏帶,免得他的哭聲引來別人的注意,至于曲銘他們那兒,她想,總有辦法讓田氏在公堂之上指認他的。
田氏道:“我那官人雖然動了歪念,但也知道我們口說無憑,不會有人相信我,且我已經離開曲家八個多月,這其中有許多事都已經說不清。這時,曲銘他們不知道從哪兒得知我生了一個孩子的事情,他說,他可以幫我……”
曲銘提出建議,要田氏帶着孩子回曲家認親,他身為族長,會帶領族人站在她這邊。等孩子成功“認祖歸宗”,那他也可以幫忙将曲家的家業都奪過來,屆時只需三七分,——當然是曲銘七,她三。
期間曲銘與田氏的賭徒丈夫掰扯的過程自不必提,最後雙方達成協議,現錢四六分,曲家的竹林和十畝良田歸田氏,宅子與剩下的田地則歸曲銘。
……
曲清江聽完趙長夏的複述,不算太意外,但對曲銘等人無恥和毫無底線的認知倒是又刷新了一遍。
“接下來要怎麽做呢?若是報官,只怕最後只能懲處田氏,壓根無法讓曲銘受到應有的懲罰。”曲清江道。
趙長夏問:“若是去報官,會是怎樣的流程?這些案子會不會由縣令審理?”
曲清江道:“若是涉及盜賊、人命等案子則由縣尉主審,再由縣令複檢,之後斷了案子上報州府。若是民事案子,則由縣令審理,只是若那縣尉、縣丞等人真的被賄賂收買了,他們未必會讓縣令處理。”
縣衙裏縣令雖然是最大的官,但擁有實權的卻未必是他,因為縣令三年一任,縣丞與縣尉卻有可能是靠“納粟授官”的,他們在當地往往有權有勢,縣令都未必能使喚得動他們。
當然,清江縣畢竟是州府的附郭縣,街道的另一頭就是州府衙門,所以縣衙的縣丞、縣尉都是正兒八經的明經科進士出身。
但并非所有的進士出身之人就擁有君子的品德,有些人難免會貪婪成性,與手下的弓手、胥吏等勾結,縱容他們敲詐勒索等。
趙長夏稍稍思索便有了決斷:“那就直接繞過他們,讓縣令親自處理這事!”
曲清江知道她向來對官員沒有敬畏之心,仿佛在她的眼裏,他們之間是平等的。不過見她這麽自信,還是有些擔憂:“雖然縣令誇過我們一回,可他大概只是做戲,回頭就忘了,我們想見他都難,如何能讓他親自處理這事呢?”
趙長夏也沒說自己要怎麽做,她道:“不要放過任何機會,這事就交給我吧,等時機成熟,我自會讓娘子去報官的。”
趙長夏趁着夜色正濃離開了鹄山鄉,而之後的兩天,曲家的大門都是緊閉的,什麽消息都沒有傳出來。不少人還在議論曲鋒不能人道的事情,有些人想知道曲清江會不會找田氏算賬,但曲清江一直沒有動靜,讓他們好奇得心癢癢的。
曲銘也一直關注着曲家的情況,他就怕曲清江去報官要追究田氏用野種假冒曲鋒遺腹子來騙取曲家家産的事,因為田氏八成會将他供出來。
雖然他已經安排好了,确保能将自己從這事裏摘出去,可事情傳出去後,對他的聲望還是會有影響的。屆時三叔公必然會借題發揮,将他這個族長給廢了。
想到這裏,他又恨恨地罵曲鋒:“什麽毛病,讓人記自己生病的事情,而且閑着沒事,教一個小妾讀書識字做什麽?女人就不該讀書!”
像田氏就大字不識一個,多好掌控!
不過他并不清楚,曲鋒并沒有特意教過李氏讀書寫字,只是李氏照顧他的時間長,跟在他的身側,久而久之就學會了些,雖然沒什麽文采,但是曲鋒常念的詩詞,她還是能背出一兩首的。
“是我小瞧這李氏了。”曲湖眯了眯眼,“本以為只是一個後院婦人,平日又從不生事,安靜低調。沒想到……”
“俗話不是說,會咬人的狗不叫嘛!”曲銘撇撇嘴。
曲湖很想跟他爹說這話不是這麽形容的,但覺得以他爹這水平,說了也白說。
“爹,讓人盯好了樂娘跟她家的贅婿,別讓他們有離開鄉裏去報官的機會。”曲湖道。
曲銘道:“你也知道趙長夏那小子看似娘兒吧唧的,實際上我們幾個大男人都打不過他。”
曲湖考科舉失利回鄉後,曲銘就将趙長夏揍了他們父子幾人的事情告訴了他,這才導致他蟄伏了近半年。
“沒關系,只要看到趙長夏離鄉,那我們也立刻派人去官府。”
他們以為趙長夏會去報官,不過盯了兩日都沒發現她出門之後,曲氏族人放心之餘,又難免有些不安。
正所謂事出反常必有妖,以趙長夏那不吃虧的性子,“他”沒道理不去找田氏算賬。
恰好有人聽到有嬰孩的哭聲從曲家宅子裏傳出來,雖然不真切,很快便沒了,可曲湖還是察覺出了異常:“糟了,田氏并不是回鄉或逃到她那丈夫那兒去了,她是被趙長夏抓起來了!”
曲銘懵了:“趙長夏是何時……”
他仔細回想當天,一直出面的似乎就是曲清江跟李氏,趙長夏在場上并未發言,存在感不強,加上“他”去過一次茅廁,給衆人留下了先入為主的印象,以至于後來離開了也無人在意!
“那他們是不是可能已經知道事情是我們做的了?”曲銘問。
曲湖沒說話,但是心裏越發煩躁,過了會兒,他道:“我讓源哥去衙門守着,看趙長夏是否會去報官。”
他們覺得這樣就能防住趙長夏,可他們千防萬防卻防不住縣令會離開縣衙;曲湖千算萬算卻算漏了曲清江的小姐妹尹小娘子成了縣令的準兒媳婦。
尹小娘子的家世本也不差,加上得曲清江指點,刺繡技藝突飛猛進,成功在縣令之妻邀請各家女眷的重陽盛宴上得到了縣令之母的青睐。
雖然雙方結親多數看家世門庭,不過能和尹小娘子的家世抗衡的也不少,因此小娘子本人的表現就成了加分項。
十月份,縣令與尹家就開始走三書六禮了,十一月才定下來,只待來年正月完婚。
尹小娘子知道曲清江無法前來參加婚宴,但還是來找她了,然後就從她這兒知道了田氏的惡劣行徑。
尹小娘子十分生氣,咬牙切齒罵:“世上怎有如此無恥歹毒的女人?!”
曲清江道:“此女并非主謀,其夫還有——”她頓了下,“才是主謀。”
尹小娘子聽出了她的未盡之言,知道其中必有內情,但也沒有追問。
回去之後,她去陪縣令之母刺繡,假裝無意地提及這事,縣令之母一開始還沒有什麽反應,以為這件事已經處理好了。直到得知遭遇這事的人正是繡出《麻姑祝壽圖》的曲清江時,縣令之母才問了句:“那以他人之子假冒戶絕之人之子的婦人便沒有受到懲罰?”
尹小娘子憤慨道:“那婦人趁着混亂與騙子老鄉逃了。雖說揭發了她騙人的真相,可造成了曲娘子先父的名聲受損,那些騙子卻沒有受到一點懲罰,實在是不公。”
縣令之母沒跟尹小娘子說什麽,但是卻跟縣令提起了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