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定局
趙長夏跟荊溪花了三四天的時間将十畝大田的秧苗播完,之後趙長夏又去曲家那八畝菜地裏幫忙。
那八畝菜地在春耕前為曲家帶來了不菲的收益,曲家現如今又得開源節流,因而對那菜地十分看重。眼下種在那兒的菜都已經收了一茬又一茬,也是時候輪作換茄子了。
趙長夏沒有種茄子的經驗,那兒主要是鄭陽在打理,因此她也只是去幫忙的。
荊溪得知趙長夏還有力氣去幹活,他腹诽:“他幹活的時候一定偷懶了,否則休息都還來不及,哪裏還有力氣繼續種地?”
他累得都直不起腰了,每天回去連燒火做飯的力氣都沒有,趙長夏走起路來卻健步如飛,哪裏有半點疲态?
然而這些話他已經不敢再跟曲鋒說了,他已經意識到,只有曲鋒、曲清江和趙長夏才是一家人,李氏算半個曲家人,他是外人,曲鋒怎麽會站在一個外人這邊呢!
趙長夏讓他也來幫忙,他道:“那幾畝菜地本就是鄭陽的事,我們各司其職,我為何要幫忙?”
趙長夏也沒強求,道:“沒事,反正你與曲家的契約也到期了,之後你就離開曲家吧!”
荊溪在原地怔了許久,等他反應過來後,他急忙追上趙長夏攔在她的面前,又急又惱地道:“你憑什麽趕我走?你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贅婿,還想當家作主不成?”
趙長夏譏諷地看着他:“對啊,我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贅婿,你說我哪兒來的趕走你的能力?”
荊溪被她這麽一提醒,立馬就想到了曲鋒,他難以置信:“不會的,郎君怎麽會這麽對我?”
他可是曲家唯一的仆役,把他趕走,曲家可就沒有人手幫忙了!而且他在曲家五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曲家為什麽不提前知會他一聲?他在曲家父女心目中就是這樣可有可無的?
趙長夏見他一副備受打擊的模樣,不禁好笑,這時代人人都怕當了仆役後會被主人家打罵欺負,因此簽的契約其實也是為了他們的人身安全着想,以免發生主人家打死仆役的惡事。
荊溪倒好,不僅将自己當成了曲家的一份子,還舍不得離開了。
不過也不是無法理解,畢竟他進來曲家的時候是被曲家的老管事舉薦來的,看在老管事的面子上,曲鋒也會優待他幾分,更別提對他打罵和奴役了。他當初來曲家的時候,因曲鋒念在他身世可憐的份上,跟他說,讓他将這兒當成自家,他便當真了。
加上曲鋒是性子溫和之人,在發生曲氏族人逼迫他立嗣之前,他跟曲清江都鮮少與人急眼,對荊溪更是很少疾言厲色的批評、怒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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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奴仆的命運十分悲慘的時代,他活得比九十年代工地裏的農民工都還有尊嚴,自然容易生出不該有的念頭,讓他看不清楚自己的位置。
趙長夏不對荊溪的想法置喙,也不贊同這時代的人不将奴仆當人的做法,如果荊溪沒有在背後搞小動作,而曲家又有閑錢養人,她倒是贊同留下他。
可惜生活沒有如果。
“一定是你跟郎君進獻了什麽讒言!”荊溪憤怒地跑回去找曲鋒。
曲鋒看着他,心情無比複雜,最終嘆了口氣,跟他實話實說:“荊溪,你來曲家已經快五年了,當初我們簽的契書就是以五年為期,我放你離去,這沒什麽不對。”
“可、可小的不想離開。”他惶恐不已。
曲鋒道:“那也由不得你我,我這些年吃了多少藥,你是清楚的,這些藥多貴啊,就算是曲家的這點家底也兜不住!如今曲家已經大不如從前,所以才會讓你離去。”
他說得已經很明白了,荊溪卻一根筋地認為是趙長夏的緣故。
曲鋒無奈,只能冷聲道:“我将那十畝田作為聘禮給六月的事只有我們幾人知道,是你告訴曲溱這件事,還有六月巡田的時辰的吧?他出門的時辰,住在門屋那邊的你最是清楚!”
荊溪一僵,急忙否認:“不是小的,真不是,是趙長夏他污蔑小的!”
他的反應沒能逃過曲鋒的眼睛,曲鋒意味深長道:“除此之外,你還在查六月的來歷對吧?你自認為自己行事隐秘,殊不知在這村裏,我還是有些人脈的。”
荊溪這回是什麽話都不敢反駁了,最後痛哭流涕,不斷地認錯道歉。
曲鋒卻是無論如何都不會留他的,——他難道不清楚若是真的查出趙長夏的身份有問題,曲家會面臨怎樣的命運嗎?他清楚,可他還是為了一己之私而去調查了。
他壓根就沒有将曲家的安危放在心上,這樣的人還留着他做什麽?
也好在曲鋒查過趙長夏不是什麽逃犯,而曲家當初包庇逃戶的罪名也因天下大赦而得到了消除。
也就是說,就算讓荊溪查出趙長夏當初是逃戶,也不會對曲家造成任何威脅。若不是因為這個原因,他只怕會殺了荊溪以滅口。
至于趙長夏的逃戶身份為何會洩露,曲鋒也不疑惑,他當初帶趙長夏去辦理戶貼,裏正、鄉書手等人都是知情的,不過因為已經大赦天下,他們認為沒必要追究罷了。
就這樣,荊溪的離去成了定局,曲鋒給了他時間讓他回荊家打點一番。他回到荊家所在的傀甲鄉,卻一直在村口徘徊不敢回去。
他已經有五年不曾回過傀甲鄉。俗話說有了後母就有後爹,當初他爹娶了繼室後,繼室對他非打即罵,他爹也沒有理會,反而覺得他不夠機靈才會被教訓。
對他來說,離開荊家是一種解脫,如今他卻要回到這個曾經是泥潭的地方,這叫他如何願意?
五年前的他到曲家後,荊家也不是沒來人讓他給錢,還是曲鋒幫他趕走了他那刻薄的繼母,他才過了五年的舒心日子。
如今他被曲家趕回來,他能想象得到荊家人會如何對他。——他倒不是害怕會被荊家人呵責虐待,畢竟今年就及冠的人了,他爹都未必比他強壯,他已經不害怕他們會再打他。他是擔心自己無法融入荊家、荊家人會排斥他,或者是從他這兒找各種理由要錢……
但不管如何,除了荊家之外,他已經沒有任何落腳之地了,該面對的還是得回去面對。
——
荊溪回荊家之後會如何,趙長夏并不操心,她完成了系統的任務後,得到了一件“超級掼床”和兩塊“實驗田”。
“掼床是什麽?”趙長夏稍感詫異,這還是第一件她此前沒接觸過的農具,因為之前系統的尿性都是偷懶給她那些她已經學會使用的農具,可她對這件農具有些陌生。
[超級掼床]豐收的時候,你是否在為沒有自動收割機而煩惱?你又是否在為脫粒而發愁?有了這款超級掼床,雖然無法自動收割脫粒,但能讓你花最少的體力,脫最多的谷粒,脫粒效率提升幾倍!
趙長夏:“……”
系統終于出息一回,學會給她新鮮一點的獎勵了。
這掼床顯然是為秋收準備的,現在還用不上,趙長夏便将它留在系統包裹裏,——系統有個能夠儲存系統獎勵的雞肋功能,也就是說,她每次完成任務後所得的獎勵都可以存放在系統包裹裏。之所以說雞肋,因為它無法儲存系統獎勵之外的物品,而且包裹空間有限,再來幾支眼藥水,估計就沒有容量了。
但有總比沒有的好,方便她随用随取。
令她最滿意的是那兩塊實驗田。自從她拿到了第一塊實驗田之後,她已經在實驗田的指導之下,學會了如何種植水稻。如今得到了新的實驗田,她正好可以用來學習種植別的作物。
實驗田的功能有兩大項,一是綁定現實的一畝農田,可以随時監測墒情;
二是它具有獨立的模拟種植教學功能。這兩者是不同步的。
也就是說,她可以拿第一塊實驗田模拟種植水稻,而需要監測墒情的農田則是原本的那塊秧田;她拿到了第二塊實驗田可以綁定其中一畝稻田,但在模拟種植教學中卻可以嘗試種植茄子等。
所以她将兩塊實驗田綁定了自己名下的兩畝農田,再用一塊實驗田學習種植茄子,另一塊實驗田則學習種菜。
她會種菜,但她知道自己種得并不好,還有很多進步的空間。比如什麽時候該施肥,又用什麽樣的肥料、施肥的量,施肥前後要如何做才能提高産量、減少蟲害,如何把握蔬菜的成熟時節等,這其中都有很多學問。
既然選擇了這條種田之路,那還是得把田種到極致才行。
有了實驗田的指導在前,趙長夏培育茄子種子、耕作時,已經能跟上鄭陽的步伐了,後者對她的進步也十分詫異,道:“當初的你可是連翻耕都不會呢,如今都會種落蘇了!”
趙長夏微微一笑:“跟人讨教了不少這方面的經驗。”
鄭陽對趙長夏的印象不差,除了得知她成為曲家的上門女婿那會兒鄙夷了她一番之外,後來考慮到對方的處境,便也慢慢地理解她了。
曲清江又來給趙長夏送食物和水,趙長夏主動給了他三分之二,他愣了下,眼睛一亮,顯然很想接下來,不過還是客套地問了句:“小娘子給你送吃的喝的,我不過是借了你的光,你給我這兩小塊就行了,怎麽反而給了我這麽多?”
趙長夏狀似不經意地道:“我看你當初也吃了這麽多,想來你的胃口特別大,所以就多給你了一份。”
鄭陽一驚,臉上旋即露出了尴尬的神情。
他以為趙長夏不知道,原來“他”是知道的嗎?!
“你——”鄭陽欲言又止,他見趙長夏并非在說反話,而是真心将剩餘的餅都給了他,然後吃完就去幹活了。
鄭陽吃了一塊餅,又藏起剩下的那塊,然後跟趙長夏解釋:“其實我留下這塊餅不是給自己吃的,我想拿回去給我的妻女。”
趙長夏這才知道他的難言之隐:他在家行老二,有一個兄長、兩個弟弟,如今四兄弟都已經成家,但因為他排行老二,不如兄長那般被他爹所看重,也不如兩個弟弟讨他娘的喜歡,一直處于爹不疼娘不愛的尴尬境地。
原本這種區別對待倒也不明顯,直到四兄弟都成了親,并且其餘兄弟都生了兒子,而他只有一個女兒之後,這種區別對待便明顯了起來。
他的爹娘無疑是重男輕女的,所以一直都瞧不上他的女兒,也瞧不上只生了一個女兒的妻子,為此打着替他不值的旗號,天天磋磨他的妻女。幹活多不說,還總是吃不飽。
鄭家未分家,他外出謀生賺的錢基本要給回家裏,因爹娘還在無法提出分家,他為了妻女只能偷偷地藏起一部分工錢,買一些吃的回去跟妻女躲着吃。
上次遇到曲家給趙長夏送吃,他以為趙長夏不知道真實的燒餅數,便偷偷藏了大半,自己只吃一部分,剩下的都是給妻女吃的。
趙長夏:“……”
怎麽說呢,她是挺瞧不上這種窩囊的男人的。可在這個講孝道的吃人年代,除了偷偷地對妻女好之外,他确實沒法光明正大地反抗他的爹娘。
就算不分家,鄭陽若反抗他的爹娘,一條不孝的罪名壓上來,他們一家三口也遲早會被壓垮。
“好在我學精明了,郎君給我三十五文一日,我便跟家裏說只有二十五文。小娘子也肯幫我撒謊,我每個月能攢三百文錢。”鄭陽得意道,他又叮囑趙長夏,“我是信任你才告訴你的,你可別說出去。”
趙長夏:“……”
她點點頭,“我娘子都幫你瞞下了,我自然不會跟她唱反調。”
鄭陽告訴趙長夏自己的“秘密”後,對她反倒越來越熱情,有時候聽到別人說曲家的是非,他也會插嘴說一兩句好話。
曲清江很快就發現了鄭陽的變化,有次看見他跟趙長夏一起從田裏出來,他還熱情地幫趙長夏扛鋤頭,雖然最終被趙長夏拒絕了,但曲清江還是覺得有些吃味。
接到趙長夏,回曲家的路上,曲清江問:“你跟鄭陽到底發生了什麽,他怎麽會對你大獻殷勤?”
趙長夏答道:“我幫忙種田,他比較感激我。”
“那你怎麽這麽殷勤幫他種田?”曲清江又問。
趙長夏心道:當然是為了系統的一些後續任務,比如“輪作複種”的後續任務,還有每培育一種作物的幼苗适用量為一畝就有獎勵,還有耕作一畝地就有成就點等,她沒道理因為那八畝菜地不歸自己管就放棄刷成就點的機會。
但這些話她自然不可能跟曲清江說,而且曲清江這小醋缸裏的醋明顯是釀成了,她都聞到醋味了。
“我不是幫他,我是幫自家種田。這批茄、落蘇若是種的好,入秋的時候必能賣出一個好價格。而且這地種出的好作物被人知道了,他們總不會覺得這田還是薄田,要是賣田的話就能賣出一個好價格……”
曲清江聞言便知道自己吃了個莫名其妙的醋,她臉上微臊。又聽見趙長夏問:“娘子該不會以為我會對一個已婚男人獻殷勤吧?”
曲清江反問:“若是未婚的男人呢?”
趙長夏一噎,道:“那也不會。”
“為何?”曲清江在這問題上還就一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架勢了。
趙長夏注視着她,眼底有複雜的情緒在醞釀:“因為我成親了。”
“你若是未成親就會嗎?”
“也不會。”
“那——”曲清江還想再問,趙長夏卻伸出一根食指抵在她的唇上,用略帶磁性的嗓音道,“自從遇到你,所有的可能性都只有一個答案。”
作者有話要說:小醋缸(期待):所以是什麽答案?
趙狼滅:看內容提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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