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娘子
曲鋒對荊溪是有些失望的,但俗話說,沒有寄予希望,自然就不會失望,他對荊溪本就沒寄予多少希望,故而也不算太失望。——他在觀察人性、品格方面慧眼如炬,這五年的時間裏怎會看不出荊溪的優缺點?他正因為清楚荊溪的優缺點,所以寧願選擇一個逃戶,也不選他當上門女婿。
荊溪在曲家幹了五年活,對曲家還算忠心,故而他就想着在遣散他跟田氏之前,給他們一筆安置的費用,大家好聚好散。但他沒想到荊溪會為了報複趙長夏而出賣趙長夏的事情。
今天趙長夏前腳剛出門,荊溪後腳便跟出去了,曲鋒跟曲清江早就留心他的一舉一動,果然沒過多久便見他回來打趙長夏的小報告。
曲鋒再顧念舊情也知道留荊溪不得,他跟曲清江說道:“荊溪他們的去留,便由你們來處理了。”
趙長夏道:“眼下我春耕還需要人手,還是先榨幹他最後的價值再讓他滾蛋吧!”
曲鋒瞥了她一眼,并不認為她的做法有什麽不對的地方,甚至他就很贊成就該這麽對待背叛他們的人。
而且他曲鋒的上門女婿就得對自己人和善,對敵人強硬心狠,這樣才護得住一個家。
曲清江也不同情心泛濫,只是有些憂慮:“你便不怕荊溪在你的田裏動手腳?”
“他在挑唆別人偷我的秧苗時并沒有自己出面,可見他有意将自己從這件事裏摘出去,不讓人懷疑他。若他在插秧時動手腳,秧苗出現問題我定會第一個找他。他知道後果,故而肯定不會在自己幹活時動手腳。”
曲清江覺得有道理:“可也得防着他再次教唆別人使壞。”
“我不會給他這個機會的。”
曲鋒見這小兩口子旁若無人地交流,便把這兒留給了她們,自己慢悠悠地踱到院子裏散步去了。
趙長夏見他走了,忽然跟曲清江說:“娘子,我有東西想送給你。”
曲清江聽見她在私底下也喊自己“娘子”,心裏砰砰地跳了下,像被灌注了新鮮的血液,整個人容光煥發起來。
“是眼藥水嗎?”曲清江頗為期待地問。
她發現趙長夏總是能弄來許多稀奇古怪的東西,她沒有探究的打算,但每回卻被小小地驚喜了一番。而且就算趙長夏拿出的是她所見過的物件,她也會欣喜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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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大概就是“滿心滿眼都裝着一個人時,那個人做什麽都能令她心動”吧!
趙長夏頓了下,反問:“你用完眼藥水了?”
曲清江便知道她要送的不是眼藥水,搖搖頭:“眼藥水還有很多呢!就算我夜夜刺繡,也能用兩個月。”
趙長夏笑了下,拿出一套用厚厚的皮革包着的東西,曲清江接過它展開一看,眼眸登時便有流光溢出。
“這些都是繡花針?好多!”
曲清江粗略地數了下,這套針不下百枚,材質似鐵非鐵,表面十分光滑,做工還很精致細膩。而且每枚針的長短、粗細、針鼻針尖的造型,甚至是針的顏色都各有不同。
一般人只會納悶不過是一些繡花針,為何要弄這麽多花樣?可曲清江只看了一眼,腦中就已經想好了如何使用它們。
首先是刺繡的底料不同,所用的針也不一樣,因為細膩的布料用針尖越尖越細長的針越好,這樣不會因為針尖的粗糙而損壞了布料。較為粗的布,如麻布,最好用粗一點的針,這樣穿透也會省力。
其次刺繡所用的線對針的要求也不同,這不同的線在同一枚針的針鼻處都會有不同的結果,若是針鼻過尖,那細線則容易被割斷,若是過圓,又很難使針線穿過底料。
而除了刺繡所用的針,這上面還有平日縫紉所用的普通針,這些針也分了不同的大小、粗細、型號等,還附贈了穿針的錐子,這減少了她在穿線方面的麻煩。
“六月,你哪兒來的這麽多針?”曲清江驚喜地問。
這種跟農事沒有什麽關系的物件自然是參加活動時所得的,而趙長夏最近參加的一個活動自然是【寒食·清明】的踏青活動。
三天活動時間裏,她随機觸發了一些任務,便得到了各種稀奇古怪的東西,“夜視眼藥水”算是比較常見和正常的,她還得到了什麽“不靈的辟邪柳條”“套馬漢子的缰繩”“包漿的門窗挂飾”“吃剩的饴糖”“破爛的皮球”以及送給曲清江的這套“不分性別的繡花針”。
趙長夏當場就表示無語,你他媽繡花針還有性別之分?不是向來只有男針、啊不對,繡花針沒有性別才對!
後來她才回過味來,這“不分性別的繡花針”應該是指“不分性別都能使用的繡花針”。
畢竟古往今來,“針線活只有女人能做,且理應是女人做的”這種觀念在人們的腦海中根深蒂固。系統大概率是為了強調針線活不分男女都能幹,才起的名字,只不過中華文化博大精深,被解讀成另一種意思了。
趙長夏:“直接叫‘繡花針’不行嗎?叫‘繡花針’它就不是好針了嗎?系統策劃是不是覺得不加前綴就顯得這件獎品很沒有逼格?”
她這一通吐槽,系統就把名字改成了“一整套的繡花針”。
趙長夏:“……”
到手的獎勵還帶修改名稱的?
這名字總歸比之前那個好,趙長夏也沒再吐槽這事。她拿到這個獎勵的時候就已經決定它的歸宿,不過後來因為忙,一直沒機會送給曲清江。等到今日時機成熟了,她才拿出來。
“出去踏青的時候,別人送的。”趙長夏扯着很容易便能拆穿的謊言,因為她知道曲清江不會去拆穿。
果然,曲清江并沒有拆穿,反而一如既往地接受了她的說辭。
“謝謝你,六月!”曲清江激動之下,撲到趙長夏的身上,湊上去對着她的臉頰又是蜻蜓點水般的一吻。
趙長夏的心像被電擊過似的,停跳了半秒,連帶這身體各處也産生了連鎖反應,臉頰從被親的那面開始發燙,緋紅逐漸染紅了半張臉還有那耳朵,再慢慢地,另一邊臉也悄悄紅了,最後是身體的輕微發燙。
她目光灼灼地看着曲清江,眼底有波濤在翻湧。
曲清江親完趙長夏也沒有跑開,而是微微低頭避開對方目光。她的腦海中滿是那晚那個離趙長夏的嘴唇最近的吻,剛才她多想親嘴上去,但最終還是沒有膽子,便轉到了臉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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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我什麽都沒看到。”李氏見二人抱在一塊兒,也知道這不是自己出現的好時機,急急忙忙退了出去。
曲清江被她的話攪得心裏又羞又臊很是慌亂,不知道自己親趙長夏的畫面是否被看到了去。
她小聲埋怨趙長夏:“六月,你看到李小娘過來了,怎麽不說?我一點兒準備都沒有。”
趙長夏道:“她應該沒看到,而且被看到不是更好?夜裏我們還能少演些戲。”
曲清江以為趙長夏是在提醒她那晚的事情,臉上一臊,但想到之後田氏離開曲家她們就不用演戲了,趙長夏或許不會再允許她這麽放肆、親昵的行為,她的心頭就有些遺憾和失落。
不用在外人面前演戲,趙六月是不是就不會對自己這麽溫柔?
曲清江的念頭剛産生動搖,又看見自己手中的針,那點迷茫和不安登時便煙消雲散:六月不是為了演戲才給我送針的,否則也不會在成親前就拿出眼藥水給我用。
不過她還是想知道趙長夏的真實想法,問:“六月是不是覺得演戲累了?”
趙長夏道:“這倒沒有,只是覺得你每晚都刺繡到那麽晚,還得喝酒……身子會虧損得很快。你才十八歲,還年輕,不可糟蹋身體。”
曲清江愣了下,旋即又是掩嘴偷笑,道:“六月,好難得哦,你在沒有喝醉的情況下還會這麽叮咛和操勞我的身體情況。”
趙長夏:“……”
她想說自己極有可能醉了,不是喝酒喝醉的,而是被抱滿懷的軟玉溫香熏醉了。
“咳咳!”趙長夏清了清嗓子,“我自然是關心小娘子的身體的。”
曲清江聽她改回了往常的叫法,有些怏怏不樂,但也沒有強求,道:“六月,你私底下與我這麽疏離做甚?喊我樂娘就好,不然……娘子也成。”
說完,她極為忐忑地瞄了趙長夏一眼,卻見她笑吟吟地喚道:“丈人喊你‘樂娘’,我也喊你樂娘豈不是亂了輩分?”
曲清江一陣失落。
趙長夏忽然笑了,道:“所以喊娘子吧!”
原來捉弄別人是這麽有趣的,難怪醉酒的曲清江總愛這麽捉弄她。
不得不說,跟曲家的人待久了,她這心眼只怕也變得蔫壞的了。
曲清江反應過來,也暗罵她的壞心眼,道:“那我喊你官人?”
她自問自答,“也不好,我還是喊你六月吧!”
趙長夏道:“我年長你五歲,你如此喊我,會不會有點沒大沒小?”
“不管你年長我幾歲,我們都已經成親,自然不分大小。”她頓了下,“上回我問你幾歲了,你不肯告訴我,如今終于說實話啦!”
趙長夏:“……”
好會兒,她才有些無語地說,“我們成親時,雙方的草帖上便有我的生辰,娘子沒看?”
曲清江道:“草帖是爹看和爹收着的,我太忙了,成親後就忘了看……”
趙長夏哼笑了下,沒說話。
曲清江打着哈哈轉移了話題:“我們去試一下這針吧!我已經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它們好不好使了。”
她邊走邊問,“六月,聽荊溪說那兩個偷秧苗的賊被你收拾得可慘了,你打他們,自己的手痛不痛啊?”
說着,還以關心趙長夏的手為由,光明正大地牽着那雙骨節分明、滿是繭子的手。
趙長夏也沒掙開,還不鹹不淡地應道:“都是些軟蛋,一捏就碎,一點都不傷手。”
第一次聽到這種不帶髒字就能罵得如此貼切和解氣的語句,曲清江像是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軟蛋,有點下流。”
趙長夏低頭叮囑她:“你別學。”
曲清江仰頭看着她,笑靥如花。
——
清明後,趙長夏根據實驗田提供的“墒情變化趨勢預測”中對天氣、降雨情況等方面的預測來判斷未來兩天的天氣不錯,正好合适移栽秧苗。于是她将荊溪提到田裏開始幹活。
路上她特意繞了一段路,從昨日被她教訓的那兩個男人家門前以及田邊經過。兩個男人看到她便縮了縮脖子,趕緊埋頭幹活,生怕被她盯上,又找個什麽理由打他們。
荊溪一開始還不清楚她的用意,直到看到了那兩個臉上有些淤青的男人,心裏才開始緊張。
“你應該記得他們,就是你口中被我‘欺負’的那倆人。”趙長夏似笑非笑地看着荊溪。
荊溪心跳加速,也不敢正視趙長夏,他道:“我當時在外頭,瞧得不是很清楚。”
“沒關系,你若是不會插秧,不妨來請教他們昨日是如何幫我插秧的。我想,他們很樂意告訴你。”
荊溪知道這是明晃晃的威脅,他的額頭滲出一層細密的薄汗,氣息也有些不穩:“不用,我會插秧。”
趙長夏想起當初這家夥為了躲避農務還謊稱自己不會種田,如今察覺到有危險,坦白得倒是很快。
荊溪将秧苗移栽出來時,趙長夏就盯着實驗田的墒情,一旦發現他有破壞秧苗的行為,就予以警告。
荊溪詫異于她明明也在埋頭幹活,有時候甚至已經挑着秧苗去隔壁田裏了,卻依舊能知道他的小動作,不禁脊背冒寒氣。之後他就老實下來,插秧的時候也不敢耍小花樣了。
曲清江給趙長夏送水與食物來,趙長夏上繳了屬于荊溪的那部分食物,道:“你今日一共損了八株秧苗的根,極有可能導致它們之後無法成活,而那一茬秧苗所産正好值這頓飯,你的失誤得由你買單,故而這一頓你不能吃。”
荊溪氣炸了:“你憑什麽這麽對我?”
“你應該問你自己的所作所為,是否有資格吃這碗飯!”
荊溪想找曲清江主持公道,後者卻蹙眉看着他:“荊溪,春耕對曲家而言有多重要你是懂得的,希望你能認真做好春耕工作。”
荊溪一噎,想起曲清江再也不是以前那個處事公正的小娘子了,她成了親,成了趙長夏的女人,心也就偏向了自己的“男人”,處事自然不會再像以前那麽公平。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荊溪覺得自己是在忍氣吞聲,他決定先熬過這段時間再說,等找到趙長夏的把柄,他一定要将“他”踩到泥裏!
然而他的“卧薪嘗膽”計劃還未付諸行動,他便因為插完秧,沒了利用價值,而被趙長夏先一步給“趕”出了曲家。
作者有話要說:荊溪:趙扒皮,你沒有心!
br/>趙狼滅:娘子和岳父教得好,又省下一筆雇短工幹活的錢……
曲岳父:……精打細算方面我沒教過你,你那是婦唱夫随!
小醋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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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荊溪叛主,曲家人雖然心知肚明但并沒有證據,所以除了把他趕出曲家,也不可能對他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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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在2021-09-0117:13:59~2021-09-0300:59:0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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