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咫尺間,心與事
風千鶴後來才懂,風千雲永遠不會輸給自己。
風千雲曾說,“風千鶴,你知道,你輸給我什麽嗎?”
風千雲說,“是武功。”
後來,風千鶴對閑逸的皇弟說,“我輸給你的,并不是武功。”
那是情,僅一個情字。
風千雲心間始終存着情,他多情,溫情,他即便是傷痕累累了,他還是有情,因為他還有可以依賴的人,所以,他至始至終,都是如此飄逸俊絕的人,他不管是放手,還是索取,都可那般随心所欲,而風千鶴,不能。
他注定要在某一方面輸給他,然後才能贏得這座無數人夢寐以求的江山。
也所以說,他是不值得愛的人,愛他的人,必須要有付出,那可能是命的代價。
飛妃死的時候,她自己閉上了眼,她想問,“皇上可曾在乎過臣妾?”
最終,她沒有問,她怕,自己死不瞑目。
風千鶴,也許只愛自己的江山,她時常看見他日夜為國事勞累,卻不曾為自己擔累。
她想告訴他,如今,在你手中的江山,也許,誰都搶不走,但是,你卻不能保證,在你下一輩手裏,他們能幫你守住屬于你的山河。
她原本想陪着他,然......
風千鶴想,他想讓自己從風千雲給的束縛中走出來,他在乎自己的皇弟,那是因為他的執拗,他想,安安分分的納妃,封皇後,可是,飛妃,卻給了他致命的打擊,他過後,命人找來男子,他們成為了他的禁脔,而他,在底下人的非議中,就這樣熬了三年,沒有人知道,他想要什麽,或者說,他一心,可能真的只為自己的江山。
此時此刻,尚君相靜默的陪着天子站在屋檐下,屋檐外面,風越來越大,沉默的天子,終于有了動靜。
他轉頭看身邊的霍家公子,他雖是霍家後人,卻不幸霍,他雖是有将士之威,卻不懂趁勢入仕途。
風千鶴不懂尚君相到底想要什麽,像他這樣有将才之士,他要是在朝謀一官半職,必能得到天子重用。
尚君相沉默的想着自己的事,他以為天子會把藏在心裏的事,說出來,誰想,他只說了開頭,不說過程和結局。
風千鶴轉頭看着身邊的人,第一次這樣認真打量一個人,他英俊矯健,一雙英挺的鼻子,一雙明亮的眼睛,眸光裏有一定的威勢,眸光深處,藏有太多心事,故而,失去了那點威嚴,只有勢氣猶存。
尚君相,沒有察覺天子的關注。
他在想,自己對皇上有意,可皇上,卻不一定,要回應自己的情意,若是因為他惜才,自己借此而表明自己的心,那這樣的尚君相,豈還是天子賞識的人?
風千鶴忽然道,“君相,你在想什麽?”
尚君相驚訝的回神,他道,“沒有。”
“尚君相,說謊的人,他的眼神,通常都是在做着逃避的舉動。”
“皇上.......”
尚君相又無話可說,為什麽,近在遲尺的兩個人,他們,不能再靠近,咫尺卻天涯,執手終成夢。
“君相,朕可是一位好君主?”
風千鶴突然問起,他想知道,身邊的人,他怎麽看待自己?
尚君相沒想過天子會有這麽一問,他一時回答不上。
“怎麽,君相不敢說。”
“不是,皇上确實是一位好君主。”
“這是奉承的話,朕每天都能聽到。”
“君相說的是實話,皇上肯悉心納谏,還大量提拔人才,暗中還要辛苦的查證各個地方的反應情況是否屬實。”
“你怎麽知道朕暗中派人去查證這些事情?”
“君相...”
“怎麽,不敢說?”
“不是。”
尚君相發現自己成了熱鍋上的螞蟻,他在等着被烤熟。
他怎麽,就說漏了嘴?
“你是不是,在朕背後,做些朕不知道的事?”
“沒有。”
尚君相顯得有些慌亂,他明明已經很小心謹慎,努力的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可.......
風千鶴不再不依不饒,他道,“走吧,随朕回禦書房。”
“可,皇上,你身子還沒完全康複?”政務暫可放下!
“有你在身邊,朕難道還會再暈倒一次?”
風千鶴回了個眼神,他離開紫翔宮,對于飛妃之事,他總有一天,會派人查明,眼下最要緊的事,且聽說,蘭州河那裏發生了特大洪水,災害嚴重。
那裏的地方官員,也是該換了,瞞報實情的後果,丢了官是小,鬧人命才是真。
尚君相緊随在天子的身後,他不知天子心裏正在琢磨什麽,而他自己,又在想,墨存此次出去,又前往何方,先前的情報,他最清楚,蘭州河的事,還是他詳細的了解了情況,本來,進宮後,打算跟天子提起那裏的形勢,但是,眼看着又拿起奏折的人,他開不了口。
風千鶴翻閱了幾本奏折,新上任的官員,倒是還老實,就不知,久混了官場,他們還能不能保持最初的心志,人,最容易丢失的就是初衷,這走着走着,也就忘了,等回頭,大多人都不清楚,自己究竟想要什麽?
尚君相默默的站在下邊,李公公奉上茶水,他道,“勞煩尚公子了。”
尚君相接過了茶水,他把它端到他面前。
風千鶴轉頭,茶水就這麽給打翻。
“皇上,小心,茶水燙。”情急之下的人,無奈的只能在反應及時裏,将茶水給打飛,茶杯飛到一邊去,茶水飛濺,茶杯粉碎。
風千鶴看着原本幹幹淨淨的地面,現在,茶漬滿地,碎裂的茶杯,還真是.......
“皇上,都怪君相疏心。”
尚君相急忙單膝折下,除了承擔罪責,他不知自己還能怎樣?
明明自己不是這樣粗心大意的人,為什麽在天子地面前,什麽事都存在漏洞,如此行為,怎麽留在他身邊?
“朕又沒怪你,起來。”
風千鶴低頭,看見自己的衣擺,還是沾了些水漬,還好,不是很明顯,他也就當做看不見。
尚君相本也看不見,但是,擡頭,看着直立在面前的人,他一不小心,就看見了那點茶水漬。
風千鶴道,“君相,朕再問你,若是要你留在朕身邊,你可願意?就當朕的護衛。”
風千鶴放下還拿在手中的奏折,他直接又問身邊的人。
“皇上,君相,還有事,要去辦?”
尚君相猶猶豫豫,他最終不敢留下來,在天子的面前,心裏藏着事,留在他身邊,奢望便慢慢脹大。
所以,等過了些天,風千鶴的病情完全好轉,尚君在這日便跪在禦書房裏,他請求離去。
風千鶴心情本來很好,當聽了突然跪下的人說,心情即刻灰沉一片。
“你想要離開?”
“君相,還有其他事,要去做。”
“這就是你要離開的理由?”
“君相有負皇恩。”
風千鶴站起來,他轉身,又轉回來,他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麽這個人,還是這個反映。
五六個月了,本以為,他早就想明白了,才進宮來,沒想到,他還是如此,想怎樣就怎樣,“你倒是說說看,你要辦什麽事?”天下,還能有什麽大事,能比得過天子的提拔,信任,賞識,他竟然寧願不要官職,也要離開?
“那是君相的個人私事。”
“噢,是不是又是哪個樓裏的姑娘,又擾上了你?”上次是那位芙蓉樓,這次又是哪個樓的人?
“皇上誤會了,君相不是為那些事,君相是想回涼州。”
“你說什麽?”
風千鶴正要坐下去,他又站起來,如此反複,這已經不知是第幾次的反應了。
尚君相,就為了他尚君相,他想來想去,他實在想不透自己為什麽非得留下這個人的原因?他難道非要留下他不可嗎?
天下的有才之士,要是找,還是有,為什麽這個人,偏偏就跟自己唱反調!
尚君相垂眉,他看不見天子的愠怒。
墨存跟随李公公走進來的時候,尚君相還低着頭,他回答不了天子的問話。
若是風千鶴非要這個人為朝廷做事,那豈是他想走就走得了的。
風千鶴正打算發作,轉身,卻是李公公和墨存兩人進來求見。
墨存進來回禀任務,他進門來的那一刻,就注意到了尚君相,心裏難免驚異。
風千鶴拿過了新的奏折,他揮退下所有人,包括沒話說的人。
尚君相和墨存一起走出禦書房,墨存道,“尚兄,你怎麽?”
“我聽說皇上病了,所以,進來看看。”
“是嗎,你是什麽時候進宮了?”
“前些天。”
“哦。”
兩人相對再無話,墨存還有事要去交代,他道,“尚兄,我且忙去了。”
尚君相點點頭,他站在禦書房的大殿外等候裏面的人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