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一年一度的易感期發作起來蝕骨剜心,從靈魂深處的躁動和生理無力的虛弱對沖,尉柯只感覺自己像是被沉進了冰冷的湖水裏,而她的心髒卻火熱得想要把濕透冰冷的身體在瞬間烘幹,她的皮肉和骨血都被灼燒得讓她喘不上氣。
就在她覺得自己要死的時候,一針冰涼的藥劑鑽進體內,溫柔又強勢地輕撫着她的燥熱,如潺潺溪水消火于無形。
尉柯睜開眼的時候,天剛蒙蒙亮,熟悉又陌生的環境讓她恍惚。
有那麽一瞬間,她竟然懷疑自己是不是又回到了那個衛生環境略顯惡劣的小醫院,而先前發生的那些都是她的一場夢。
直到她看到幹淨無比的床頭櫃上擺了一束開得正好的鮮花,花瓶的旁邊就是先前那張被她親手卷翹的報告單,她的手機正面朝下壓在報告單的上方,紙張卷起起來的部分隐隐還有油墨的痕跡,看上去像是被人用筆畫了什麽。
尉柯撐着胳膊坐起來,抽出報告單看了一眼,寫着鑒定結果的背面被人用黑色中性筆留了一行字。
——柯姐,我爸媽叫我,我先回去了,有事手機聯系。
尉柯:“……”
明明留個微信就能解決的事情,不懂她為什麽非要留字兒,不過江影既然在這上面留了言,那鑒定結果肯定是看過了的。
尉柯輕嘆一聲,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她早就想到會是這個結果,可想和真的面對了又是完全不同的兩種心情。
昨晚初見那個否定答案時,她只覺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轉的,現在看着反倒松了一口氣,好像有種果然如此和就該如此的釋然。
預想時的兩種情緒都實實在在出現了,好似昨晚的應激反應就是她對過往情義的不舍,而今早的坦然則是她對自己的交代。
尉柯從病床上下來,穿好鞋子和江影留給她的開衫外套,拿着手機和報告單找到窗口,被告知費用已經結過,可以直接走人。
東方的太陽還沒露面,厚重的雲彩半邊灰色,半邊白亮。
尉柯站在花壇前轉身,清冷的空氣伴着醫院的消毒水味鑽進她的鼻腔,冷冽又提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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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拿到了,總是想要掙紮和忍不住回頭去看的心也終于平靜了。
沒有關系,就是現在的她們之間最好的關系。
尉柯迎着清晨的第一道光,步行走出醫院,瞄準小區的方向,一步步走去,是回家也是新的開始。
然而輕松的時刻并沒有持續多久,尉柯的眼前又飄來新的沉重。
——白若雅那個女人,還是讓她放心不下來。
經過昨天偶遇時白若雅表露出的狀态和尉歡昨天中午言語中的回避,尉柯就能确定個七八分,再聯合前世種種,她心底已經有了結論。
alpha易感期來臨的時候,身為對立面的omega是完全可以提前預警危險的,白若雅懷了身孕,卻在撞見她易感期後知險犯險,迎難而上,除了想要借她的手來做點什麽,尉柯實在是想不到其他的理由和可能性。
可這麽做了白若雅的目的到底又是什麽呢?
從表象來看,她肚子裏的孩子擺明了就是她出現在尉家的敲門磚,和尉歡戀愛五年,第一次進尉家的門就是以懷孕的狀态,這背後的寓意,以白若雅的智商來說,不可能想不到。
但聰明如她,明知道孩子對她來說是異常重要的,可她竟然會在第二次進尉家門的中秋夜,故意讓那個孩子死在尉家二女兒尉柯的手上。
她為什麽這麽做?
尉柯邊走邊去推測前世裏白若雅種種騷操作背後的真相。
難道說她真的只是想用孩子來驅趕掉自己,讓尉歡成為唯一繼承人?可以前到現在,她所表露出的狀态都是無心家産的呀。畢
業後她主動放棄了去自家公司工作的機會,也無心争奪什麽。
而且真要是這樣的話,白若雅憑什麽就以為她一個還沒成形的胚胎就能讓尉家父母放棄一個養育了二十多年的女兒?
她知道什麽?
還是說,後面種種其實也是出乎她意料的,她只是不小心推了一把齒輪,促進了後續一系列事件的發生?
那麽她本來的目的是什麽呢?
尉柯在路口等紅燈時擡起頭原地做了兩個深呼吸,而東方的光已經穿過雲層,朝向天際。
再低頭時,腦中靈光一閃,尉柯拍了拍腦門,剛剛是她把事情想複雜了。
白若雅最開始的目的不就是為了借她的手除掉自己肚子裏的孩子嘛!
好好的孩子她幹嘛要除掉!問題肯定是出在那個孩子的身上啊!
以前還在讀大學的時候,系裏有個omega和她的alpha大二領證,大四懷孕。尉柯和江影當時和那位同學的關系還算可以,對于懷孕初期的一些注意事項什麽的沒少聽那位同學唠叨,多少也了解一點。
她記得懷孕得三四個月的時候才能查出胎兒是否健康的,白若雅那平坦的小腹會有三四個月?
而且如果真的是胎兒有問題,尉歡會不知道?
所以基本上也可以否掉這個可能性了,那胎兒本身沒有問題,孩子的媽媽卻覺得是有問題的……大概率問題是出在母親身上的。
尉柯以前和尉歡閑聊時讨論過對未來的規劃,當時尉歡明确表示自己三十歲之前不考慮結婚,結婚三年內不考慮生孩。
對自己的人生掌控欲極強的尉歡肯定不會随意讓她的計劃被打亂,真愛也罷,計謀也罷。
尉柯有種強烈的預感——白若雅的孩子不是她大姐的。
上輩子她太相信家裏人,對白若雅也沒設防才着了她的道,後面又因為氣惱過頭,看問題過于片面,每一次的反擊都急躁異常,現在有機會翻身,她一定要謹慎、謹慎、再謹慎。
有了這個結論,尉柯有些遲疑……她要告訴大姐嗎?可是她又沒有證據,就算說了大姐和爸媽也不會信的,她站出來有什麽意思呢?
她下意識就想要證明自己沒錯,有問題的是白若雅……可這樣的心态和以前的自己又有什麽區別?
她重生回來又不是為了再走一遍已經走過的路,而且她的系統也是不會允許的。
尉柯自嘲地搖了搖頭,站在路邊伸手攔車。
【你剛才的想法很危險,但改正及時,本系統決定再給你一個獎勵。】
尉柯表情一怔:“你為什麽總是這麽神出鬼沒的?”
【獎勵內容如下:請你在中秋節之前劃清和尉家的關系,完成後将獎勵5個幸運值,現金十萬。】
尉柯呵呵:“你根本就是在下達任務吧!”
【這是你重生前自己許的願哦。】
“所以呢!”
【所以要兌現。溫馨提醒:行動失敗将會觸發懲罰。】
尉柯黑了臉:“知道了,那我上次的獎勵呢?為什麽還沒到賬?”
【上次積累的1幸運值已入賬,現金獎勵因為你說瞧不上還處于待領取狀态,需要手動接收。】
尉柯拉開停下的出租車門,給師傅報了地址以後,繼續在腦內和系統對線:“既然你們這麽人性化,我希望有朝一日你們決定懲罰我時也能尊重一下我的個人感受。”
【只要你堅定自己的信念,你永遠也不會受到懲罰。】
“……”尉柯看着手機上出現到賬一萬元的短信提醒,嘴角抽了抽,因為她還是覺得這位880是她見過最沒有人性的系統。
回到家以後,尉柯把鑒定報告單塞進了書房的抽屜裏 ,又給自己沖了杯低糖咖啡,坐到書桌前打開電腦開始搜索一個成年人改名需要準備的資料,以及改名後名下資産如何更名。
成年人想要改名的手續并不難走,麻煩的是她名下的那些固有資産的更名手續,雖說不難,但過于繁瑣了。
這得找個人幫忙跑一跑才行。
田婉婉在這方面比較熟悉,中午可以約她吃個飯聊一聊。
安排好今天的行程以後,尉柯從扔在桌角的卡包裏抽出那張已經用了八年的身份證,證件上的照片還是她剛剛分化成功後沒多久拍的,看上去傲氣又青澀。
時光真是個神奇的東西。
離開書房,尉柯原本想回主卧沖個澡換身衣服,但不知怎麽的腦海裏突然想起昨天中午江影說她不喜歡向日葵的話,鬼使神差地就轉了個身去了客廳。
向日葵的狀态看上去不錯,只落了一片花瓣,看上去還能傲立個三四天的樣子。
尉柯歪着腦袋看了一會兒,越看越奇怪以前自己怎麽就沒發現向日葵也是美的呢?
可見人真的是會變的。
捏走那片掉落的花瓣,尉柯帶着笑意回了卧室。
這棟房産是許冰芝和尉弘博在自己成年後送給自己的成年禮,名字直接寫的尉柯,當初的成交價是一千四百多萬,頂層複式,樓上樓下加起來近七百平,沒有江影那棟買的早,當初本來是想和江影買在一個小區的,可頂層就那麽幾套,已經賣完了,正好趕上這邊開盤,就直接買了。
尉柯一邊洗澡一邊思考要不要把房子還回去,真要還回去她又舍不得,畢竟在這已經住習慣了,房子內還堆積了很多她積攢下來的“寶貝”,搬起來太麻煩了。可不還回去吧,她又不想再聽到別人用白眼狼這三個字來代指她。
一澡終了,她想出了個折中的辦法,還是還錢吧,這樣誰都不用折騰。
除了房子,她還有一輛開了兩年的代步車是尉歡送的,抹茶綠的c20,當時買的時候她沒去,不過後來聽江影說過,那輛車價格應該是在兩百二十多,具體多少她不太清楚,但真要還錢,只能多給。
從浴室裏出來,尉柯心裏就有了個大概,她現在戶頭上可随意取用的資金差不多有三千多不到四千萬,還一套房子和一輛車子的錢還是夠的,何況她也沒打算按照現在的房價來還,畢竟她遭受的那些造成的心靈和精神上的傷害,多少也能抵了那點利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