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不喜歡向日葵?誰說的?”尉柯一邊說着一邊對送粥過來的服務生笑着點了點頭。
江影震驚:“什麽誰說的,你自己說的呗,你這什麽反應,轉性了還是失憶了?”
“啊,那應該是你記錯了,我以前說的是不喜歡瓜子,聽到別人嗑瓜子嫌吵得慌。”尉柯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重來一世,她發現她這說胡話是水平是越來越高了,真不是個好兆頭。
江影嗤了一聲:“那我也沒少見你吃瓜子仁。”
尉柯權當耳邊刮了陣風,悶頭喝粥。
吃過東西,尉柯的嗓子又好了一些,雖說還是有些沙啞,但對比上午剛睡醒時那可強得不是一星半點。
加上已經确認了自己不是感冒,最後一層顧忌也沒了,尉柯便以未完全醒酒為由,讓江影送自己回去拿了保溫桶,然後送到了尉家。
江影握着方向盤看着自動打開的別墅大門,十分無語:“真不知道你家司機請來是幹嘛的,這種小事還要你親自跑一趟,那擇日不如撞日,幹脆今天就把事辦了吧。”
“用你廢話。”尉柯解開安全帶轉身,伸手夠到放在後排的保溫桶,開門下車。
尉柯的老爸尉弘博今年五十整,從半年前開始就已經處于半退休狀态了,他的大女兒尉歡能力出衆一力扛起尉家,他自然樂得清閑,便時常在家親手擦洗他這些年來費盡心思買來的愛車。
尉柯提着保溫桶進了屋子,江影在車上待得無聊正好看見地上有臨時拉設的水管,心思輕輕一動就猜到尉叔叔大概率是在家的,便循着水管找了個過去。
許冰芝女士沒在家,午休過後就出門揮霍去了,尉柯也懶得繞彎子,直接找到他們卧室的衛生間裏,主動換掉了牆上挂着的兩支電動牙刷的刷頭,仔細封進剛剛順手在一樓廚房撕下的保鮮袋裏揣進了口袋。
事情順利得超出想象。
下樓以後,尉柯又和錢姨交代了幾句,說她身體沒什麽大問題,中秋回來過節之類的才開門離開。
出乎意料的是,剛一出門,她還沒走到車前呢,就發現車子駕駛位空了。
江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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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柯招了招手,剛想問問路過的阿姨有沒有見到江影,就聽到右手邊方向傳來談笑的聲音,她再往地上一看,瞬間全明白了。
老爸今天肯定又翹班在家搗鼓他的寶貝車子呢。
尉柯長嘆一聲,轉身去後院找人。
江影站在穿得跟個洗車工似的尉弘博旁邊,笑得跟朵花一樣,嘴上竟然還沒停。
尉柯站着聽了一會兒,嚴重懷疑江影這彩虹屁吹得用盡了她畢生所學。
事實上也的确如此。江影說完那一長串的四字詞語之後就忍不住回頭去看尉柯找來了沒有,好在老天爺垂憐,讓她第一次回頭就和趕來的尉柯對接上了信號。
尉柯卻刻意避開了她求救的目光,疾走幾步接過尉弘博手裏的毛巾,有模有樣地開始幫忙抹車頂,“爸,以後這種小事讓小方來做就行了,你這腰經不起這麽累。”
尉弘博呵了一聲:“我這身板怎麽了,上次參加你雨伯伯的晚宴,他還誇我保養得好,看不出已經五十歲了,說我像四十歲的呢。”
“您也知道那是誇,說的是像。”尉柯回頭看到尉弘博額頭上的汗珠,又順着車頂把車屁股也擦了。
江影嘿了一聲,笑道:“柯姐,你別仗着自己年輕就看不上老年人,我看叔叔就很老當益壯。”
尉弘博笑:“小柯你多跟人家小影學學,瞧瞧人家的嘴多甜,你再聽聽你那個嘴有多氣人。”
“老當益壯我們一般都形容六七十歲的人,爸您這……”尉柯适時地收了聲,然而沉默背後的意思也表達了個淋漓盡致。
——意思
是,聽聽吧,人家都拿您和六七十歲的比了,你還當人誇您呢。
尉弘博當即黑了臉,江影慌忙解釋:“叔叔,我不是那個意思。”
尉弘博對着江影做了個手掌下壓的動作,“你別急,叔叔明白你的意思。”
尉柯擦幹車尾燈上的水珠,哼笑一聲,扔下抹布就跑,一邊跑一邊喊:“我還有事先走了啊,中秋節再回來陪您!”
“小兔崽子!”尉弘博舉起手中的壓縮水槍就要嗞人,江影站在旁邊險些被波及,擡腳也跑了。
離開尉家別墅,江影也沒磨蹭,打了個電話過去問現在有沒有空,看時間來得及就把拿來的牙刷頭和尉柯送去了醫院。
等結果的時候,江影還在嘀咕:“看你剛剛和尉叔叔相處還挺融洽的,我實在無法想象你們之間沒有血緣關系。”
尉柯看了眼空蕩蕩的走廊,聲音微啞:“嗯,他倆的牙刷我都帶來了,等結果吧。”
江影張了張嘴,垂下了頭。
尉柯這個舉動實屬釜底抽薪了,帶一個還不夠,還帶了倆,這是想把同父異母、同母異父的可能性都給一次驗清楚了啊。
不過這樣也好,省得産生什麽不必要的誤會。
但是這一層面的問題,不好言明,沒法聊,江影知道尉柯面上不說,心裏肯定是難受的,只能盡可能忍住多嘴的沖動,安靜地當一個透明人。
鑒定結果得兩個小時才能出來,尉柯就那麽在外面守着,一步都不願離開,好像只要她不在,就會有人對鑒定結果動手腳一樣。
江影看在眼裏,無奈又心疼。
尉柯靠着牆壁等着,心裏糾結無比,她既希望他們是她真正的父母,又希望他們不是。
她舍不得二十多年的情義,又想給被趕出尉家的自己一個交代,很矛盾也很難受。
可她的自我拉扯,無人可說,前世種種自己一個人咽下就好了,沒必要讓江影知道那些糟心的事和人,也不想讓她知道她可能還會在不久的以後死去這件事。
已經重開了,那就一切往好處看,往好處走就夠了。
神游起來,時間倒也不難熬,一轉眼,兩個小時就這麽熬過去了。
暮色四合,華燈初上,醫院裏外的燈都亮了起來。
江影和尉柯對視一眼,一起走向了拿鑒定結果的窗口前,可當把結果真的拿到手裏的時候,尉柯竟然快速把它卷了起來。
江影盯着被卷成紙筒的報告單,什麽都不敢問,只默默地跟着尉柯下樓,上車離開。
二十多度的天氣,正是舒服的時候。
尉柯坐在副駕駛上降下了車窗,她的右手搭在窗邊,專屬于alpha的信息素隐隐有洩露的趨勢。
江影同是alpha,幾乎一瞬間就在風中察覺到了那份獨屬于尉柯的味道,她心中頓感不妙,立即吸了吸鼻子,确認呼嘯風中的确也夾了她的信息素的味道後,登時打開轉向燈在路口調頭,返回了剛才離開的醫院。
“你做什麽?”尉柯看着車子駛進醫院,情緒有些許躁動。
江影剛才的停車位已經被占了,她直接把車子開到了急診入口邊上的停車區。
尉柯的狀态肉眼可見得浮躁起來,她沒等到江影的回答,語氣明顯不耐煩:“問你話呢,回來幹什麽?”
江影知道尉柯是吃軟不吃硬的,現在情況緊迫耽誤不得,只能強逼着自己不要在這個于尉柯于自己都非常重要的關口找事,盡量放軟态度,用讨好又做作的表情輕錘了一下尉柯的手臂:“讨厭,我剛剛發現我信息素好像起來了,可能是易感期要到了,耽誤你一小會兒時間去補個針,馬上就回來哈。別急,很快就好。”
尉柯:“……”
江影開門下車,
習慣性拿走了車鑰匙,走到車頭前看到尉柯真的沒有興趣下車後,夾着嗓子笑道:“你不下車是想偷偷看結果嗎?”
“去你的,該幹嘛幹嘛去。”尉柯作勢要拿手裏的紙筒敲江影。
江影本就離窗口有一段距離,稍稍往邊上讓一點就躲開了尉柯的動作,她露出一個得意的表情後快步走進急診入口,在離出入口最近的問診房裏讓醫生給她補了一針抑制劑。
身為一個alpha,易感氣前後是最敏感的,她的易感期常年不準,為了避免闖禍,江影只能在每次感知到其他人的信息素後立即補抑制劑。
說起易感期,尉柯倒是準得讓她羨慕,每年都是九月十號,只要在那天之前補了抑制劑,就萬事大吉。
然而造物弄人,她從急診出口出來時竟然看到尉柯正閉着眼睛流急汗,身子還在無意識地在動來動去,原本被她卷成筒狀握在手裏的鑒定結果報告單也掉在了車子外面。
什麽情況?難道尉柯剛剛的躁動不是因為她的信息素洩露和她無法共容,而是易感期的征兆?!
江影飛快地沖過去撿起地上的單子,轉身往急診入口跑,叫人來幫忙。
所幸急診部現在不忙,醫護人員救護及時,尉柯剛發作沒兩分鐘就被按在擔架上擡進去打了鎮定劑和抑制劑。
江影和尉柯認識這許多年還是第一次看到她易感期發作的樣子,被吓得心髒亂跳,站在病房外自言自語:“我易感期發作時也這個死樣麽,真是太可怕了……”
不過如果尉柯能看見她接下來的動作,一定會覺得她是裝的,因為嘀咕完她就展開了手中的報告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