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見到有人跟着辛文烨回來,幾個人都側目看了一下。然後年紀小些的都站起來,對着柳安福行了一禮。柳安福過去對辛文琤拱拱手,邊上立刻有人笑:“柳公子過來這邊坐。”
說完,二房的庶女辛若琪就站了起來,将自己的位置讓給他,自己坐到辛若璇的邊上去。辛若琪邊上原本是辛若黛,見辛若琪這樣,辛若黛反而不好說什麽,只好不滿地對着辛若琪看了一眼。
辛若琪捂着嘴偷偷笑了笑。辛若璇靠過來,眼睛盯着已經開始默不作聲地拿起烤肉的家什開始動手的柳安福,對辛若琪道:“你倒是想得開。可不像我們那個所謂的二姐姐那樣看不清楚。”
辛若琪唇邊帶笑,說出的話卻帶着刺:“就憑她?別的不說,就憑她那個婢生子的身份,就別想進別人家的門。再說了,柳家那位對她可從來都沒正眼瞧過。”
辛若璇笑:“所以我才說你知道輕重。既然沒機會成一對,也要關系好不是,柳家可是有錢得緊,随便指頭縫裏漏一點出來,就足夠讓我們的小金庫多一層了。”說着,她忽地想起了什麽,對辛若琪道:“上次他送黛兒妹妹的盒子你看到過沒?”
“沒,有什麽特殊的?”辛若琪更近地貼近了辛若璇,小聲地問,“上次的東西我也得了三顆寶石呢,拿出去鑲嵌鑲嵌,帶出去也不丢人。”“呸,真是個眼皮子淺的。”辛若璇悄聲答道:“他送給黛兒的可是一整盒子的寶石。”
辛若琪吃驚地睜大了眼。邊上辛文琤看到了,唇邊含笑,溫柔道:“兩位妹妹在說些什麽?我能否有幸知道?”辛若琪和辛若璇連忙笑着說是女孩子家的私房話,不方便讓大哥聽到,将這件事混了過去。
之後再也沒有人提起這些事,大家說說笑笑倒是很開心。柳安福卻一直都沒怎麽說話,也不怎麽笑,只是拿着東西一塊接一塊地烤肉,烤好了裝在盤子裏放到辛若黛面前,偶爾給辛文烨和辛文琤烤兩塊。
邊上等着幫忙的丫鬟大汗,看着柳安福的目光都有些哀怨了。柳公子,這是我的活啊,別搶我的活啊。小丫鬟在心底無聲地吶喊着,卻也對辛若黛有些羨慕。
辛若黛不是沒有察覺到柳安福的情緒不對,但是這裏卻不是什麽說話的好地方。于是在宴會散了之後,她拉着柳安福落後了半步,問他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讓他今天顯得格外消沉。
柳安福不說話,只是那樣用幽黑的眼睛看着她。辛若黛沒什麽情緒
地反看回去,最後反倒是柳安福先移開了眼睛。
過了好一會兒,他壓低了聲音說:“我娘快走了。”
“走?去哪裏?”辛若黛沒有反應過來,問了一句。片刻之後,她猛然意識到了“走”的另一層含義,瞪大眼看着柳安福。後者微微點頭,認同了這個猜測。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辛若黛真的有些茫然了。雖然她也記得安順伯夫人上一次也去得挺早,但是隐約,應該不是這個時侯……
“有沒有找大夫看過?”她脫口而出,看到柳安福平板的表情下潛藏的無奈,她陡然明白了過來。莫名地心底就泛起一絲難過,悶悶地堵得心頭有些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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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她表情沉郁下來,柳安福眸子中閃過一絲笑意:“別難過。”他說,“我也不難過,娘不會喜歡看到我難過的樣子。我也不想看到你難過的樣子。”
擡頭看他一眼,辛若黛想說點什麽安慰他一下,最後卻只能拉着他的袖子,輕聲說:“你一定要過得好好的。”柳安福的目光變得格外溫柔,對着她點點頭。
辛文烨停在那裏遠遠地看了他們兩人一眼,輕聲一嘆。等到兩個人走到面前,他就過去拉了辛若黛的手,将柳安福不動聲色地擠到一邊:“今天吃了那麽多肉,晚上可要好好地用蓮子心泡水喝兩杯才行。”
想到蓮子心微苦的味道,辛若黛的臉就皺成了一團,拉着辛文烨鬧着不喝。柳安福看着被辛文烨拉着走遠的辛若黛,唇邊泛起一個自己也沒察覺的笑。
辛文凱站在他邊上,賊頭賊腦地在兩人之間瞟了又瞟,故作大人樣地點點頭。邊上小厮和丫鬟見到他這副模樣,憋笑憋得很辛苦。
柳安福又陪着辛文烨坐了一會兒,就有人過來說安順伯夫人準備走了。柳安福連忙起來和辛文烨說告辭。出門的時候辛夫人送安順伯夫人出來,見到站在那裏的柳安福,笑着對他招了招手:“福哥兒,聽說今日你陪着他們吃鹿肉,倒是勞煩你動手了。我替我家的那幾個說聲謝謝。”
柳安福懇切地說不必,是自己想要做的。雙方客氣了一會兒,辛夫人就輕笑道:“福哥兒真是太客氣了。”辛文凱在邊上拼命跳起來吸引注意力:“娘,娘!”一張小臉上滿滿的都是焦慮。見到他的表情,辛夫人嗔怪地橫他一眼,轉頭對着柳安福道:“有件事,想麻煩麻煩福哥兒。”
安順伯夫人站在不遠的地方,被丫鬟扶着,含笑
看着這邊,看着柳安福恭謹而不失禮地和辛夫人說這話,她的心底一片安寧。福兒啊,你的前路我會為你鋪平,但是怎麽走,走到什麽地方,就要靠你自己了。
看着看着,她的眼中漸漸浮現出悲哀來。看着辛文凱拉住了柳安福的手說着話,小臉紅撲撲地昭示着他的生機勃勃,安順伯夫人在心底輕輕地嘆了一聲。如果自己的身體再好一點……不,就算自己的身體不好,也絕對不會放過那些想要擋在路上的人。
柳安福終于無奈地答應辛文凱,讓教自己武學的教習過來給辛文凱打基礎,在小家夥一疊聲的感謝和辛夫人的溫柔笑臉中,他告辭轉身,扶着安順伯夫人出門上了馬車。
辛文凱的教習第二天就過來了,卻只是檢查了一下辛文凱的身體,就回去自己家裏,說是要過去給辛文凱配藥,等過了年開始打基礎的時候要用。辛夫人立刻命人送了豐厚的年禮到了那教習的家中,那教習也不矯情,很幹脆地收了。
辛文凱知道教習年後才過來,就整日地盼着過年。對他的行為,辛若黛無奈地搖頭表示自己沒轍。
年二十八的時候,辛夫人帶着辛若黛在廚房裏指揮着衆人做面食。正忙着的時候,忽地辛夫人身邊的大丫鬟進來,說辛大人請夫人過去。
辛夫人帶着迷惑去了,辛若黛在這裏代替她繼續指揮衆人,心卻已經跑到了一邊。過了一會兒,辛若黛已經知道了原因,不由得唇邊冷冷一笑。
太子又病了,皇帝在生氣之餘要求宮中停了所有的活動為太子求福。既然宮中都冷淡下來了,臣子們自然也不好太過,今年這個年只怕要過得平靜很多。
辛若黛不為所動地看着廚房內的蒸汽騰騰。這些事跟自己有半毛錢關系,無視無視。
辛大人向辛夫人傳達了宮中發生的事,辛夫人一臉為難:“事情早就準備好了,如今忽地說要縮減,還真是……”雖然這樣抱怨着,辛夫人也很明白辛大人的擔心,立刻就過去叫了管事來安排,要怎麽做,才能讓今年過年看起來簡樸卻不會真的失了享受。
正頭疼着,辛若黛使人送了剛出鍋的糕點過來,辛大人随手端了一盤小心地送到辛夫人面前,陪着笑臉:“夫人用,辛苦夫人了。”
辛若黛站在門外,及時止住了腳步,沒讓自己迎面撞上這一幕。如果真撞上了,她一點都不懷疑辛大人會惱羞成怒。
有時候,她還真的是
有點羨慕自己的父母這種親密默契的感覺,對她來說,這種情緒,無法理解。
三十晚上一大家子人坐在一起守歲,各自圍了圈子說這話。辛若黛這邊坐着的都是辛家的姑娘們。年紀大些的幾個姑娘都到了要說親的年紀,讨論起來自然不離這些。年紀小的卻還在還說着什麽東西好吃,什麽樣的首飾好看。
辛若黛跟着比自己小的辛若瑛說着話,聽她說着自己好喜歡什麽樣的東西,兩個人讨論得不亦樂乎。從邊上過來的辛文烨聽到這邊的談話,不由得啞然失笑,特意拿了辛若瑛想吃的東西将她勾引走了之後,自己坐在了辛若黛邊上。
“黛兒,有件事我想問問你。”他一本正經地說。
辛若黛點點頭,含笑問:“大哥有什麽話想說?若是想說明年春天嫂子進門後對嫂子好一點,就不用說了,我自然會的。”辛文烨被她取笑得耳尖微紅,見到她嘴角的狹促,無奈地叫她:“黛兒!”
辛若黛立刻做了個自己不說話了的樣子,眨着眼睛看着他。
辛文烨頭疼地嘆息,壓低了聲音問:“黛兒,柳安福……你到底……”辛若黛臉上的笑容就愣了一下,猜到了辛文烨想問的問題。
辛文烨也沒有完全說出來,看到辛若黛的表情是明白了,也就沒有繼續問,只是說:“他家裏最近有些不妥,我怕連累到你。”
看見他眼中的關心,辛若黛立刻懇切地道謝,說:“大哥不必擔心。我知道分寸,再說了,我都是在家裏,又哪裏能有人對我做什麽。”辛文烨不贊同地搖頭:“你總是要出門的。你卻不要忘了,那些人既然能對自家人下手,再對外人下手又有什麽做不出來的。”
辛若黛立刻對他連連保證,自己一定會注意,不讓自己脫離了家裏的保護,才算是讓辛文烨勉強接受了。
等到辛文烨一走,辛若黛就有些心中不平靜。柳家最近發生的事連大哥都知道了,那邊果然是太不平靜了。
☆、內含免費番外
柳家的的動靜确實鬧得挺大。自從發現自己的身體再也好不了之後,安順伯夫人也沒打算給那些一直找麻煩的人留任何臉面。
鬧着要進船隊的,在鋪子裏仗着親戚身份白吃白拿的,在莊子裏指點江山的,偷了信息出賣給外頭人的……這些曾經讓安順伯夫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行為,不再處于她的容忍範圍之內。
“就算你我都信柳,那又如何?這是我安順伯府的産業,并非柳氏宗族的。”在某次眼睜睜看着下人們拿着棍子将前來因為不能再占好處而鬧事的親戚們,打得屁滾尿流地爬出去之後,安順伯夫人冷冰冰地開口說了這樣一句話。“你若是覺得這是柳氏宗族的,那就開祠堂,我們說個清楚!”
她一鬧,安順伯那邊就沒了安寧。按照安順伯的性子,往日別人一說,也就耳根一軟,不怎麽太過深究了。但是這次他卻是真的怒了。
敢對自己的妻子下手就會對自己下手,說不定還會對兒子下手。如果自己夫妻雙亡,留下尚未成年的兒子,家裏的産業被宗族代管着,等兒子成年能夠還到他手上的不知道還有多少。
所以,面對找上門來的親戚,他十分幹脆地一個都不見,直接裝起了病。但是最後面對一個輩分極高,算起來幾乎可以是他太翁的親戚的跪地哀求之下,安順伯終于還是忍不住開了一次口:“十二叔爺,往日裏我對大家可好?”
那位十二叔爺一怔,卻不得不老實承認:“好。”
“既然好。那為何還有那起子小人對着我夫妻下那等狠手,三番四次意欲置我夫妻于死地?如果不是娘子将證據都列在我面前,我還自以為是個人物,大家都給我幾分薄面呢。”安順伯冷笑道,“既然有人将我看做冤大頭和不死白不死的肥羊,我又何必給別人臉面。自己不要臉的人,就算是留了他臉面,也是貼不上去的。”
十二叔爺知道他在生氣什麽,聽到這句話羞愧地舉起袖子遮住臉,卻又不忍道:“隆平,我知你心中有怨,但如今卻也行事太過了。有那等心思的畢竟是少部分人,你又何必和整個宗族鬧翻。”
安順伯定定地看了那用袖子遮臉的十二叔爺一眼,端起茶杯對外頭大喊一聲:“送客!”外頭立刻有小厮進來,對着坐在那裏有些發呆的十二叔爺恭敬地俯身:“您請。”
十二叔爺不得不起身離開。
安順伯夫人将平日裏下手最黑的幾個人發作了一番,夜裏
和安順伯躺在床上,就忍不住流淚:“你可曾怪我下手太狠?”
安順伯握住她的手:“這話從何說起?那些人做了虧心事,如今報應回去,我怎麽會怪你。”聽他這樣回答,安順伯夫人靠過去,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安順伯仿佛感覺不到疼一樣,将她抱入了懷中,低聲對她說了一句話。
“我想,我這一族也不用入什麽宗祠了。”他說,“反正柳家多的是有錢有權的,我只怕還不被他們放在眼中。我們幹脆自己自立一族罷了。”
自他懷中擡起頭來,安順伯夫人睜大了眼:“你可知道,這樣一來和柳家就真的是徹底撕破臉皮了。日後就算福哥兒有什麽想找人幫忙,也沒法找到柳家那些人頭上了。”
安順伯就冷笑:“就算是我不這樣做,我們之間難道還有什麽臉皮在不成?從他們對你我下手的那一刻開始,我們之間就已經撕破臉皮了。”聽他這樣說,安順伯夫人心底忽地生出一縷輕快來。
從嫁入這個家開始,那些令人頭疼的族親宗親,幾乎要成為她的夢魇。如今自家夫君說要分宗,盡管以後少了可能的助力,但是對她來說,卻也意味着和那些令人作嘔的親戚們說了再見。
只是轉念想到可能帶來的麻煩,她又有些遲疑。“夫君,這樣做,只怕對名聲有礙。”
安順伯閉着眼冷笑起來:“名聲?這安順伯府的名聲不是早就被那些人糟蹋得差不多了嗎。如今再差又能差到哪裏去?”雖然這樣說,但是安順伯夫人卻知道這并不是同一個概念,心中舉棋不定。
安順伯一伸手,将她撈進自己的懷中,緊緊地抱住,在她耳邊低聲道:“睡吧,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我只有主張。”聽到丈夫這樣大包大攬,做妻子的也免不得信他一回,将心中所想放在一旁,枕着丈夫的手臂睡了過去。
第二天,安順伯就借着去看太子的機會入了宮,回頭轉反的時候,臉色沉郁。
他進門的時候,柳安福正站在寒冬臘月的院子裏,一趟一趟地來回練着拳。他的功夫已經頗具功底,一拳打出去,空氣中會有清脆的爆響炸裂。安順伯在邊上看了一陣,滿意地點點頭,然後等他告一段落,對着他招招手:“過來。”
柳安福立刻就過去行禮,恭敬地問好。安順伯見他周身冒汗,連忙招了小厮過來,讓他帶着柳安福先去洗澡,等洗完之後再來書房找自己。等到柳安福過去的時候,他正坐在那裏,
看着桌上的一卷明黃色絲綢發呆。
柳安福只是掃了一眼,還在行禮,就被安順伯按着坐下來了。然後,對着自家兒子面無表情的臉,安順伯不知怎地忽地有些不敢開口說話。柳安福也不着急,耐心地等他說出叫自己過來的目的。
沒過一會兒,安順伯終于想了個清楚,長嘆一聲開了口:“安福,今日為父做了一件事,如今看來,也不知道這件事是好是壞。”
柳安福依舊面無表情,只是眼神中流露出一絲焦躁不安。安順伯看着他,怎麽都看不出這個兒子內心是怎麽想的,但是看着他按照自己的意思對自己問好,他又是一聲長嘆:“我已經向皇上請願,送你去了北方大營。到了那邊,從十夫長做起,不做到參将不允許回來。軍中我也會托人在不影響的情況下照顧你一二,只是其餘的就要靠你了。”
柳安福的眸子中流露出明顯的詫異來。安順伯一向是恨不得自己跟他一樣直接襲爵然後去做生意,怎麽如今忽地将自己送到了軍中。
“你也別怪為父的心狠。”安順伯依舊長籲短嘆,“如非在北方的軍中,我怕你被誰引誘着就上走了歪路,而且,在這裏甚至不如軍中安全。雖說北方大營時不時要打上一仗,但是有人幫襯着,你卻不用上前線,大約是無事的。”
柳安福聽着他的話覺得格外不安,覺得自己的父親今天實在是有些奇怪。
“此外,”安順伯說到這裏,又開始吞吞吐吐地遲疑起來,“我這裏還有皇上的一份聖旨,過了幾日,我就單獨出來立宗了。”
柳安福一開始還有點糊,等到回過神,他猛地擡頭看向了自己的父親,眼中流淌着驚疑。看着自己的兒子難得的鮮明表情,安順伯忽地笑了笑:“從本朝立國到現在,我們這一支向來子嗣不豐,唯有我這一輩才算是多了一個庶出的來。和本家那些人,早就沒什麽太大關系了。如今單獨列出來自成一族,也不是不可以。”
柳安福的嘴唇動了動,想說點什麽,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他知道父親這樣做是為了什麽,也知道這樣做了,整個安順伯府要付出什麽樣的代價,覺得并不合算。但是看着安順伯似乎有些蒼老的臉龐,他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
察覺到他糾結的心情,安順伯呵呵地笑了起來:“沒事,沒事,有皇上旨意在,沒人會說什麽的。”柳安福看着他,幹脆地點了點頭,說:“沒關系了也好。”
安順
伯看着自己的兒子,心中充滿了暖暖柔情。
“過了年,你就要去北方了,有什麽想做的想說的,快趁着還有時間都做了。下次回來,要麽是你戰功赫赫回來受封,要麽就是我死,你繼承爵位的時候了。”
“爹!”沒等安順伯把話說完,柳安福就脫口而出,叫着他。安順伯立刻哈哈地大笑起來。
“去吧去吧,我最近不給你安排功課,也不給你安排事情。你若是對辛家的那個小丫頭還有什麽話要說,就趕緊去。最好能趁着那丫頭年紀還小,給我拐到手。”安順伯狹促地看着柳安福漸漸紅起來的耳尖,口中卻不肯停,“雖然我不知道你怎麽對那個小丫頭那麽上心,但是你若是能拐回來做個小媳婦,我也是高興的。辛家也是好人家,辛家的姑娘自然也是好的。你倒是有眼光得很。剛開始認識那姑娘的時候,人家才兩歲吧?你怎麽就……”
話音未落,柳安福就站起來落荒而逃了,後半截話都不肯再聽下去。安順伯見了,不由得大笑起來。
笑過之後,他看着桌上那份聖旨,小心地将它藏到了暗格中。
柳安福出了門,想起自己父親的話依舊耳尖發燒,在心底暗自覺得父親這樣口無遮攔不好。在街上走了一陣,見街邊捏糖人的,他也過去跟在一群小孩背後排了隊,迷瞪着不知道在想什麽。
等到他的時候,捏糖人的問他要什麽樣子的,他忽地脫口而出:“要一對金童玉女。”攤位背後的手藝人聽見,哈哈地笑了笑,對他道:“小哥兒心裏頭有人咧,好,給你捏一對金童玉女。”
柳安福站在那裏,臉頰也紅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AZJ-074c652-t034號學員,歡迎回來。”
還沒有睜開眼,耳邊就輕柔地響起這樣的聲音,聲音溫柔,卻沒有半點感情。淩珊珊推開生物倉的門,營養液立刻從身體周圍褪去,片刻之後身體幹燥下來,正好讓她穿衣服。
只是拿着衣服,淩珊珊卻有些意興闌珊。
就在幾分鐘之前,她做了一件錯事。
位面生存考試出現三百多年,淩珊珊覺得自己一定會創造一個記錄——第一個在撤離位面的時候導致位面土着死亡的考試者。好吧,最重要的還是,她也是第一個考試失敗的。
躺倒在床上,淩珊珊痛苦地抓了抓頭發,開始回憶之前在位面發生的事情,準備明天來自學校的問詢。雖然可以随時調看監控存檔,但是隐私保護法案并不允許不經過當事人同意的查看。
這次考試,真是,一團糟。
一開始淩珊珊是把它當做了游戲在玩的。
畢竟穿越投影位面和在虛拟世界玩游戲的感覺并沒有什麽不同,現在的虛拟世界已經足夠真實。
所以,她很高調,很肆意。
有什麽關系呢,虛拟游戲而已,失敗了可以重來。
她毫無顧忌地将自己龐大的精神力展示在所有人面前,吸引了別人的注意力。又想着好不容易來一趟,一定要做得轟轟烈烈地回去,如同那些在投影位面上留下深刻痕跡的前輩們一樣,到時候說不定考試成績會更高。
于是,她将簡單的精神力鍛煉法教給自己選出來的下人,又教他們來自自己的世界的惑神術。
她培養出了一群可怕的存在。
只要和他們對視,就可能聽從他們的話去做,過後還不知不覺。
甚至,她發現,有幾個特別有天賦的,甚至已經發展到可以小幅度的修改記憶。
但是一開始,她覺得這很好,自己有了一群出色的手下。甚至将這件事告訴給了那個為了穩定軍權而對自己求親的男人。
她确實不覺得這個有什麽不對,但是卻沒有想過,在這個世界,這樣的力量是多麽恐怖。
男人是想做皇帝的。
雖然她有點不太明白,那個位置有什麽好。對她來說,整個世界的享受再好,也比不過主世界平民的享受。
但是既然已經是夫妻,她覺得,自己應該幫一下。
于是,她告訴他選擇什麽樣的人家去拉攏,讓他們成為自己在朝中的助力;選擇什麽樣的人去交往,讓他們在現任的皇帝面前時時說起這個差點被他忘記的兒子;她還教他如何打理自己的領地,讓民衆富裕歸心;教他如何去做一個上位者,恩威并重讓下臣們忠心……
她什麽都教會他,卻沒有想過教會了這樣一個男人之後,男人對自己會有什麽樣的看法。
她會得太多太雜,懂得太深太廣,讓任何一個上位者都不寒而栗。
她一直沒有懷孕。雖然有點可惜不能享受這樣一個過程,其實她也并不着急。
畢竟對她來說,這并不是真正的人生。沒有後代,其實也沒什麽。但是男人對她卻越來越小意溫柔,生怕她因為這個不開心。
她很高興,很感動。覺得,能夠在這樣的旅途中遇到這樣一個男人,其實也是很不錯的經歷。
于是,看着男人為了自己的帝國夢想而發愁的時候,她很幹脆地交出了自己手上的力量,并指點着男人,這個帝國發展到一定的高度之後,有可能的發展方向,哪一條是最好走的路。
說着這些的時候,她甚至有些得意于自己的社會歷史四級學士的學位,否則自己多半不能總結出這些東西來。
男人很聰明,這點淩珊珊——不,在這次考試中她叫做餘嫣然——很清楚。
但是,她不知道的是,男人的聰明,比她想象得更甚。
借用着那批修習了惑神術的奇兵,男人輕松地将帝位拿到了手。然後,她順理成章地成為皇後。
她并不覺得這有什麽了不起,于是依舊按照自己以前的習慣,遇到什麽不開心的事就對男人講,覺得男人做得不對了就說出來。
他做錯了,所以要改。她相信這一點,并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麽。
何況,就算是自己做錯了,又如何?
他是自己一手捧上來的,就該看着自己的臉色。
到後來,她也發覺了自己心态的不對。但是,已經到了這個時候,能夠威脅到自己生存的基本上已經不存在了吧……
雖然這樣的認定在不久之後就被溫柔擁抱時的背後一刀打破得粉碎,但是那個時侯,餘嫣然是真的那樣認為的。
事實告訴她,沒有足夠的實力和看清人心的本事,就不要學前輩們那樣張揚。
聽完她的報告,ZJ學院的本次生存考試的主持導師林菲兒面色奇怪地看着她:“你已經知道自己的錯誤了?”
淩珊珊沮喪地說是,心底卻想着,自己是第一個不通過的吧,不差多少年了,結果就這樣死出來,好悲劇……自己也算是用另類的方法名揚帝國了吧……
于是,她差點兒錯過了林菲兒下面的話。
“恭喜你,你沒有撒謊,通過了我的測試。另外,你的這次考試經歷已經被确定為C級機密,即将封存,日後請盡量……”
“诶诶诶诶诶诶?”淩珊珊吃驚地睜大了眼,“C,C級機密?為什麽?有什麽事發生了嗎?”
林菲兒嫣然一笑:“想看看那個位面的将來嗎?”
淩珊珊立刻跳起來:“當然要看。”
淩珊珊從生物倉內出來的時候,整個人都有些恍惚。
“林老師,那個,我看到的是一個時代的大變遷?這個改變,是我種下的種子?”見到林菲兒之後,她不敢置信地問,林菲兒眸子中湧上厚重的笑意,點點頭。
“好不可思議。”淩珊珊喃喃自語,“原來一個世界的改變,也可以那麽溫柔平穩的。”
“所以,這份難得的資料才會被列為C級。你的運氣不錯,那個帝王足夠聰明,也足夠大膽。他選擇的繼承人也是聰明并且心細的。最重要的是,兩個人身上都有那種身為初代帝王時才會出現的一往無前,百死而不悔的氣質。”林菲兒說,“就算是在這個世界,這兩個人也會是出類拔萃的存在。”
淩珊珊臉上立刻就露出純然喜悅的笑臉來:“太好了,就算考試沒有通過以後不能成為位面戰士,我也有可以炫耀的東西了。只是C級,又不能詳細說……”她皺起臉,顯出為難的樣子來。
林菲兒看着她,忽地笑了:“想再來一次嗎?”
“诶?”
“你別忘了你闖的禍。那個莫名早死的……”聽到這個,淩珊珊的臉頓時就垮了下來。“我……”
“放棄的話就是考試失敗,要拖出去挂牆頭的喲。”
想到自己的名字被全星系通報失敗,淩珊珊的臉頓時一片慘綠。
林菲兒笑眯眯地過來拍她的肩:“那個位面的變動會影響到它的平行位面。這次你要重返那個時代,作為旁觀者,見證位面的自然晉升。”
“我有問題。”淩珊珊乖乖地舉手,“上次是我推動的,這次是誰?”
“這一次啊……”林菲兒露出清澈笑臉:“來自平行位面的光輝照耀到了那個世界,世界中自然會有應運而生的存在來代替你推動那個世界的進程。”
“所以,你要做的,就是見證歷史。”林菲兒說。
“還有,別忘了補償那因為你無辜喪生的存在。”
失敗過一次之後,淩珊珊終于想明白了一件事。
位面生存考試并不是自己平日裏進行的虛拟游戲,而是一段真實的人生。想要通過考試,首先請考慮活下來的問題。
既然這一次的主要任務是見證歷史,“那麽,來做一個富貴閑人吧!”再一次進入考場之前,淩珊珊對着藍得像是沒有盡頭的天空大吼一聲。
周圍路過的人善意地笑着看她。
這個世界安寧祥和,那麽,就讓自己帶着這份安寧祥和的心情,再去過一次位面人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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