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趙副總噎了半天,才說:“我到現在都不确定,你們說揍護士會死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再說了,現在又沒有手術,大家都很安全,我們趁着這段時間,想個更穩妥的辦法不好嗎?”
韓序同情地看着他,“你知道為什麽這兩天沒有手術麽?”他說,“是因為楚酒讓手術室進入維修狀态了。”
楚酒點頭,“我只能讓維修狀态維持兩天,從明天起,手術室就會恢複正常。”
可怕的手術又要開始了。
滿屋子人都不出聲了。
那些手術,開顱,開胸,砍手,剁腿,全是真的,一上手術臺,不死也殘。
楚酒語重心長,“今晚是最後的時間窗口,你們想不想跟我一起試一試?”
一片安靜中,有人小聲出聲。
“可是如果被護士抓住,就要送去電擊……”
楚酒說:“我可以保證,即使被抓住的人,也不會被電擊。”
趙副總的聲音更尖銳了,音調拔得奇高:“你保證?你用什麽保證??”
楚酒看都不看他,“不能告訴你。”
韓序轉頭看了眼楚酒。
她靠在門口,一步都不往病房裏走,完全是一副打算随時開門出去的狀态。
不過她還是留下來了,在勸他們接受她的計劃。
其實完全可以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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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序能聽到她的心聲,知道她口袋裏有一張卡片,技能是隐身十秒。
她大可以不理會這些人,一個人潛進病歷管理處,只去拿自己的病歷。
只改一個人的病歷很快,用不了幾秒鐘,寫上“病人已痊愈,留院觀察兩天後出院”之類的話就可以了,如果她的動作夠快,完全可以在大批護士們沖進來前,啓用隐身技能。
十秒隐身,足夠她沖出病歷管理處,安全地離開地下的醫護人員工作區域。
然後用這段痊愈出院之前的“留院觀察”時間,慢慢找到關停密碼,關停游戲繭,賺到她的五十萬報酬。
這才是對她自己而言,最安全和最保險的做法。
然而她沒這麽選。
大概是不想再看到有人像丁奕那樣,被砍成人彘,她打算用最麻煩但是最穩妥的辦法,先把所有病人都從這個鬼地方弄出去。
韓序又看了楚酒一眼。
好像還不止如此。
韓序默默地再靠近一點,低頭望着她的發頂,仔細分辨她的心聲。
她還覺得……好玩。
組織全院病人一起造這家神經病醫院的反,來個全體勝利大逃亡,她覺得很好玩。
韓序:“……”
沉默了好久,才有人問:“要怎麽吸引護士?”
“所有人分成幾組,每組負責一個樓層,只要半夜出現在病房外,被護士們發現,她們就會來捉人,要盡可能輪流吸引她們的注意,讓她們一直保持攻擊狀态,偶爾丢掉也沒有關系,再重新拉住就好了。”
齒輪的應急狀态始終是優先的,即使偶爾落回普通齒輪組,重新升上去就可以。
黃澤懂:“說白了,就像打游戲的時候,拉住怪的仇恨。”
楚酒點頭:“對。而且記得,要找到樓層所有的護士,不要漏掉。”
漏掉的護士一定會去病歷管理處。
“所以誰打算跟我一起做?”
鐘瑤應聲舉手,“我。”
黃澤和薛懷仰也跟着舉起手,“我們也要去。”
小歐也舉起手,一邊對趙副總說:“聽楚酒的。明天就要開始手術了,一開始手術,我們都得死,今天晚上我們得博一回。”
只有他們幾個舉着手。
黃澤環顧一圈,“我們幾個剛剛在樓下被護士追,又是楚酒幫我們解決的,我相信她真的可以。”
這幾天,黃澤一直都在組織大家想辦法,明顯比趙副總更負責也更靠譜,有他的背書,不少人都開始動搖,互相交換着眼神,卻沒有人說話。
病房裏很安靜。
一安靜下來,就能聽到,走廊對面306傳來丁奕的叫聲。
他的斷肢大概正在疼,嚎得一聲又一聲,凄厲無比,人不人鬼不鬼的。
又有人開口,是上次幫楚酒說過話的李姐。
她問:“小姑娘,我不問你是怎麽知道這些事的,我只想問,要是被護士抓住的話,真的不會送過去電擊?”
“我能保證,絕對不會。”楚酒非常确定地說。
李姐的腦子很清楚,知道楚酒這個計劃,唯一的問題就是引怪的人一旦被抓住,就會被電擊,如果真的沒有電擊,其實并沒有任何風險。
李姐猶豫了一會兒,也舉起手。
跟着她,人群中又有好幾個人都舉手了。
楚酒先仔細看了一遍現在舉手的人,才說:“如果時間有限,來不及改那麽多病歷,我會優先改參加行動的人的病歷。”
這句話果然比什麽都有用。
一只又一只的手舉起來了,多數人都有從衆心理,看見別人都舉着手,就也跟着,唯恐被大家落下,最後,連趙副總都看看左右,無奈地舉起了手。
所有人全部入夥。
楚酒點頭,“好。不過我們還需要更多的人。你們能再去找點人過來嗎?”
大家都明白,參加的人越多,就越安全,不少人回到病房,帶來同病房的室友,307裏的人越來越多。
醫院裏的一大半患者都到了,病房裏已經擠不下了,很多人只能站在走廊裏。
時間不等人,楚酒把人分成幾組,每組負責一個區域,由剛剛最早舉手的幾個人帶着,去吸引本區域護士們的注意力。
又點了鐘瑤、小歐和其他一些戰鬥力不太強的人,組成改病歷組,跟她一起去病歷管理處。
“有筆和紙嗎?”楚酒問。
韓序立刻去護士站偷了筆和幾張白紙。
楚酒在紙上勾了草圖,标上每一層樓夜間護士們所在的位置。
大家裏三層外三層地圍着楚酒,看她畫的位置圖,連趙副總都忍不住訝異:“你竟然知道護士們晚上都在哪?”
楚酒當然知道,連續兩天晚上觀察玻璃大樓,沒有人比她對這幢大樓的結構更熟悉。
楚酒把要注意的事項又跟大家仔細叮囑了一遍。
她強調,“最重要的是,絕對不能攻擊護士,只能跑,一旦被抓住,不要反抗,讓她們帶走就可以了,不會有電擊的。還有,要派人守在樓梯口,特別注意想要下樓的護士,随時把她們的注意力拉回來。”
“天一黑我們就開始嗎?”黃澤摩拳擦掌。
“不是,”楚酒說,“天黑後大概十分鐘左右,我會敲響大鐘,你們就可以開始了。”
黃澤:“一樓的大鐘?”
楚酒:“對。”
布置完畢,把位置圖分給大家,自由活動時間也結束了,揚聲器要求所有患者回房,送藥時間到。
大家各回各房,整間醫院異乎尋常地安靜,所有人都在忐忑地等待天黑。
外面的光線總算一點點地暗了下來,窗外漸漸變成一片純黑。
揚聲器廣播:“患者請注意,現在進入休息時間。”
警報聲過後,值班的共享臉護士一間間查過房,終于熄了燈。
楚酒和韓序第一時間一起溜出病房。
307病房,白落蘇也出來了。
“我今天把藥藏在手裏沒吃,”白落蘇小聲說,帶着點小得意,“演技過關,護士沒看出來。我現在先去地下?”
“對,”楚酒囑咐,“小心一點,能打掉多少護士就打掉多少,不要貪多。”
白落蘇點點頭,下樓去了。
地下一層的角落有兩個護士休息室,他需要先用炮塔把離病歷管理處最近的這些護士打掉。
韓序和楚酒兩個人往樓上走。
每層樓都很安靜,不過楚酒知道,今夜沒人入睡,一扇扇病房的門後,所有人都在等着她的信號。
楚酒要做的第一件事,是找到黑醫生。
黑醫生的行為不受齒輪組控制,還會把晚上敢弄出聲音的人都捉到它的小房間切着玩,誰撞到它都很危險,得先把它搞定。
鐘瑤說過,黑醫生晚上會樓上樓下地巡查一圈,韓序和楚酒一路掃過去。
黑醫生果然在,它剛剛出了它六樓辦公室的門,正在沿着昏暗的走廊緩緩地往前走。
它一擡頭,看到了楚酒和韓序,停住腳步。
楚酒把手伸進口袋。
用一次“安然入夢”,讓它睡一晚上就行了。
黑醫生望着他們,只停頓了片刻,就忽然加快腳步,朝着楚酒走過來,喉嚨裏發出“嗬——嗬——”的聲音。
楚酒站在原地,手裏握着卡,只等它進入兩米範圍內,就點“使用”。
黑醫生身軀龐大,這次卻走得異乎尋常地快,快要來到楚酒面前時,把尖銳的大爪子伸進袍子裏摸索。
“嗬——”它說。
楚酒攥着卡片,拇指懸浮在“使用”上方,卻沒有點下去。
她想看看它準備幹什麽。
黑醫生終于摸出來了。它笨拙地用爪子從黑袍下掏出一樣東西,用手掌托着,小心翼翼地遞到楚酒面前。
是一顆小小的淡紅色肉球。
它的喉嚨深處發出聲音,“好……吃。”
它把爪子往前遞了遞,“我,沒,吃。給,你,留,的。”
楚酒看了看小肉球,伸手捏起來。
觸感光滑,是長圓形的。楚酒湊在鼻端聞了聞。
淡淡的玫瑰香氣。
楚酒試着咬了一下。
皮一咬破,清甜的汁水立刻溢出來,充滿整個口腔。是顆葡萄。
楚酒擡起頭望向黑醫生。
黑醫生黃色的眼睛很明亮,藏在兜帽下的臉動了一下,雖然看不出這算什麽表情,楚酒還是能覺得,它笑了。
“好,吃,吧。”
楚酒點頭,“嗯,好吃。”
它送給她的東西全都包着一層可怕的幻象的皮,其實內裏都很美味。
它雖然變成了怪物,但是味覺沒有問題,一直都在把它覺得最好吃的東西留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