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前往羨城的道路被雨霧淹沒,四周寂靜,忽然從遠處傳來嘈雜,越來越逼近,一行人高騎于馬上從林中冒出頭,馬蹄攆着雨花,水泥迸濺得四處皆是。
沈玉案一日來不停追趕,驿站沒有消息傳來,就立即意識到薩安力走了小道。
分岔路口,沈玉案勒馬停下。
他仍穿着昨日準備和蘇韶棠去莊子游玩的便裝,春裝單薄,早已被雨水淋濕,沈玉案攥緊了缰繩,松箐一直跟着他,冒着雨靠近:“侯爺,怎麽停下來了?”
府中位主子,一下子失蹤了兩位,松箐自幼就生長在侯府,心中也着急得不行。
沈玉案面色沉靜地看着眼前分岔路,松箐觀察了好幾回他的臉色,一時摸不清他的想法,大聲催促道:“薩安力一路疾行,分明是想盡早趕回西洲,右邊是羨城,薩安力不會在這裏耽誤時間的!”
沈玉晦沒動。
這是從京城追來遇到的第一個分岔口,這個雨落得太不是時候,雨水沖刷了西洲人馬蹄行過的痕跡,一旦選擇錯了,按照薩安力行進的速度,在趕到西洲前,他都不可能追趕上薩安力。
他必須冷靜。
腦海中閃過蘇韶棠往日嬌氣的模樣,沈玉案沉了眸:“去羨城!”
松箐錯愕。
侯爺是不是說錯了?
他心急如焚,又不知該如何反駁侯爺命令,餘光忽然瞥見一抹青色,他轉頭去看,頓時驚喜:“侯爺!夫人給我們留了記號!”
沈玉案倏然回頭,松箐已然下馬将玉瓶撿了起來。
他上前幾步将玉瓶遞給侯爺,連聲道:“奴才在聞時苑中見過這種玉瓶,夫人在京城的店鋪中也一直在用類似的玉瓶出售胭脂,不會錯的!”
玉瓶是在左邊路口找到的,松箐抹了把臉上的雨水,急迫地等侯爺下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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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案接過玉瓶,他視線落在瓶上的某一處,那裏刻着一個小小的符號“R”,忽然想起曾和夫人的一番對話。
他第一次在玉瓶上見到這種标記時,頗有不解:“這個符號是何意?”
蘇韶棠順着他手看去,頓時在心中罵起系統,系統将面霜的包裝換成了古香古色的玉瓶,但上面居然還留個“R”的标記。
好在這個符合也容易解釋,蘇韶棠也怕他碰壞了她的瓶瓶罐罐,沒有敷衍:“要是在瓶口見到這個符號,就是朝右擰開的意思。”
思緒回攏,沈玉案立即吩咐:“上馬,去羨城!”
松箐滿心糊塗,不理解侯爺為什麽見到夫人留的印記後,仍是要去羨城。
但他這個時候能做的只有相信侯爺。
馬蹄濺起泥水,沈玉案目光直直地看向羨城方向,玉瓶的出現只是肯定了他的猜測。
他了解他的夫人,慣是嬌氣任性。
她接受不了惡劣的環境,也忍受不了粗糙的夥食,她需要一日一沐休,需要華貴精致的衣裳,她活得精致,一絲不茍,不可能允許生活水平下降。
偏生她總有辦法達到她的目的。
沈玉案也了解薩安力,那是個極度自負的人,又貪圖美色,他擄走夫人的企圖讓人一目了然,為了讓夫人心甘情願地和他離開,他一定會滿足夫人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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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韶棠還不知道沈玉案已經趕往羨城,她正在讓絡春給沈玉晦上藥。
沈玉晦低垂着眼睑,上藥時身子繃緊,但他沒喊一聲疼。
蘇韶棠瞧得皺眉。
薩安力短租的宅子不大,但這個主院裏什麽都有,尤其是這個寝室,裝飾得格外雅致,一扇屏風擋住了外間的視線,珠簾輕輕垂下,憑空多了幾分旖旎,但在場的幾人都沒有心思欣賞這些。
等外面人送了身幹淨的衣裳進來,現在情況不同,只能将男女大防抛在一邊,絡春扶着沈玉晦進了內間換上衣裳。
屏風加珠簾遮擋,外間完全看不見內裏的情景。
但饒是如此,沈玉晦也格外不自在。
分明這裏只是一個借住的居所,沈玉晦也總覺得自己一身污穢進來更衣,只會玷污了嫂嫂。
蘇韶棠等在外間,許久後,沈玉晦出來,只聽他堪堪澀聲:“是明澤無用。”
沈玉晦近乎自虐地想,如果當時是大哥在場,薩安力帶不走嫂嫂,可偏偏在場的是他,護不住嫂嫂,現在還成了嫂嫂的累贅。
蘇韶棠狐疑地看向他:“關你什麽事?”
擄走她們的是薩安力,而薩安力會擄走她們,終歸到底,她們一個是沈玉案的妻子,一個是沈玉案的弟弟。
要說沒用,也只能是沈玉案。
烏丸人離京一事,他身為北門禁軍居然事先半點不知情?!
蘇韶棠簡直糟心:“讓他天天待在府中!兩耳不聞窗外事,這下子好了!”
系統不敢說話,沈玉案一直待在府中,是想要刷宿主的好感度啊!
沈玉晦目瞪口呆,看着嫂嫂先是反駁他,然後開始罵起大哥。
沈玉晦回神後,不由得生了些許心虛,他貌似又坑了大哥一次。
蘇韶棠罵完,才覺得心裏舒坦了些,其實她也明白,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這件事怪不到沈玉案身上,只能怪薩安力太傻逼。
但她總得有個發洩口。
沈玉案是她名義上的夫君,他不背這個鍋,誰背?
蘇韶棠有點煩躁:“別在這裏自責了,我不信薩安力剛好趕在我們出府時離京,怕是一直在盯着侯府動靜。”
她們前腳出府,烏丸人後腳離京,哪有這麽巧合的事?
“我們赤手空拳,被俘再是正常不過。”
要真說自責,薩安力是沖着她來的,沈玉晦該是被她牽累了才是。
蘇韶棠:“現在緊要的,還是如何逃出去。”
沈玉晦坐直了身子,抿唇道:“大哥現在應該已經發現端倪,追過來了。”
蘇韶棠沒有反駁他,系統忙忙趁機說:【沈玉案已經往羨城來了。】
蘇韶棠在意識中輕哼:“算他有點腦子。”
這種時候,系統哪敢替沈玉案說話。
可惜,計劃趕不上變化,就在蘇韶棠和沈玉晦商讨該如何逃出去時,外間忽然響起一陣腳步聲,薩安力直接推門而入:“夫人,我們要上路了。”
蘇韶棠冷着臉:“一個好覺都不讓人睡?”
薩安力仿佛察覺不到她的抗拒:“等到了西洲,夫人想睡多久就睡多久。”
蘇韶棠皺眉,想要說什麽,就被薩安力打斷:“夫人執意要留在羨城,莫不是在故意拖延時間?”
蘇韶棠從未和薩安力虛與委蛇,面無表情道:“是又怎樣?”
她态度格外刺人,但薩安力不在乎,他只是眯眸道:“今日只能讓夫人失望了。”
“夫人要是不想讓我使用強硬手段,就請夫人配合我點。”
說着話,薩安力就要上前,蘇韶棠厭惡皺眉道:“別靠近我。”
薩安力自認對她足夠包容,但還是被嫌棄得久了,也控制不住冷了下臉,須臾,他哼笑了聲:“那夫人就請吧。”
這短短時間內,薩安力替換了馬車。
知道女子過于嬌氣,馬車替換得也很寬敞,至少坐得下蘇韶棠四個人。
絡春扶着沈玉晦要上馬車時,被人攔了下來,薩安力視線在沈玉晦身上轉了圈,蘇韶棠站在馬車上,居高臨下地看向他:“他得和我一起。”
薩安力不想在這些小事上違了她的願,擺手,讓人放行。
馬車中,蘇韶棠臉色格外難堪。
薩安力短租了個院子,她原以為薩安力至少也會在羨城待上一日。
誰能想到他會趁着夜色直接離開羨城!
原文一直說薩安力是個莽夫,有這麽精明謹慎的莽夫嗎?!
其實薩安力沒有發現蘇韶棠做的手腳,也不知道沈玉案快到了羨城,只是沈玉案對他造成的陰影太深,對上沈玉案時,他不敢有半點疏忽。
絡秋壓低了聲:“夫人,我們要怎麽辦?”
沈玉晦低垂着頭,他搭在膝蓋上的手不着痕跡地收緊。
蘇韶棠看向系統商城,上面有她早早選定的蒙汗藥,系統出品,非是要入口,只需要嗅到就會昏迷。
但這個蒙汗藥的擴散範圍太小,價格昂貴,蘇韶棠給沈玉晦兌藥就花費了不少積分,現如今只夠兌換一次蒙汗藥,而且哪怕她兌換了,也未必能把薩安力一行人全部迷暈。
本來在見到沈玉晦身上的傷時,蘇韶棠就否決了這個計劃。
系統并非全能,她怕經過一番折騰,沈玉晦的腿會落下病根。
但現在眼看薩安力一行人要離開羨城,她不得不又再次思考這個計劃。
就在她猶豫不決時,系統忽然出聲:“宿主!沈玉案到羨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