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從浴室裏出來, 梁舒坐在化妝臺前，看着鏡子裏面色通紅的自己，忍不住伸手拍了怕自己的臉。
梁舒, 要清醒啊！
這個世界上哪有那麽多念念不忘, 進入社會，成年人不管做什麽, 都要權衡利弊。
她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孩子了, 知道如果泥足深陷, 就再沒有站起來的可能性了。
第二天, 梁舒起得很早，可韓洲臣比她更早, 家裏已經沒有他的影子了。
昨天來得莫名其妙, 今天走也走得無聲無息。梁舒笑笑，算了, 就當他們是合租吧。
她外婆的手術在下午兩點，梁舒吃完早飯就到醫院裏去了。
孫招瑢今天的精神不錯, 梁舒到的時候, 她正和兩個護工說說笑笑的。
“舒舒來了啊！”
梁舒微笑着走了過去，孫招瑢讓兩個護工去休息會兒，等人走後，就拉住梁舒, 仔細端詳起來。
“外婆, 昨天咱們才見過，你這樣是幹什麽啊！”
“哎呀, 年紀大了嘛！過了今天不知道明天的, 當然要多看看我的寶貝。”
梁舒不開心地瞪了她一眼, 數落道：“您別說這麽不吉利的話！”
孫招瑢仍舊是笑, 然後道：“舒舒，醫生剛剛來查過房，就是那個要給我動手術的秦主任。那人可真好，說我身體狀況還不錯，讓我不要有那麽大的壓力。”
對方是腎移植領域的專家，如果沒有韓洲臣，她還不一定能請來這麽好的醫生。梁舒眉心微動，心想人家那麽盡心，她也要有點契約精神，下次再見到他媽媽的時候，一定要努力表現得他們很恩愛。
孫招瑢進手術室的時候，梁舒還是無法自控地害怕起來。她等在手術室外，手腳冰冷，腳下也沒什麽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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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舒對醫院沒什麽好印象，多年前，父母兩個一起蓋着白布被推出來的場面，她過了好久才緩過來。
可再怎麽害怕，還是要強撐着，一次次來這個地方。生活給的磨煉多了，她的抗壓能力也越來越強，即使遇到了不好的事，她都能樂觀地說服自己，努力向前看。
可這次，不太一樣。
梁舒攥緊了手指，身體崩的緊緊的。
倒黴了那麽久了，命運也稍微對她好一點吧！
韓洲臣此刻坐在會議室得長桌前，手機放在手邊，垂着眼聽經紀人說接下來的安排，神情沒什麽起浮。
白尹書無奈嘆氣，如果要評娛樂圈最無欲無求男星第一名，他一定榜上有名。這時候有人推門進來，她一看來人，禮貌道：“宋總。”
宋衍淺笑點了下頭，應聲道：“你先出去休息會兒吧，我跟他聊會兒。”
白尹書收拾好東西，就出去了。宋衍大刺刺地往他對面一坐，韓洲臣總算是有了點反應，擡眸不鹹不淡地掃了他一眼。
宋衍嗤笑了聲，說道：“昨天拍了一天的戲，大晚上的還回趟家，兄弟你精神夠旺盛的啊！”
韓洲臣沒有接話，宋衍感覺自己胸口像是被錘了一圈，悶得不行。
他這朋友，沒人能比他耐心好，而且慣會使冷暴力，和他有矛盾了，八成會被氣成內傷。
他和梁舒的事，他也是看不明白。坦白說，他很反對他倆扯上關系，在他看來，梁舒這女人就是個沒心沒肺的混蛋，做事只憑自己心意，極度的自私自利。
看韓洲臣的态度，是想有進一步的發展的。可他表現得太模棱兩可了，宋衍也看不明白。
他思忖了片刻，看了一眼韓洲臣手邊的手機，問：“梁舒外婆今天動手術吧，她有給你發消息嗎？”
“沒有。 ”
“那她也沒把你當自己人啊！”
他玩笑般地說了一句，可看韓洲臣垂眸不語，宋衍也不禁心虛，然後又問：“她不打電話給你，你可以打電話給她啊！”
“沒必要打。”他冷冷出聲，收起手機後，起身準備離開。
宋衍嗤笑，是沒必要打，都派章可去盯着了。只是，梁舒不給他打電話，似乎也讓他不太愉快。
“去哪兒？”
韓洲臣此時已經走到了門邊，聞言也沒有回頭，只應了一聲：“回劇組。”
等人走後，宋衍憋了許久，反倒笑出聲來。
他們這婚姻，還挺別致。
你過我的，我過我的，只有用的時候，把對方拎出來溜溜，還真挺開放。
孫招瑢的手術很成功，梁舒知道結果的時候，眼淚都下來了。她在醫院陪了孫招瑢兩三天，到了第四天才回去。
洗完澡躺在了床上，梁舒深深舒了口氣，望着天花板只覺得開心，忍不住在床上打了好幾個滾。
這時候，手機鈴聲響了，她看了一眼，是方慧染，立刻接了起來。
“喂，孫姐，有事嗎？”
“沒什麽特別的事，就是《陰謀》殺青了，大家都挺關注，現在微博上的熱度很高，公司幫你發了微博支持下，你心裏有數就好，不要發不該發的。”
自從她接二連三幹了手滑的事，方慧染就不敢讓她保管自己的微博號了，請了專門人員來打理。因為她此時名聲不是太好，所以大多時候都是在轉發公共新聞。
“我知道了方姐，我會注意的，絕不給公司惹麻煩。”
大概是看她态度好，方慧染的語氣也緩和了不少，說道：“姜導跟業內的人誇你了，你能不能起來就看這部戲了，你自己注意點，千萬不要爆出負面新聞。”
梁舒堅定地和她保證自己絕對會老老實實的，不會鬧緋聞。但是保證的時候，她不免心虛。
和韓洲臣隐婚，算負面新聞嗎？
應該算是爆炸性新聞吧！能把她炸得灰飛煙滅的那種。
雖說不用她自己發微博，但她還是好奇地用小號登上去，看看大家底下的反應。
《陰謀》劇組的官方微博下，占前十的都是韓洲臣的粉絲，熱度高的不行，每條留言下都有幾萬個點贊，這流量在圈裏算是一騎絕塵了。
孫越的粉絲也算是出了名能控評的，但是和韓洲臣對上了，還是露出了頹勢，明顯被壓了一頭。
再往下翻翻，能看到鄧蔚然粉絲的留言和依稀幾個老戲骨的粉絲，梁舒翻了翻，果然沒有她的。
她點進了自己的微博裏，那條轉發《陰謀》官號的微博，有五百來條留言，點進去一看，清一色的加油，期待，棒棒的這種話語。
一看就知道是機器人水軍。
梁舒嘆氣，細細想來公司對她是真的不錯，她那麽扶不上牆，竟然還沒放棄她，還給她花了點錢。
她也得争氣些啊！
梁舒正在自我反省，外面突然響起了敲門聲，她第一反應就是家裏進了賊了。
她如臨大敵地把自己的房門開了一條縫，小心地探出頭去後，就看到了站在吊燈下的韓洲臣。
不知道是不是她此刻的姿勢太可笑了，韓洲臣沒有挪動步子，跟入定似的，面無表情地打量着她。
梁舒尴尬地吞咽了下，然後推開門走出來。
在沒人知道的地方，他們好歹是夫妻關系。雖然是假的，但是關系還是搞得好一些，免得到時候在他媽媽跟前，露了餡。
“你怎麽回來了啊，不參加殺青宴嗎？”
“待了一會兒，和制片人打過招呼，就回來了。”
梁舒哦了一聲，朝他走了幾步就停下了，和他保持着不近不遠的距離。
對方沒有開口，梁舒也不想一直尴尬下去，就問：“你吃飽了嗎？我準備下點馄饨，要不要一起吃點？”
“行。”
他沒有拒絕，倒是讓梁舒覺得神奇。韓洲臣說完就轉身進自己房間了，梁舒看看時間，确認他洗漱地差不多了，就去廚房下馄饨。
韓洲臣從房間出來的時候，身上穿了一件居家的休閑服，身上氣息清爽冷冽，發絲間還透着水汽。
梁舒不敢多看，把他的那份放到他面前，然後就坐到他對面的位置上，安靜吃飯。
等吃完了，梁舒先站了起來，哪知道下一秒就聽到韓洲臣椅子移動的聲音，她循着聲看去，就見他離了位子朝她這走過來，然後很自然地拿過她桌上的空盤子。
他端着兩盤子就去廚房了不一會兒水槽那就響起汩汩水聲，
他還挺有意識的，居然還知道要分攤家務。
梁舒站在原地，站也不是，走也不是。
好在就兩個盤子，韓洲臣沒一會兒就洗完了，回到餐廳見梁舒仍杵在那，便問了一句：“你外婆的情況怎麽樣了？”
梁舒眉間舒展，莞爾道：“手術很順利，接下來要看有沒有排斥反應。不過我外婆身體機能都不太好了，所以還要住院很久。”
韓洲臣應了一聲，神色看着不好也不壞。他既然都開口了，那禮尚往來，她也得要多關懷關懷是不是？
“你明天還在這住嗎？”
她話音剛落，就愣住了。
原本還不錯的氣氛，瞬間就不對味了。
韓洲臣眼神一下子就冷了，看她的眼神裏也不帶惱怒，只有漠然。
就像是在看一個毫無關系的陌生人一樣。
“明天早上就走。”
他說完就轉身往房間走了，沒一會兒，她就聽到了一聲不輕不重的關門聲。
這一聲過後，梁舒感覺世界陷入到一種詭異的寂靜裏。
她的措辭好像是有那麽一點不合适，可她真的沒有下逐客令的意思。這怎麽說也是他的房子，她要客氣點的是不是？
如果他要多住幾天，她打算和他把關系搞好點。抽個空把家裏布置一下，也方便他媽媽随時來檢查。
其實，如果換作平時的夫妻，或者是合租室友，這番話好像也不是那麽過分。
不是很日常的詢問嗎？
可不知怎麽的，梁舒自己都心虛了。她發覺自己在處理韓洲臣的事上，已經有了慣性思維。
千錯萬錯，都是她的錯。
她不禁打了個冷顫，這奴性思維可千萬不能有啊！
她望了一眼他房間的方向，想了想決定還是不解釋了吧。
本就是句随口的詢問，她花大力氣去解釋，反倒是越描越黑了。
梁舒第二天起來的時候，家裏已經沒有韓洲臣的影子了。
他應該不是那麽小心眼的人吧？
她原本以為韓洲臣又要消失一段時間，哪知道她吃早飯的時候，他給她發了消息說等會兒宋衍會過來。
她其實挺怕和宋衍有交集的。她和韓洲臣的事，他知道的清清楚楚。知道她當初是追得怎樣轟轟烈烈，也知道分手的時候，是有多絕情自私。
她惴惴不安着，但宋衍沒過多久就過來了。門鈴響了，監視屏裏出現了他玩世不恭的臉。
梁舒迅速地開了門，對方一點也不知道客氣，跨着大步就進來了。
他沖她笑笑，就熟門熟路地往他房裏去了，沒一會兒，就拿了個小盒子出來。
他沖她揚了揚手：“出席活動，要帶品牌方特別定制的镯子。”
梁舒哦了一聲，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她看似乖巧，可宋衍看着她，卻忍不住想說幾句諷刺的話。
她多會裝啊，這個世上能有誰，能這樣羞辱了韓洲臣，還能讓他重蹈覆轍。
“梁舒，房子裝飾的不錯啊！”
梁舒愣了一下，見他的目光落在餐廳的花上，後知後覺道：“還……還行吧。”
宋衍嗤笑了一聲，繼續道：“住在這比住那個破舊的小區要舒服吧？當初是不是沒想到韓洲臣能有今天？所以說，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這話已經算是非常重的了，梁舒心刺痛了一下，強忍着，神情卻沒什麽波動，語氣誠懇道：“對，你說得沒錯。”
她一臉乖巧坦然，宋衍一時也不知道該拿她怎麽辦了。
但他仍舊恨得牙癢癢的，忍不住甩下幾句狠話。
“韓洲臣對身邊人都挺好的。你和他搞好關系，他會手把手教你，怎麽做一個好演員的。”
“行，我會和他好好學習的。”
宋衍.......
又碰了個軟釘子的他恨不得仰天長嘯，去扒開韓洲臣的腦子看看，是哪根筋搭錯了，才會娶這麽個女人回來。
宋衍氣得不行，懶得再刁難梁舒，一陣風似的走了。
梁舒踱步到餐廳，給自己倒了杯水，捧起杯子小口小口地喝，邊喝邊想事情。
大學的時候，宋衍是韓洲臣絕對的死黨。
那時候剛和韓洲臣在一起的時候，宋衍已經自告奮勇地說，他們結婚的時候，他要來當伴郎。
聽到他那麽說的時候，梁舒雖然覺得歡喜，卻又覺得這件事很難成。
時過境遷，如今幾人的關系，再不複當年。
宋衍，能查到她住在哪裏。
也能把她和韓洲臣的關系，瞞得滴水不露。
倘若得罪了他，梁舒很确定自己會陷入萬劫不複之地。
這場交易就跟上班一樣，他們是boss，而她是員工，在崗位上一定要足夠敬業才行。
《陰謀》殺青後，韓洲臣的工作被排得很滿。
他接了幾個推廣，又參加了兩個公益性質的活動。白尹書問他要不要參加綜藝，他沒有答應。
等手裏的這個活結束，他打算修整幾天，挑一挑本子，再重新進組。
《陰謀》才剛殺青，網上的熱度已經居高不下了。好幾個品牌商朝他和孫越抛去了橄榄枝，在新劇播出前，适當地營業也能提升劇的關注度，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道理。
今天他和孫越參加了一個市電視臺發起的綠樹造林活動的開幕儀式，雙方的粉絲都很支持，卯足了勁地點贊轉發留言。
等活動過去後，一張照片突然轉發破了十萬。
照片被調了色，看上去就像一張民國老照片。
照片上韓洲臣側頭看着孫越，眼神裏好像透露着故事。
不是深情款款，卻像是在懷念逝去的時光。
梁舒看到照片時，其實沒什麽特別的感覺。網上的營銷號慣會編故事，藝人打哈欠流的淚，也能說人是失戀了活不下去了，這種抓拍的照片，根本不能說明什麽。
可是，看到底下一水地說磕到了，假戲成真了，梁舒看着看着，也有些懷疑韓洲臣這棵冷情冷性的老鐵樹，是不是真的想開花了。
都說戲如人生，出不了戲的演員比比皆是。梁舒在片場，也是看過好幾場他們的對手戲的。
校園裏，清冷出塵的年輕男子，背着活潑開朗的少女漫步在布滿梧桐樹葉的走道上，那畫面當真是唯美得不像話。
她正思索着，手機突然響了，她看了來電顯示，立刻接了起來。
“媽媽。”她态度端正地打着招呼。上次和李霜妍見了面交換了聯系方式，她就時常發消息詢問她是否一切順利，這唐突地打電話來，還是頭一次。
她問了好，那頭的急急忙忙地開口了。
“梁舒啊，網上的事你千萬別當真啊，都是媒體瞎編的。”
這是媽媽……在幫兒子……解釋嗎？
那照片看着是挺唯美的，梁舒也承認自己也有點懷疑這事是真是假了，可韓洲臣的媽媽問起來了，她當然得一口咬死這事是假的。
“沒事的媽媽，我沒誤會，我們幾個在片場裏都很熟的，大家都是朋友。”
“你沒誤會就好，剛剛你劉阿姨看到消息急死了，問我怎麽辦，我們都擔心你們小兩口剛結婚沒多久，感情會被影響，你心裏明白就好。”
“您放心，我們感情很好的。”
估計是看她語氣自然堅定，李霜妍放下了心，又關懷了幾句，才挂了電話。
梁舒放下手機，支着下巴嘆了口氣。
韓洲臣那，應該也會接到電話吧？
她料想的沒錯，和她打完電話後，李霜妍就一個電話打給了韓洲臣，沒等他開口，就劈頭蓋臉地一頓罵，說他結婚了都不知道避嫌，要是被梁舒誤會了，非要幫他扒了皮。
自從她生病後，性格是越來越風風火火的。韓洲臣也沒有急于解釋，只是安靜地聽着，任由她發洩。
訓了一通後，李霜妍深吸了一口氣，問他：“你跟我說實話，你有沒有出軌。”
“媽。”他鼻息間隐着無奈，片刻後平靜地應聲，“怎麽可能。”
“沒有就好，梁舒真的是個很好的姑娘。還幫你解釋，說你們都是劇組的同事，大家都很熟悉，還說你們現在很幸福，你對她很好。”
韓洲臣聞言眸光微動，問：“她這麽說的？”
“是啊，說得可真誠了。”李霜妍話鋒一轉，又數落起韓洲臣來：“你老婆雖然說你很好，但你是我生的，我能不知道你什麽德行嗎？”
她說着就有些許難過。
“你對梁舒好一點吧，她是個好姑娘。”
時空像是靜止了，他好一會兒沒有回話。正當李霜妍以為他是開小差，敷衍她時，他突然開口了。
“嗯，我會和她好好解釋的。”
驀地又補了一句：
“我等會兒就回去哄她。”
作者有話說：
韓洲臣：老婆懂事我卻不怎麽開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