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今天的戲份結束後,梁舒動作利落地收拾好了東西,準備直奔醫院去看望外婆。
她剛出休息室,就被門口站着的人擋住了。
梁舒皺了下眉,按耐住不快,調整好呼吸禮貌道:“周導,有事嗎?”
周科打量着梁舒,目光裏閃過一絲貪婪。
他幹這行也有不少年頭了,女人好不好看,他一眼就知道。
“梁舒,聽別人說你這兩天在到處借錢?日子過不下去了?”
周科說這話的言外之意,她怎麽會不知道?梁舒只覺得想吐,卻還是維持着鎮定,朗聲道:“謝謝周導關心,不過這是我的私事,我自己會處理。”
周科看她一副倔強有骨氣的樣子,只覺得更有意思了。
“梁舒啊,你現在的困難我知道。在這一行混,最忌諱的就是得罪人,你現在把孫越得罪了,你覺得以後哪個劇組敢要你?”
他沒有再說下去,面帶笑意地盯着她,梁舒知道他的潛臺詞是什麽。
——我的房間在酒店三樓最後一間,聰明點,晚上洗幹淨了來找我。
她忍住不把自己手裏的包,往他腦袋上砸。
“抱歉周導,我還要去醫院,先不聊了。”
周科沒有擋着她,讓開了身體讓她走。那篤篤定定的模樣,好像她晚上真的會去敲他房間的門。
梁舒趕到醫院的時候,她外婆正好醒了,拉住了她的手,眼淚婆娑的樣子,看得梁舒心都碎了。
“對不起啊舒舒,外婆拖累你了,這些年你一直在為我的病奔波,要不這次…..咱們就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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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什麽啊外婆,我現在是演員,賺得很多的,你的醫藥費我已經準備好了。”
孫招瑢嘆了口氣,她怎麽會不知道她這外孫女雖然看着文靜,但現在特別能吃痛,她生病以後,她一次都沒有流露出軟弱。
“舒舒啊,你聽外婆的話好不好?”
“好了外婆,你就別擔心我的事了。我現在在一個很不錯的劇組,大家都對我很好,我還遇到了以前的同學。”
孫招瑢擠出一絲笑來:“那和你的同學好好相處,有朋友在身邊,外婆也能放心些。”
說着孫招瑢露出懷念的神情來:“你以前啊經常把跟同學的合照給我看,有一個男孩子,長得特別好看,他叫什麽…..”
“哎,想不起來了,那時候你總跟我說他好看,你很喜歡他,現在呢?”
梁舒表情僵硬了下,卻還是堆起笑容道:“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外婆你提這個幹什麽?”
“那是因為你以前說起他的時候,樣子好快樂啊!”孫招瑢說着,傷感地嘆了口氣。
“你現在,都不怎麽笑了。”
孫招瑢希望梁舒能快樂,這孩子這些年一直在自己扛,她知道她有多累,可偏偏自己的這個身體……
她茫然地看着天花板,她是真希望醫生能給她打一針,就讓她這麽去了好了。
梁舒知道自家外婆又開始胡思亂想了,就安慰她說腎/源已經找到了,等她身體狀況允許了,就能做移植,以後一切都會好的。
看着外婆吃了藥睡下,梁舒拿着手機去外面打電話。
她已經找了所有認識的人。
可是,沒有人肯借她。
五十萬這不是個小數字,況且她現在全網黑,這部戲拍完了可能就失業了,大家不敢冒險,這都情有可原。
可是,該怎麽辦?
梁舒手抵着唇,心髒一下一下劇烈地跳動着。
這時候耳邊突然響起一道男聲。
“你待在這裏,等着被拍嗎?”
聽到這個聲音,梁舒身體顫了顫,轉過身就看到他站在陰影處。他臉上戴着口罩,頭上扣着一頂黑色的鴨舌帽,一身寬松的黑色衛衣,整個人肅穆清冷,和醫院的氛圍融為一處。
他們這一層樓都是癌症化療區的,樓道裏空空蕩蕩的。她也自認為自己是個十八線,不會有什麽人注意她,因此比較随意。
“不會有人認出我的吧?”
她悻悻地說着,對上對方的眼,無地自容的感覺彌漫全身。
韓洲臣神情一頓,片刻後涼涼地開口:“你對自己有沒有清醒的認知?”
梁舒呆了一下,就見韓洲臣盯着她,眼神裏透着嘲諷。
“我不是故意的。”他放慢了語速,幽幽出聲,重複了那天她直播道歉時說的話,因為這句話,她被孫越的粉絲罵綠茶,追殺了一個晚上。
梁舒有些無地自容,她擡頭掃了他一眼,就又移開了視線。
“我說的本來就是真的。”她咬着唇,心裏不知道積攢了多少氣,但是很快又被她壓了下去。
“算了,也無所謂別人信不信了。”
韓洲臣定定地看着她,這時候有人推着病人經過,韓洲臣撇過頭,那人從他身邊走過,沒有注意到他,倒是看到了不遠處的梁舒。
梁舒看到對方仇視的眼睛,身體朝着旁邊縮了縮。好在那人也沒做什麽,瞪了她一眼後,就走開了。
她這才有了實感,她現在是有多招人恨。
走廊裏又空空蕩蕩的了,梁舒并不喜歡醫院的氛圍,這裏的味道,聞着就讓人覺得冷。
“你現在遇到麻煩了是嗎?”
詫異他竟然會主動跟她說話,梁舒一臉見了鬼的表情。
韓洲臣眼底微顫,鼻息間又流露出輕諷。
“需要幫忙嗎?”
他語氣意味深長,梁舒只覺得腦子一熱,身體朝後退了一步,防備姿态明顯。
“我不要你幫忙!”
韓洲臣插在口袋裏的手一頓,擡眼看她,眉間的溝壑裏,似乎盛着終年不化的雪。
“我有說要幫你嗎?”他反問了一句,雖然隔着口罩,但她還是能看出他臉上的輕蔑。
“本來也…..沒想讓你幫。”她輕聲說了一句,就轉身離開,逃也似地回病房了。
韓洲臣回房間的時候,李霜妍正靠在床頭看書。見兒子沉着臉,她緩緩開口:“是見了什麽人了?
“沒見什麽人。”
李霜妍搖搖頭:“你瞎說,肯定是重要的人,不然你不會這幅表情。”
韓洲臣沒有接話,李霜妍微微揚起唇,接話道:“我最了解我的兒子了,不悲不喜不怒不怨四大皆空。”她說着又嘆氣:“你不會去出家吧?”
韓洲臣……
李霜妍今天情緒倒是不壞,沒有提催婚的話題。只是臨別前,抓住韓洲臣的手,說了一番勉勵的話。
“雖然你性子差不懂疼人,但還好臉長得不錯,別太挑剔,應該有人能看上你的,媽媽等你的好消息。”
韓洲臣……
回酒店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了。白尹書正在和他說接下來要簽的廣告代言。
韓洲臣靠在沙發上,姿态放松,臉上沒什麽表情,也不發表意見,只偶爾點頭。對待工作,韓洲臣向來嚴謹認真,只要她的安排合理,他都是配合的。這樣的藝人,最讓人省心。
臨出門時,她似想到了什麽,嘴角勾勾,玩笑般地說:“周導這人也真是不知道收斂,上次那事才過去多久,現在又在劇組物色情人了。”
韓洲臣對這樣的桃色新聞,向來不關注。他沒有接話,起身踱步到桌旁拿起臺詞本,準備到沙發上再去看一會兒詞。白尹書對他的冷漠早就見慣不慣了,就打算到此為止了。可往門口走的時候,八卦之魂終究是沒忍住,說了一句。
“那個梁舒,也真是慘,聽說現在在到處借錢,周導這麽幹,根本是在趁人之危。”
韓洲臣拿着臺詞本的手頓了頓,他轉過身看向白尹書,表情陰沉。
“你說誰?”
她愣了一下,結巴着開口:“梁舒啊,今天小趙跟我說的,他路過化妝室的時候,聽到周導在暗示梁舒。”
韓洲臣握着臺本的手微微用力,白尹書沒有注意到他的動作,見他不說話,以為他是反感周科,就說:“這事咱們心裏知道就行了,不要表現在臉上。周導人脈還是挺厲害的,接下來還有幾個不錯的項目,我們和他還會有後續的合作……”
“他暗示她什麽?”
韓洲臣唇線微抿,白尹書搞不懂他的反應,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該懂的都懂了。
見他氣勢迫人,她只能繼續道:“這在圈裏挺常見的,女明星想上位,只能出賣自己。她現在缺錢,在圈子裏口碑又差,唯一的出路,就是傍上棵大樹。”
“你先出去。”
韓洲臣突然地打斷了她,白尹書更加一頭霧水了,但她熟悉他的脾氣,也沒有質問,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
一聲關門聲後,房間裏陷入了靜谧。
韓洲臣握着本子,稍稍用力,潔白的紙上多了幾個明顯的指印,腦海裏浮現的是她站在病房外,慌張無措的樣子。
啪!
他握着劇本的手敲了下沙發邊沿,那疊本子應聲落地。屋子裏只亮着一盞燈,人影在牆上徘徊了許久。
梁舒站在那間房間門口的時候,身體立刻就出現了應激反應。
她彎下腰只覺得想吐。
如今她前面是血淋淋的現實,身後撐着她的是自己的多年的人生準則。
她的媽媽是個溫婉又沒有大志向的人。家境好的時候,她每日的生活就是看書養魚,偶爾做做刺繡。
小時候她靠在母親的膝頭,母親會輕撫着她的頭發,柔聲說:“媽媽的舒舒,以後不用成為多了不起的人,只要做個善良內心富足的人就可以了。”
所以。她現在在幹什麽蠢事?
梁舒咬着牙,轉身要走,哪知道剛走了幾步,迎面就撞上了一個人。
“你在這幹什麽?”
梁舒看到來人,大腦就當機了,根本來不及作答,這落在某個人眼裏,完全是心虛的樣子。
他定定地看了她幾秒,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沖她伸出了手。
“跟我走。”他攥着她的手腕,将她帶離這個地方。
作者有話說:
某日兩人并肩躺在床上,梁舒問起了那天的事。
梁舒:那天幹嘛拉走我?
韓洲臣瞥了她一眼:怕你誤入歧途。
梁舒白眼:你對我太沒信心了吧?我沒想進去好不好?
韓洲臣:被你甩怕了,是沒什麽信心。
梁舒氣:這是翻舊賬吧!
ps:白經紀人真是棒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