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7
趙俨祗愣愣地看着謝清。他雖然挨了一巴掌,卻覺得幸福得很。他的懷芳,在受了天大的委屈後,依然處處替自己着想,他怎麽能說他心裏沒有自己?
謝清看着挨了打還傻呵呵笑得開心的趙俨祗,也有點發愣。他立刻擔憂自己是不是下手太重,把趙俨祗打壞了。直到後來趙俨祗不知死地湊上來親他,他才恨恨甩開了趙俨祗攬着自己的手,心想擔心他還不如擔心一頭狼!
謝清其實一點胃口都沒有,可還是被趙俨祗軟磨硬泡地灌下一碗肉粥。看着謝清吞下最後一口,趙俨祗才笑呵呵地開始吃自己的東西。
晝食過後,謝清開始發熱。趙俨祗慌忙要叫太醫,謝清死活攔着不肯。趙俨祗腹诽其實你昏迷不醒的時候太醫早來看過八百遍了,話到了嘴邊,卻到底沒膽子說出來。後來好說歹說,謝清終于同意隔着幔帳讓太醫把把脈。
“這位公子體弱,還請陛下節制房事。”此語一出,謝清終于黑了臉色。
太醫走後,謝清開始掙紮着要爬起來回家。趙俨祗搬出種種理由苦勸,謝清就是不聽。其實謝清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回事,簡直像是在,鬧脾氣?謝清一陣惡寒,連忙把這個想法從腦海中趕了出去,這時趙俨祗勃然大怒:“你是急着回家見她?!”
謝清愕然,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這個“她”指的是誰。待他反應過來,趙俨祗已經撲上去把他重新壓回了榻上。
“說什麽節制,庸醫!我看你好得很,還有力氣鬧,那還不如再幫我瀉瀉火。”
謝清氣得渾身顫抖,連聲音都抖得幾近發不出來:“陛下當臣是什麽?”
趙俨祗自知失言,閉上嘴不說話,卻也不肯道歉。
謝清覺得心灰意冷。他長嘆一聲,也不說要走了,只是翻過身沖着牆壁,閉上了眼睛。
良久,趙俨祗從背後抱住謝清,委屈地嘟囔:“我不是那個意思。你要是不願意,我以後再也不強迫你了。可是你是我的,不許你想你的妻子。”
他這語氣活像個受氣的小媳婦,就好像謝清給他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樣。
其實趙俨祗要是不說,謝清壓根沒想起來自己前日剛成了婚,更別提惦記自己沒見過面的妻子了。看這個樣子,趙俨祗是不會放自己走了,而且現在自己這個身體也走不了,謝清自嘲地想,至于妻子,只好以後慢慢補償。好在她家離得遠,不用回門,不然這笑話可就鬧大了。
從那以後趙俨祗果然再沒強迫過謝清,只是每日不許他離開自己的視線半步,睡覺也都極其霸道地抱着他。
只是,謝清慢慢覺得,相擁而眠,似乎也沒有那麽不可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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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清的半個月婚假,在趙俨祗寝殿裏待了十五天,根本很少下榻,更別提出門了。趙俨祗牢牢霸着他,占有欲極強,誰都不許見。
皇帝陛下接連半月留宿寝宮的事情已經在後宮傳開了。所有宮妃都在猜測,皇帝陛下究竟新得了個什麽美人,能讓他大幸十五日,而且還藏着掖着不許人看。
只有趙俨祗自己知道,自己其實是過了半個月看得到吃不着的悲慘生活。
謝清假期結束,馬上就要回代郡了。趙俨祗萬般不舍,卻也沒辦法。畢竟他不可能真的不顧謝清的前程,把他禁锢在自己身邊,雖然他實在很想這麽做。
謝清臨行前,被獲準跟顧慎行見了一面。顧慎行簡直不知該說趙俨祗什麽好,欲言又止了半天,都化作一聲沉重的嘆息。他心裏默默流着淚:好好的話不會說,只知道把人關起來用蠻力,真是不好意思讓人知道我教過他!
“唉,懷芳,你受苦了。”顧慎行看謝清那可憐巴巴的樣子,不過十幾天的功夫,瘦的臉都尖了,心裏着實心疼得很。“你們的事情,我也不好多說。雖然阿元這事做的莽撞,可你也知道,他其實對你上心得很。唉,你自己看開點就是。”
謝清牽出一個無比苦澀的笑容:“先生,清懂得。清連身家性命都是陛下的,他想要什麽,盡管拿去便是。”
顧慎行欲言又止,半晌,換了個話題:“懷芳,待你回了代郡,知道該怎麽做嗎?”
“代郡兵權自有司馬通去抓,你不必管。你只管抓住機會,建功封侯。”
謝清驚訝:“先生,這是從何說起啊?功名利祿乃身外之物,何須如此?”
顧慎行搖頭:“懷芳,話不是這樣說的。你可知原廣陵國轄下的北平縣?”
謝清認真地點了點頭:“北平地廣人稀,在廣陵國諸縣中并不富庶,卻是個屯兵的好處所。”
顧慎行滿意地點了點頭,說道:“懷芳慧眼。只是廣陵王并不如你識貨。如今北平輕易收歸中央轄下,便不必擔心廣陵王私屯兵馬了。”
“但是如果有我們的人在北平屯兵,那便又不同了。”
謝清略一思索,便知其意。他對顧慎行施了一禮,說道:“清明白。萬一戰事起,北平屯兵便是黃雀在後。如此,清萬死不辭。”
顧慎行滿意地點了點頭,起身準備離去。快走到門口時又停下腳步,略一偏頭,說道:“萬事小心,平安為上。懷芳,你若是有個好歹,那便是要剜了上的心頭肉。”
謝清回到代郡時,二月已經過半。然而北地寒冷,謝清硬着頭皮在外頭跑了好幾天,忙前忙後不知道在查什麽東西,然後就病了。
這下辛绾說什麽都不肯讓他出門了。
謝清在家養病這幾天,給趙俨祗上了封奏疏,想要出擊匈奴。如今早春之際,匈奴人還沒來得及充分休養生息,正是周軍進攻的絕佳時期。匈奴天寒地凍,冬天并不好過,所以秋冬之際匈奴人會格外勤勉地來邊郡搶掠。後來趙望之顧慎行數次攻打匈奴,匈奴實力已經大不如前,搶掠也遠不敢像以前那麽頻繁。如今他們過冬連人都吃不好,更不要說馬。冬天凍餓而死的馬不知凡幾,活下來的也大多身體瘦弱不足出戰。值此匈奴人困馬乏時節,實在太适合被進攻了。
趙俨祗收到這封奏疏眼睛一亮,濃濃的自豪感油然而生。他的懷芳果然是個出将入相的人才,當堪大用。出戰一事得到了常山王和大司馬的大力支持,很快,大軍集齊,趙俨祗下令代地人馬為先鋒,大軍不日即至。
太守司馬鳳早年曾随顧慎行南征北戰,大殺四方。如今過了幾十年太平日子,倒總覺得少了點什麽。因此他一接到天子的命令,就立刻精神抖擻起來,眼睛都亮了。司馬鳳即刻召集所有将軍、校尉幕府議事,摩拳擦掌準備大戰一場。
蘇安世、沈不疑等老将也都興奮異常,二十餘年未出擊匈奴,恐怕這幫蠻夷都忘了周軍天威了!
依着他們,這就要點齊郡中十萬鐵騎傾巢而出,大有決一死戰的架勢。其他人也都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謝清見了這個架勢忙出言阻止道:“諸公且住,容清說句話!”
謝清的聲音清亮好聽,就如同他人一樣,在這群糙漢子中異常顯眼。因此他一出聲,周圍頓時安靜了不少。
衆人都靜靜看着他。
謝清環視一周,不疾不徐地向着衆人說道:“仆之見,郡中十萬鐵騎萬不可傾巢而出。否則後軍未至,各個邊城皆無防備。匈奴人向來神出鬼沒,善奇襲,萬一被他們鑽了空子,得不償失。”
他的聲音有種令人心靜的魔力,剛才情志高昂的衆人,在聽了他的話後,大多坐回了各自的位置,真的準備從長計議起來。
不過并不是所有人都準備聽他的話,老将蘇安世聞言不悅:“後生,此言差矣!”
謝清忙傾身,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在座所有人都知道,謝清是世家公子天子近臣,身嬌肉貴,論起出身,自是比這裏所有人都尊貴。他初來代郡之時,好多人都看不上他。本來麽,文文弱弱身體也不好,身無尺寸之功,一到代地便是校尉高位。天子派這樣的人來戍邊,擺明了就是讓他長資歷的。大家明面上不說,心下都有那麽幾分不屑。可是謝清為人謙和肯吃苦,也當真才高,大家也就慢慢接受了他,不少人到現在也都把他當成自己人了。
可是并不是所有人都如此。
蘇将軍就不是。他早年是常山王親兵,真正是從普通士卒做到這個地位,雖然也有那麽點近水樓臺的意味,可他的軍功也真都是一刀一槍拼殺出來的。蘇安世是一員猛将,可惜有勇無謀,只知戰場殺敵,最不耐就是看書,就算是兵書也不愛看。他只覺謝清毫無半點經驗,不過靠了出身和運氣,竟也快跟自己平起平坐了,這會一聽謝清跟他唱反調,便異常反感起來。
蘇安世大手一揮,豪邁地說道:“匈奴人只知拼殺劫掠,不懂變通,絕不會想到繞過我大軍偷襲其他邊城,謝校尉不必多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