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路拾,你別怕我(入v三合一)
事情發展到今天, 路拾已經很難說清,該不該再相信自己的記憶,很多事情跟他記憶當中完全不同, 特別是有關沉雁辭的事。
游戲當中的“沉雁辭”可以說個路拾記憶當中的截然不同。路拾覺得少主高不可攀, 可游戲當中的“沉雁辭”仿佛一直在主動走向與他平等的位置。
沉雁辭虛懷若谷是一回事, 對他态度親昵卻是另一回事!
路拾可以接受沉雁辭待人平等,因為少主本來就是很好的人。但他不能接受沉雁辭從以前就對自己另眼相待, 那豈不是說他多年愁苦的心情都是自我臆想出來的!
沉雁辭沉雁辭見路拾一直在發呆, 不由的問道:“怎麽了?”
路拾愣了一愣,他不知道第四節 點是什麽時間,下意識道:“沒事, 我忘了剛才想說什麽了。”
沉雁辭見他傻乎乎的模樣,莞爾道:“你說你去探路, 看的結果呢?”
路拾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裏就是他們剛剛從秘境出來的時候啊, 他從城鎮回來那時。
等等!
路拾臉色忽然變了,這時候……難不成就是他遇到紅衣小姑娘被追殺的時候?那麽, 不出意外的話,現在那小姑娘正往這邊逃竄,身後還追着殺手。
想到這裏,路拾不由得緊張起來,但旋即想起,那些殺手曾經被沉雁辭輕松地擺平, 又稍稍放下心來。
路拾努力回想着當時自己是怎麽說的, “少主, 前面有人争鬥, 我回來時看見一個小姑娘正往我們這邊逃過來, 後面有人在追她。”
沉雁辭若有所思,“距離這裏多遠?在前方的樹林裏?”
路拾點頭道:“沒錯,就是那兒。”
“無妨。”沉雁辭不太在意地道。
兩人剛将這些話說完,路拾所指的方向就傳來了淩亂的腳步聲,緊接着一個是滿身紅衣的小姑娘倉皇逃跑過來。她看見沉雁辭兩人的瞬間,眼中驟然亮起希望之光,大聲對着兩人呼救。
Advertisement
“兩位道友,救命!後、後面有人要殺我……若兩位願意伸出援手,事後必當重謝!”
看得出來,小姑娘的修為不高,受到的教養卻是不凡。這事兒若是放在路拾身上,必然只會求救,而不懂得許以酬金誘惑。
願意伸出援助之手的人未必看重酬謝,但表現出懂得感恩的态度必然會增加求救成功的可能性。從這小姑娘短短的幾句話就看得出來,她身邊的人相當講究這一點。
路拾思考的空檔被沉雁辭當成了踟蹰,“你想要救她?”
“啊?”路拾微怔,看到有人在眼前遇到危險,他肯定是想救的,只是……沉雁辭是怎麽看出來的?
“想救,那便救。”沉雁辭只說了這五個字,便出手了。
兩名金丹期修者正在逼近紅衣小姑娘,劍氣縱橫間,聲勢駭人。換成一般的年輕修者,或許會打退堂鼓,但沉雁辭夷然不懼,運起身法把小紅衣小姑娘護在身後,周身氣勢爆發,震懾住兩名金丹修者。
飛葉盤旋起舞,神祇遺世獨立。
又見這一幕。
路拾打從心底覺得少主長得是真好看,世間少有,起碼在路拾的一生當中,從來沒有看過第二個像沉雁辭這般好看的人,否則,他也不會輕易的栽到這張臉上。
冰雪神祇的風采,即便他看過一次,依然控制不住癡迷其中。
兩個金丹修者不敵沉雁辭的威懾,狼狽敗退,走之前還要色厲內荏地質問:“你們是誰?膽敢阻攔我們行事,你可知道我們兄弟是什麽人?”
這種事,路拾後來見多了,也學到一些促狹的話。這時候就該反問他們,‘你們都不知道自己是誰,我們怎麽會知道’?
然而,沉雁辭向來不屑于這些,他只是給出一個淡淡的斜睨,兩個金丹修者掉頭就跑,幹脆極了。
他們走遠之後,沉雁辭才收回氣勢,林中的肅殺之氣漸漸消散,飛刃般的樹葉緩緩落地。
沉雁辭就這樣,穿過漫天落葉走了過來。
路拾緊張得耳邊只聽得見自己的心跳。前三關時他還沒有這種感覺,因為那時他把游戲裏的沉雁辭當成假象。
經歷了第三關結尾時的那一抱,他再也不能平靜的對待眼前的沉雁辭了。
兩人相對而立,一時無言,幸好紅衣小姑娘替他打破了這份尴尬,跟個百靈鳥似的叽叽喳喳,令路拾的沉默不顯得奇怪。
“多謝兩位少俠在危急關頭伸出援手,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待會兒等我哥哥來了,你們想要什麽就只管說,我家別的沒有,法寶和晶石管夠!”小姑娘挺着胸膛扔下豪言壯語,一副散財童子的模樣,“對了,我叫柴儀真,你們可以叫我真真……”
當年路拾聽的一愣一愣的,現在他早已經知道柴儀真是萬寶閣的大小姐,對她來說,家裏法寶和晶石多得數不清,自然不稀奇。
沉雁辭生性冷淡,對着活潑的小姑娘也沒幾句話說,只有路拾偶爾嗯、啊的應了幾聲。
就算這樣,也絲毫澆不滅小姑娘高昂的興致,“你們是哪裏修者?是哪個門派的?這位少俠你好厲害呀,一下就把兩個金丹逼退,我看着你年紀也比我大不了多少,怎麽比我厲害那麽多啊……”
一大堆嬌俏的問話換來了沉雁辭一個“嗯”字。
場面陷入寂靜。
柴儀真:“……”
不知怎麽的,路拾有些想笑,這時笑顯然不太厚道,只好忍住。
過了一會兒,長長的一隊灰衣修者禦劍飛過,看見同他們走在一起的紅衣小姑娘時,又驚又喜的大喊道:“大小姐,終于找到你了!”
灰衣修者們齊刷刷地落下,柴儀真歡呼一聲沖了過去。
“大哥!”
領頭的青年接住柴儀真,責備的話語中更多的是擔憂:“讓你不聽話,受傷了沒有?”
“大哥你終于來了,我差點被殺……”柴儀真撅着嘴,把遭人追殺又幸得沉雁辭兩人救助的事情,委委屈屈地講給自己大哥聽。
青年聽得一陣後怕,安撫好妹妹,他來到沉雁辭跟前拱手。
“多謝兩位道友救了舍妹!在下萬寶閣柴信,敢問尊姓大名?”
“無名散修,李焰。”沉雁辭坦然自若道。
路拾:“……”
“原來是李道友,幸會,大恩大德,感激不盡!這位是……”柴信将目光轉向路拾。
路拾猶豫了。
這裏他應該怎麽做?按照當年那樣說自己是沉雁辭的仆從?還是保持沉默?
選擇哪種做法,更能觸動“沉雁辭”?
就在他考慮時,沉雁辭已經替他介紹:“這位是我的師弟,路拾。”
路拾猛然一震,下意識望向沉雁辭,剛好迎上對方意味不明的目光。
原來他這個時候想說的是……
路拾不知道,當時他搶先說出仆從的時候,沉雁辭心裏該是什麽滋味。
這太荒謬了,路拾心想,怎麽有種自己辜負了沉雁辭的一番好意的詭異心虛感!這怎麽可能呢?他們兩人之中占主導的,明明是沉雁辭才對!
“原來是路道友,幸會!”柴信自然而然的接受了這個介紹。
當然,路拾是“李焰”的師弟,還是“李焰”別的什麽人,其實都不重要,柴信所看重的是妹妹的描述當中,“李焰”一招就逼退兩個金丹的強橫實力。
于是他滿臉笑容地道:“李道友,周圍的情況有多複雜,相信您二位早已心中有數。我有個提議,咱們結伴而行,也好有個照應。”
沉雁辭不置可否, “周圍的情況,我想我們還應付得來。”
柴信碰了個不軟不硬的釘子,也不生氣,打個哈哈道:“聽舍妹的話,我就知道李道友的修為遠超我等,自然是不用擔憂。但天機門的封鎖圈還在不斷縮小,越往後去,修者們之間的争鬥越頻繁,且不可避免,在這種情況下,再厲害的修者也會陷入獨木難支的困境。多一個人手多一分機會,多一個朋友,總比多一個敵人要強。”
“哦?此話也有道理!”沉雁辭似乎被他說動了,答應與他結伴而行。
柴信大喜,“好!李道友,路道友,未免夜長夢多,咱們即刻就趕過去。”
問題是,多寶閣的所有人都習慣了禦劍飛行來趕路,就算是實力最不濟的柴儀真,也有自己的本命飛劍,飛起來像模像樣。
就路拾沒有。
當年的他是還沒學會,也沒有自己的劍。現在的他倒是有本命飛劍,卻在經歷死亡時受損,只剩下半截兒,就如他在第三關中使用的那樣,偶爾應應急還行,要踩在腳下馱着他飛,實在是,力不從心。
當年他不敢靠近生氣的沉雁辭,在衆人讨論遇見飛行時絕地站在旁邊,是柴儀真主動說帶着他一起飛。
這回他的身份成了沉雁辭的師弟,自然是該由師兄來帶。
沉雁辭站在浮空兩尺高的飛劍上,對路拾伸出手。
要是當年的路拾,可能還不會多想,但現在的路拾經歷了網絡的洗禮,見到這個姿勢就會有奇奇怪怪的想法。
看田無聊時,路拾看了很多網上的視頻,關于這個姿勢有很多說法:
[霸道劍仙的十大經典姿勢之一]
[想要彰顯男修氣概,那就這樣做]
[女修最不能抗拒的姿勢]
[道侶間甜掉牙的小動作]
每一種說法都讓路拾擡不起手,恨不得回到剛重生的時候,戳瞎自己的雙眼——叫你看這些沒用的廢料!
“怎麽不上來?”沉雁辭問。
路拾咽了咽,一咬牙一跺腳,眼睛一閉,手一伸,豁出去了。真要到時算起賬來,你沉雁辭還是比我要丢臉得多!
身體被不可抗拒的力道輕柔地拉起,落在飛劍上時沒踩穩,晃了一晃,沉雁辭反手捉住他的小臂,幫他穩住之後,順勢将他的手牽到自己身前,放在自己的腰帶上,輕描淡寫地說:“不習慣就抓住我。”
“……”路拾的腦漿都要沸騰了,“嗯”一聲,聲如蚊吶。
萬寶閣的修者領頭,一柄柄飛劍劃開厚厚的雲層,成一列縱隊向前疾馳,隊伍過去很久,分開的雲海才慢慢融合。
路拾呆若木雞地扣住沉雁辭的腰帶,一顆心就像在這片雲海裏浮沉,飄飄然的觸不到實地。
一路上,沉雁辭與柴信交談,一點沒讓柴信察覺到兩人剛從秘境逃脫,其實什麽都不知道,反倒還套了不少情報。
原來這附近的修者突然增多,是因為有秘境現世的傳言。
秘境二字從柴信嘴裏說出來時,就連沉雁辭都挑高了眉頭,倆人着實是怕了那奇怪的秘境。
然而随着對方接着說下去,路拾才明白修者們所說的那處秘境,并非他和沉雁辭逃出來的那個,而是一個真正的洞天福地。
傳聞中,這處秘境靈氣濃郁到近乎粘稠,裏面上了年份的靈草靈藥遍地可見,還能獵到千年以上的靈獸,更有甚者,傳說其中富含晶石礦脈!
可以說,進去轉上一圈,就可養活一個門派。
于是,周圍修者們聞風而動,蜂擁而至,都想要到秘境轉一圈,分一杯羹。
修者們聚集在一起,本來就容易發生争執,又更何況大家都是為了奪寶而來,随便殺掉一個人就等于減少一個潛在的對手,短短兩個月,附近已經死傷了不下萬名修者。
“……雖然死得人多,但活着出來的人,幾乎個個都得到了惹人眼紅的財富,所以,人們不僅沒有冷靜下來,反而變本加厲,呼朋引伴引來了更多的人……”
此地毗鄰天機門,因一處秘境淪為了血肉磨盤,天機門門主看不下去,親自發出呼籲,希望大家能夠理智一些,不要為身外之物丢了性命。
天機門是修真界正道裏實力最為神秘的門派,該門派的功法以讀懂星辰運行為基礎,輔以代代相傳的占星陣,據說境界到了,可以從星辰中得出天道的啓示。
天機門出來的弟子,尤善蔔算,每每能逢兇化吉,險中得勝。但天機門門規要求,不得幹涉天道演變,所以,天機門弟子外出行走時,不願與外人結伴,亦不會主動參與到其他門派的事務中。不過,若有人命運多舛,願意付出生命的代價求得一線轉機,天機門會視情況而給予點撥。
也因此,天機門在修真界所有勢力面前都說得上話,誰也不知道哪一天會求到他們頭上。若不是天機門選弟子的條件苛刻,每一代親傳弟子都不多,早統治了修真界的半壁江山,而非成為避世隐居的神秘門派。
既然天機門門主都發話了,有頭有臉的門派都不好再往這裏投入人手。
但散修則不受控制。
天機門縱然厲害,但我幹一票就跑,你又能奈我何?
附近局勢越發混亂起來,天機門終于忍不住了,派出門下弟子,将方圓千裏範圍內全部封鎖起來,不許進,不許出。
“……唉,修者們不尊重天機門在先,天機門封鎖在後,這麽一來,雖行為有些霸道,旁人也無可指摘……”柴信感慨道。
沉雁辭卻有不同的看法。
“天機門明明有着更妥善的解決方式,卻要選擇如此強硬的做法,天機門人向來克己持重,很難說是因為門主而被觸怒。再者說,這附近封鎖起來的用意,或許并非天機門面上所說的為解決紛争,若為解決紛争,應當許出不許進,為何連出去也不允許?”
柴信猜測道:“也許是因為怕被人誤解他們想要獨吞秘境?”
沉雁辭微微搖頭,目光中流露不贊同,柴信不由得信了幾分,轉頭問沉雁辭身後的路拾:“路道友,你覺得呢?”
“什……”
路拾一頭霧水地應了聲,他的心思沒有放在兩人的聊天內容上,而是在考慮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沉雁辭為什麽沒有生氣?
當年沉雁辭明明氣得話都不願意說,整天沉着個臉,陰森得不行,怎麽這回還有心思閑聊起來了?
難道,真的是因為,路拾搶着說自己是仆從而生氣嗎?
這麽一想也太吓人了……
“路道友,你這副擇人而噬的表情,在想什麽?是對天機門有所不滿嗎?”柴信試探着問道。
“我是對某個人……不,我是對自己不滿!”路拾欲哭無淚道。
沉雁辭側目,由于兩人距離太近,他那挺直的鼻梁險些擦到路拾的額頭。路拾眼前就是沉雁辭放大版的臉,纖長濃密的睫毛下,一顆黑曜石般的眼珠映着自己的臉,路拾整個人像被點着了,從裏到外滾燙得一塌糊塗。
他趕緊騰出一只手把沉雁辭的臉扳回去,“你回頭幹什麽?看前面啊,小心撞到人了!”
沉雁辭一聲輕笑。
笑笑笑!哪裏好笑了!路拾揉了揉發燙的耳尖,只敢在心裏偷偷怒斥。
路拾在這邊陷入對自己的懷疑,那邊白芷三個已經對自己徹底絕望了。
秋元鵬進入游戲沒半個時辰,因為一口一個少主,惹得沉雁辭不勝其煩,把他送到了城鎮裏,典當了随身物品給他置辦了住處,留下些錢讓他在此好好生活。
秋元鵬,通關失敗。
白芷因為搞不清楚方向,剛好被柴儀真迎面撞上,被随後趕來的兩位金丹修者把兩人一起給殺了。
白芷,通關失敗。
碩果僅存的黎巧,幸運的沒被追殺波及,還搭上了柴儀真的順風飛劍,與其他衆多游戲參賽者一樣飛往秘境所在地。
白芷被強制退出以後,氣得哇哇亂叫,一睜眼就看見了蹲在窗口邊兒長蘑菇的秋元鵬。
“啊,這…你也通關失敗了……”白芷瞬間沒那麽生氣了。
秋元鵬剛想訴苦,卻被白芷伸出一根手指打斷:“別講了,想也沒用,我們快看看路拾和黎巧的情況。”
白芷三兩下摘掉身上的游戲連接器,打開房間內的顯影陣,搜索路拾和黎巧的直播間。
“太慘了,太慘了,《少女努力追夢,直播間竟無一人觀看》、《邊陲修者發誓拿冠軍,可惜無人問津》,”白芷眨眼間給兩人編出凄慘标題,順便叫了零食來,搓着手坐下,“讓我來給你們增加一點人氣……”
一分為二的屏幕上,兩個直播間內容同步上演,萬寶閣的修者和沉雁辭到達了柴信口中的目的地。
洞天福地秘境的入口。
一處大峽谷外站滿了人,共同仰望着兩側像刀切般平滑的山壁,山壁高聳入雲,一般人仰得脖子都疼了還看不到頂。
峽谷內有大片平地,卻站不下數量衆多的修者,更多的人是禦劍飛在半空中,他們或站或坐在飛劍上,圍着峽谷平地成半圓形。後排比前排高一點,再後面的更高一點,自發形成一排排類似巨型劇場的坐席,這坐席頗有些懸空瀑布的萬鈞之勢。
沉雁辭和萬寶閣的人來的正是時候。或者說,截殺柴儀真的人就想讓萬寶閣的人錯過這個時候,沒想到被沉雁辭兩人給破壞了。
密密麻麻的修者當中,忽然有一位身穿星宿圖案法衣的修者拔地而起,懸在最前方的半空中,方臉闊耳,面容整肅,審視着全部的修者。
雄渾的聲音靠着山壁的反射擴散開來,“時候到了,秘境入口即将開啓,我代表天機門,有幾句告誡說在前面。秘境之中危機重重,各位皆為自願進入,生死自負,與我天機門無關。然則上天有好生之德,希望衆位能夠珍重性命,相互幫助,萬不要作出殘害同類的事情來,切記,遇到危險,走為上策。”
一番話說的親真意切,可被秘境迷花了眼的修者們哪裏聽得進去,不停地催促。
那修者只好嘆息一聲,腳下驀的出現一柄劍,載着他飛向後方,穿過峽谷,突兀地消失不見。
修者們的視線不由自主地追随着他,見他消失,群情沸騰,一個個駕起飛劍火急火燎的往裏沖,飛劍拉出炫目的軌跡。
峽谷就像是湖面,修者們宛如雨點。漫天雨滴灑落湖面,只泛起些許漣漪,湖面還是那個湖面,沒有任何改變。
萬寶閣的人也等不下去了,柴信抱拳拱手,“兩位道友,咱們也走吧。”
路拾人在沉雁辭的飛劍上,去留都由沉雁辭決定,沒什麽好說的。
沉雁辭微微颔首,“走吧。”
飛劍沖向峽谷,路拾聽到沉雁辭傳音入耳。
“天機門行事向來神秘莫測,這回張揚到衆人皆知的地步,很可能用意不善,進去之後,你跟在我身邊,不要獨自行動。”
這話,沉雁辭當年也有說過。
因為這句話,小雜役覺得,少主大概消氣了。
現在回過頭想想,路拾覺得自己當初蠢笨如豚,沉雁辭都被他氣得話都不想說了,還得在危險來臨之前特意叮囑他。
然後,他還覺得少主心中一定恨他。
路拾單手捂住臉,不堪回首,不堪回首……
想到這裏,路拾忽然想到洞天福地秘境當中曾發生的事。那是剛進去的時候,所有修者都是禦劍飛進去的,可沒有人想到,進去之後就會遭遇靈氣亂流。
飛劍靠靈氣駕馭,這才是當年修真界的常識。修者禦劍,首先要保證靈氣輸送穩定,無論用什麽姿勢、飛到多高的高度,靈氣的穩定都是飛行的前提。
修真界空氣之中,靈氣分布均勻,流動柔和,适合飛行。而有一些地方,比如說,火山附近,靈氣灼熱,分布不均,被稱作禦劍飛行禁區。
而洞天福地秘境裏面,恰好就是個非常不适合禦劍飛行的環境。
修者們飛進去以後,就遭遇了大規模的墜落,半數以上的修者都死在了那場墜落裏。
此刻,那些着急沖進去的修者應該正在經歷死亡。
沉雁辭和路拾屬于運氣較好的那一批,僥幸掉在了一處水潭。
當然,沉雁辭靠的是運氣,路拾靠的是沉雁辭。
路拾是随着柴儀真飛進去的,自然也同她一起墜落,是沉雁辭半路抓到了他,帶他一起墜落水潭。
這一次,路拾覺得自己該主動點,直接抓緊沉雁辭,反過來保護他一回。
飛劍穿進峽谷,放佛穿過一層薄薄的輕紗,眼前的景象從山壁變成了雲團,往下一看,衆人竟身處飄渺的高空。
然而高空處處靈氣亂流,修者們腳下飛劍開始搖晃抖動,像是脫了缰的野馬,更像是沒了頭的蒼蠅,飛劍失控的在空中兜了幾圈,便失去力量栽了下去,連帶修者緊跟其後。
“啊啊啊……”
方才還沾沾自喜的修者們慘叫着墜下,砸穿雲層,筆直的沖向地面,并且速度翻着倍的加快,巨大的風阻将修者們的臉扯得奇形怪狀。
路拾在還沒進入秘境時就做好了準備,當飛劍剛出現失控苗頭的時候,就一把摟緊了沉雁辭的腰,雙手死死扣住。
若游戲設定與前事相同,那他和沉雁辭會掉在同樣的地方,僥幸保住性命。
俯瞰視野當中的景物急速擴大,路拾眼睜睜看着自己二人像個炮彈砸進了一處靜谧的水潭。
嗵的一聲巨響,水花沖天,水潭上空飄落一陣淅淅瀝瀝的小雨。
“呃……”路拾剛好墊在下面,背部砸中水面,肋骨好似全部斷了一樣疼。
上一次,是沉雁辭承受了這痛楚。那時候,路拾貝失重感吓得像其他修者一樣只知道閉着眼睛嘶喊,根本不知道沉雁辭是如何在墜落的途中找到他,并護住他的。
就算是現在的路拾,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持自己在下面,除此以外,想張張嘴都無能無力。
每當路拾更了解沉雁辭,便更覺得對方無可比拟。
路拾痛得脫力,沉雁辭得以轉過身來,抓住了下沉的路拾,但路拾整個人還在急速下降過程中,水面折射進來的光亮飛速消失在身後,下沉越久,周圍越黑暗,一個小小的水塘竟然深不見底!
無論沉雁辭如何發力都阻止不了兩人的下沉,仿佛底下有巨大的吸力,拉着兩人去往水潭底部。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只是轉瞬之間,沉雁辭發現自己能踩到硬質的地面,伸出手去摸索,面前是一片嶙峋的牆壁,手指點到了某一處,牆壁迸射出幾道光線。
光線破開眼前的黑暗,發光的幾條裂隙倏然擴大,驟然的亮光刺激地沉雁辭閉上眼睛,适應了亮度再慢慢睜開時,發現面前出現了一個洞口。
試探着伸出手,沉雁辭探了探洞口,洞口處有無形的力量把水拒之門外,洞裏面幹燥富有空氣。
扶着路拾穿過水幕,走進洞中,讓路拾坐下,替他查看傷勢。
“這裏痛麽?”沉雁辭每碰一處,就問一聲。
路拾弓着身體躲避,“不…不痛了……你別動我,一會兒就好了。”
沉雁辭忍耐地閉了閉眼,無力地道:“路拾,你別怕我。”
“……”路拾鼻子一酸,“我沒有怕你。”
更多的話,沉雁辭說不出口,只是道:“傷勢要緊,你讓我看看……”
話說到這份上,路拾只好任由沉雁辭解開了他的上衣,洞裏的涼意侵襲着背後的皮肉,一層細密的雞皮疙瘩應激浮現。
他在心中不停地唾棄自己,路拾啊路拾,白芷說的對,腦子是個好東西,你怎麽就沒有呢……
上一次受傷的是沉雁辭,路拾也很擔心,但被少主拒絕看傷,更不敢動手動腳,只能默默的擔心。
他竟然天真的以為,一如沉雁辭可以拒絕他,他也能拒絕得了沉雁辭!
算了算了,更親密的事兩人都做過了,看一眼又不會少塊肉……
“……看來傷得不重。”沉雁辭的聲音從背後傳來,顯得有些悶悶的。
路拾如獲大赦,趕緊把衣服穿好,果不其然,游戲設置的痛楚就那麽一會兒,現在就已經完全不痛了。
兩人決定繼續往前走,甬道蜿蜒曲折,通道寬敞,足夠三人并肩前行,順着通道往裏面走,洞壁上嵌着數不清的極品晶石,它們以一種玄妙的布局排列着,既用來照明,又用以維持洞中的某種陣法。
他們誰也沒有停下來關注這些極品晶石。
屏幕外,白芷控制不住發出鳥叫聲,打翻了一盤小零食、兩杯飲料,跟火燒了尾巴似的滿房間蹦跶。
秋元鵬雙手捂住耳朵,生無可戀地望着屏幕。
“……嚯嚯嚯嚯哈哈哈,我要瘋了——”白芷叉腰仰頭問天:“為什麽?為什麽沒有人看?這麽刺激的場面怎麽可以沒有人看見?”
秋元鵬痛苦地揉耳朵,“我也要瘋了……”
白芷拼命扒拉顯影陣,“能錄屏嗎?能嗎?能嗎?”扒拉了半天,她萎了,“不能錄屏,我的人生還有什麽樂趣……”
“對了,論壇!”白芷重新奮起,登上讨論區,尋找可以供她吸引同伴的陣地。
陣地沒找到,先看到了挂在最顯眼處的淘汰人數即時統計數據。
看到近乎三分之一的參賽者被淘汰,白芷“啧”了一聲,她和秋元鵬也是其中之一。
接着往下看,是幾位大熱參賽者的簡要介紹,白芷一一翻看,看完後忽然沒了刷論壇的興致。
無他,這些參賽者太強了,各有優勢。
有人外表極佳,有人游戲經驗豐富,有人修為高深,居然還有人運道絕好……
這些參賽者才是萬衆期待的人選,讨論區的人們斷言,最後贏得比賽的一定是這些人中的某一個。
比起這些人,路拾真的沒有可稱道的地方。
白芷不願去看那些人怎麽通關,就只守在自家兩個人直播間裏,為他們加油鼓勁,嗯,雖然他們聽不見。
黎巧好運的從墜落中活了下來,撲騰着爬到岸邊,大口地喘氣,姑且是活下來了。
不妙的是,她與少主失散了。
天上還不斷的有修者掉下來,落點差的被摔成了肉泥,叫人不忍卒睹。
黎巧小心避開其他修者,尋找着少主的身影,剛才太亂,她并未看見沉雁辭掉到哪裏了。
走了沒多遠,她開始察覺不對勁——摔成肉泥的修者不見了。
要是被摔個半死,不見了頂多是自己離開了。可這都摔成肉泥了,總不能是爬起來跑了吧?
黎巧別的不敢說,對記憶力有着絕對的自信,她絕對、絕對沒有記錯位置!
可那塊地方,此刻綠草如茵,連一滴血都沒有。
黎巧起了好奇心,眯着眼睛仔細看,看着看着,不經意走近了幾步,這下子,如同踩中了陷阱,周圍的青草齊齊搖擺,像是突然活了過來,伸長了葉子去纏黎巧。
她被吓了一跳,趕緊退兩步,不料身後是一棵樹,樹冠搖了搖,掉下來一些粉末。
“咳咳咳……”
猝不及防吸了一口粉末,黎巧開始咳嗽,咳着咳着,人就死了。
黎巧,通關失敗。
“……什麽情況?”白芷的怪力晃得秋元鵬頭昏腦脹。
“我哪知道,放手……”
黎巧醒來就看見兩人你打我我掐你的鬧劇,習慣性吐出一口濁氣,“有吃的嗎?”
秋元鵬:“……”
白芷:“……有。”
三人湊在一起,總結黎巧失敗的原因,讨論了半天,認定是那樹上灑下來的粉末有問題。
“看起來,秘境之中的所有草木都很危險,除了樹冠上的粉末,那些小草也不正常。”黎巧道。
白芷又翻起了網上讨論區,這時已經有不少修者中了和黎巧一樣的招術,大家都在說第四關的難度高。
有人就表示,這才哪兒到哪兒,第四關的兇險還在後頭!看着大家倒抽一口涼氣,替參賽者們默哀。
“路長老這是在什麽位置?”黎巧望着屏幕問道。
路拾和沉雁辭不斷順着甬道往深處走,此時,已經走到一個巨大的蜂巢樣的空腔。
空腔四面八方全是洞口,兩人就是從其中一個走出來的。
不僅是他們,還有別的修者從其它洞口走了出來,很快,一小批修者在這空腔之中彙聚到了一起。
修者們沉默着相互打量,目光中滿是戒備和警惕,其中有幾名修者最為引人注目。
沉雁辭就是幾人之一。因他的氣質樣貌出衆,在人群之中最先被人注意到,又因為他的年紀,那些目光中的警惕慢慢變成了說不清道不明的黏膩惡意。
路拾非、常、不高興,怎麽重來一回,這些人還是那麽惡心?
上一次沉雁辭還傷着,這些人比現在更加肆無忌憚,路拾忍無可忍,強撐着膽子,用自己擋住了沉雁辭。
這回,路拾比上次更強,一步跨到沉雁辭前面,想用眼神吓退他們。
可惜,他有點錯估了自己的長相,那些人看到他的臉,非但沒有退卻,反而轉成另一種興趣盎然的眼神。
路拾認為,那一定是蓬勃的戰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