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妹在LC

第6章 Chapter 06

——我的罪孽很重吧。

瞬久違地燃起小宇宙，在那之前，因為對翠的身體負擔太重都一直不敢去用，現在也盡量壓制着。瞬閉上雙眼，小宇宙的力量凝聚在手中，變成了虛幻的鎖鏈。通過以往訓練時掌握的控制小宇宙的精度，這并不是很困難的事。

亞倫正背對着他，燈火的光把他的影子模糊地映在牆上，那上面恰好有他手中操控着的鎖鏈的影子。

現在的話是個很好的時機，從偷襲來說。

如果給每個人都定罪，那麽這個世界上沒有人不曾犯下過罪吧。無論是有意的還是無心的過錯，所有的一切都會被判定為罪孽，冥界就是負罪的人最終會去的地方。

瞬對冥界并不害怕，也不害怕去接受死後的懲罰。只是對于原本與聖戰無關的亞倫，他會感到十分得內疚。

瞬手上的鎖鏈遲遲沒有行動，角鎖也凝固在僵持的空氣裏。

“你要做什麽？”一個陌生的低啞的聲音。

就在亞倫點了燈，回頭要看向瞬的時候，瞬忽然聽到有人在他背後，然後問他為什麽會在這個地方。

“哥哥……”瞬心虛地把鎖鏈收了起來，故作沒有聽到輝火的疑問，“對不起……我擅自就到了這裏來，但是現在就要回去了。”

輝火就站在他後方，沒有理由沒看到他手裏的鎖鏈。

※

亞倫戴上項鏈的同一時刻，輝火獨自走在森林裏。

他在這幾天裏總是能聽到一個聲音，他不知道那個人是誰，對方也從來沒有現身過。第一次聽到的時候，翠剛剛醒來，他正處在又是自責又是喜悅的時候，被那個聲音帶着，看見了一個人坐在床鋪上的瞬。

“事實的真相就由你自己來看吧。”那個男人這麽說道。

狹窄的門縫裏，瞬閉着眼睛，端坐着不動。漸漸地，他的周身籠罩起小宇宙特有的光芒，不久就慢慢地暗了下去。

輝火不知道那是什麽，像是魔法一樣，至少翠是不會這種東西的。

“那個孩子已經不是你的弟弟了，變成了別人呀。”

輝火就是從那個時候起，半信半疑地覺得翠變得很奇怪。

這一天也是，他聽到那個男人的聲音，然後循着話語來到了森林裏。那個男人就出現在他眼前，看上去有三十多歲了，胡子拉碴，帶着奇怪又可笑的禮帽。

“叫我來這裏有什麽事？”輝火問他。

“啊啊，我以為是你來找我的呢。”男人點了根煙，背靠在高大的樹幹上，若無其事地開着玩笑。

輝火的性格很易怒，被他的一句話說得就不想再談下去了，轉身就往原路走。

那個男人名為杳馬，他的身份原來是神，後來不得不作為人類不斷地轉世，永無止境地經歷人世的痛苦和極樂。但僅僅是這樣讓他覺得太無趣了，聖戰也好，冥王、雅典娜也好，都不過是他手裏的棋子，他親自編排的劇本裏的主角罷了。

他要做的就是讓這個戲劇變得更加有趣一點，為了這點，他覺得任何的作為都值得嘗試一番。

杳馬沒有叫住輝火，也沒有為他的反應而感到絲毫不快。他吸了口煙，再享受般地吐出。“有趣的劇目就要開始了。”他拍了拍手，愉悅地說道。

輝火走了幾步就停了下來，難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從森林裏走出來，并朝着他看去的人是翠。

他那天想要阻止翠自殺的行為卻沒有成功，最後看到翠時已經渾身是血地躺在地面上了。就像現在出現在他眼前的翠一樣，頭上的傷口還在不斷地滴着血。

這正是他無數次噩夢裏的場景啊，他無法抑制地覺得翠的死就是由他親手造成的，翠會到那種地步都是他逼迫的。

“哥哥……”眼前的人開口了。

輝火想逃走，或者走上前，但他的雙腳卻無法移動，只能眼睜睜看着翠向他走來。

“我好想見你……哥哥。”翠與他只有半步，擡起雙手，輕輕觸碰着他的臉頰，手上沾着的未幹的粘稠的血液，也因此劃在了輝火的臉上。

“翠……”

“但是哥哥好像不是那麽想我。”翠低下頭，沮喪地說，“和別人在一起也很快樂呢……而我卻在冥界那麽痛苦。因為那個人的存在，我只能去死了呢。”

翠的背後出現的是冥界的景象，他的身體被吊在幹枯的樹梢上，承受着殺害自己而被定下的罪孽。

“不是這樣的。”輝火退後了幾步，搖了搖頭，不願意去相信眼前的景象。

他承認現在的翠有點奇怪，但是那個人還是他的弟弟吧？這個想法忽然被動搖了。

“事實是怎麽樣的，你自己去看一看不就知道了。”杳馬托起翠的臉，為他抹去落下的淚珠，“還是對你來說，只要有替代品的話，是誰都無所謂呢？”

杳馬出現了貧民區裏的孤兒院的景象，對着輝火做出邀請的動作。

輝火看了眼翠，傷口處流下的血和淚水混在一起，在下颔劃過一道弧線，充滿悲哀與苦痛的瞳孔裏有着輝火自己的影子。

哪一邊才是真相？也許進去了就能知道了吧。

“可惡！”輝火頭也不回地向着孤兒院的方向奔去。

※

瞬可以确信的是，就算輝火沒有及時來到這裏，他也沒有把握一定會殺了亞倫。他知道自己的選擇不完全是對的，但至少他不會後悔。

“是誰告訴你這些的？”瞬發覺自己的聲音異常得低沉，就連他自己都有些驚訝。

他發現了比起解釋現在的狀況，更值得他關注的東西。

輝火的身上帶着令他陌生的小宇宙，雖然只留下了很些微的痕跡，但瞬很确定，那個小宇宙他很熟悉，就是他第一次在這個世界醒來的時候，翠的身上殘留的小宇宙。這些都和翠身上遺失的一部分記憶有關。

“回答我的問題，你到底是誰？”輝火卻不顧這些，一步步緊逼。

“先告訴我你怎麽知道這些的！”瞬有些生氣了，小宇宙的力量溢了出來，再一次化作鎖鏈的形狀。

僵持了幾秒，他就發覺自己失态了。因為剛才他幾乎是用吼的，把在一旁不知所措的亞倫吓了一跳，碰到了身後的桌子，上面的玻璃杯掉下來碎成了一片片。

“那個，不要吵架……”亞倫用微弱的聲音勸阻他們二人的對峙。

瞬舒了口氣，穩定下自己的情緒。

“我并不是翠。”他說道，“但是這個身體是翠的。”

“是你殺了翠嗎？”

“不是，”瞬頓了頓，又說，“翠是自殺的。”

意料之中看到了輝火不相信的眼神，或許現在這個情況，瞬說了什麽，他都不會相信吧。意識到這樣的事實，瞬對自己的解說都感到無力了。

“你不相信的話，就在這裏殺了我吧。”瞬用鎮定的口吻說道，背後是從天而降的陣陣雷聲，“如果我死了，翠回來了，那麽他就是我殺的。但是如果翠沒有回來，那麽……”

瞬捂着自己心髒的位置，一步一步向輝火走去。

輝火只是看着他走近，內心做着掙紮。他不知道應該相信杳馬說的，還是瞬說的，哪一邊才是對的，翠現在到底怎麽樣了，他都不清楚。

“不行哦，不可以吵架。”亞倫站到他們中間，讓他們隔開一段距離，臉上帶着溫柔的笑意，像看着孤兒院裏的兩個調皮的孩子發生争執時那樣勸架。

“謝謝，亞倫。但是這件事和你沒有關系。”瞬的表情柔和了下來，把亞倫推到一邊，再次對着輝火，“那麽，是不是可以告訴我，剛才和你見面的人是誰？”

“是我哦——”

随着聲音而來的，是原本被緊鎖的窗戶“砰”的一下打開了的聲音，外邊的風瞬間灌滿了整件屋子，輕易地把燭火吹滅了。

杳馬蹲在窗臺上，單手把帽子擡起來，露出雙眼，直直地盯着瞬。

“你是……”

這個人是誰？瞬搜索一遍自己的記憶，完全沒有見過這個人。但是他身上散發着非常危險的感覺，讓人不想接近。

杳馬壓低了帽子，突然間露出像十幾歲的少年一般天真邪氣的笑臉。“那麽，我是誰呢？”他用開玩笑似的語氣說道。

“……”只一剎那的分神，杳馬就消失了，瞬到處都找不到他，留下的之後空蕩蕩的窗框而已。

但仿佛就是在發出邀請那樣，杳馬留下了小宇宙的痕跡，一直延伸到遠處漆黑的森林裏。瞬沒有多想，就跟着那小宇宙，直接從窗口跳了出去。

※

風呼嘯着穿過耳邊，明明已經是初春的時候了，風卻仍然像一月時那樣寒冷刺骨，刀一般地挂在臉上。

杳馬身上隐藏着巨大的小宇宙，從他留下的這一點點力量，都能感覺得到那是多麽強大。而且，翠自殺的時候，甚至是那之前，他一定出現在翠的身邊過，并且說了什麽。正如他對輝火說了什麽。

翠是自殺的，瞬當時對輝火是這麽說的。但那是有人教唆他去死的。

這個人，終于讓他找到了。

“站住！”瞬一邊奔跑着一邊叫道，他的體力不能讓他跑很久，如果在那之前沒有找到，恐怕就沒有希望了。

“我在這裏呢。”杳馬從一棵樹後走了出來，不懷好意地看着瞬。

瞬停了下來，撐着雙膝不斷地喘着氣。

“你對輝火說了什麽？”

“沒說什麽哦。”杳馬讪笑着，把對輝火用的把戲展示給他看。

瞬看到他身邊出現了一個小孩子的身影，然後容貌漸漸清晰，最後變成了他自己……不，變成了翠的模樣！

“哥哥……”那個頭上帶着傷口的翠的人偶在杳馬手裏任他操控。

“住手！”瞬不忍心去看，即使他知道那只不過是杳馬制造出來的，翠的幻影。“你就是用這個來迷惑輝火的嗎？”

“你可真是纏人。”杳馬走到他身邊，摸了摸他的頭發，“不過我喜歡你這樣的性格，比起原來的那個小鬼，你要有趣得多了。”

“你對翠也……？”瞬拍開了他的手，緊皺着眉。

“別這麽說嘛，要不是多虧了我，你就死啦。”杳馬沒有否認，之後補充的那句話刻意說得很輕，“而且是243年以後的你。”

在肆虐的風裏那句話很輕，但着實讓瞬聽見了。

“重新介紹一下好了，我是杳馬。”杳馬做了一個紳士的禮，就和他身上穿着的黑色禮服一樣顯得滑稽。“不過你是誰，這個我已經知道了。所以就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