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溫存
一片漆黑。
秦骛身形高大, 如今蜷着腿、弓着脊背,躲在扶容的小衣櫃裏,手裏緊緊地拽着扶容不小心從外面塞進來的衣擺。
扶容聽見太子來了, 着急忙慌地從床上爬起來, 把秦骛塞進衣櫃,然後去給太子開門。
扶容連衣裳都沒披,就穿了一件單衣。
如今,一小塊雪白的衣擺從衣櫃門縫裏溜進來, 溜進了秦骛的手裏。
秦骛緊緊地捏着衣擺, 手背上青筋暴起。
就着衣擺的走勢, 透過細窄的門縫,秦骛幾乎能想象出扶容現在是什麽動作, 什麽表情。
扶容還在生病,沒什麽力氣, 站不穩, 只能靠着衣櫃門站着。
他微微踮着腳,舉起雙手, 攀住秦昭的脖子,擡起頭朝秦昭傻樂。
扶容傻乎乎的, 又無比乖巧。
秦骛怎麽能想得這麽清楚?
那當然是因為, 以前扶容在他面前就是這樣的。
現在換人了, 現在扶容不喜歡他了,還要把他塞進衣櫃裏,讓他親眼看着、親耳聽着。
秦骛光是想到扶容此刻抱着的人不是他,而是另一個人, 就忍不住氣血上湧, 呼吸也變得粗重起來。
他緊緊地拽着扶容的衣擺, 強忍着翻湧的怒火,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讓自己從衣櫃裏沖出去。
他要沖出去,把太子打死,然後把扶容給搶走。
不行,他進來的時候,扶容說了,要是他發出聲音,就不要他了。
沒關系,秦骛想,他可以不發出聲音,在太子反應過來之前,一拳就把他給打死。
不會有聲音的,他會很小聲地打死太子的。
很小聲的。
秦骛默不作聲,心裏已經在計劃殺人了。
秦骛嚇哧嚇哧地喘着粗氣,緊緊地攥着拳頭,骨節摩擦,嘎吱嘎吱地響。
他身體蓄勢待發,腦子也飛快運轉,想着自己接下來的行動。
他沖出去,拳頭朝着太子的太陽穴狠狠地砸下去,就算是猛虎,都得被他一拳砸死。
扶容……扶容靠着櫃子,可能會被他撞倒,那就趕緊抱住扶容,扶容不會摔倒的。
好,就這樣幹……
秦骛剛準備起身,下一刻,門外傳來輕輕一聲響動。
噠噠——
扶容靠在門上,用腳碰了碰櫃子。
像是提醒,又像是警告,還可能只是扶容不小心碰到的。
可是秦骛立即打消了出去的念頭,坐回櫃子裏。
他發出聲音了,扶容聽見了,扶容不要他了。
秦骛抓着扶容的小衣,塞進嘴裏撕咬,不敢再發出一點兒聲音。
一雙墨綠色的眼睛,專注地盯着櫃門,生怕外面再傳來聲音。
過了一會兒,秦骛聽見外面傳來秦昭的聲音。
“你還病着,手這麽涼,快去床上捂着。”
秦骛咬牙切齒,知道扶容病着,還大晚上的過來;知道扶容病着,還摟着他親。
太子也是真能裝,親完了才知道扶容手涼。
狗東西,煩死了。
扶容乖乖地應了一聲:“好。”
扶容往前走了半步,才發現自己的中衣衣擺被門縫“卡”住了。
扶容停下了腳步,秦昭疑惑問:“怎麽了?”
扶容搖搖頭,不動聲色地回過頭,把卡在門縫裏的衣擺扯回來。
秦骛坐在黑暗中,眼睜睜看着那一小片純白的衣擺從自己手中溜走,他抓不住,也不敢抓住。
扶容撫了一下衣擺,感覺到上面被秦骛抓出來的痕跡。
秦骛抓得很用力,衣擺還溫熱,是從秦骛滾燙的手掌印上去的溫度,衣料皺巴巴的,幾乎快被扯壞了。
秦骛的手簡直是狼爪子,扶容毫不懷疑,要是再讓他抓一會兒,他的衣服上面能多上幾個口子。
秦昭拍拍他的手臂,溫聲道:“快回床上去捂着。”
“好。”
扶容摸黑上了床,秦昭扶着他。
扶容在床榻上坐下,拿過被子,蓋住自己的腿。
秦昭幫扶容把被子往上扯,把他裹得嚴嚴實實的。
“這樣暖和。”
“多謝殿下。”
秦昭就坐在扶容面前,坐在剛才秦骛坐的地方。
房裏沒有點燈,月光透過窗紙,照在扶容和秦昭之間。
秦昭伸出手,用手背碰了碰扶容的額頭:“還是有點燙,你可要喝水?”
扶容搖搖頭:“不用。”
躲在陰暗處的秦骛咬着扶容的小衣。
廢話,扶容當然不用喝水,他剛才喂扶容喝過了!
扶容吸了吸鼻子,擡起頭,看着秦昭。
他面龐白皙,如玉一般,被月光籠罩着,如今卻浮上一重可疑的紅雲,唇角又始終含着笑意,與平日光風霁月的模樣比起來,多了幾分煙火氣。
扶容看着他,也忍不住笑了笑:“殿下,你能不能把事情再跟我說一下?”
秦昭溫聲道:“孤前日去了姜家,見了姜大人與姜夫人,也單獨見了姜姑娘……”
“前日?”扶容忽然反應過來。
那不就是,他出去送東西,在大街上遇到太子殿下,以為太子殿下和姜姑娘單獨出游的時候嗎?
他還因為這件事情,回來就生病了。
秦昭不解,問道:“怎麽了?”
扶容連忙搖頭:“沒有,沒有,殿下繼續說。”
秦昭道:“姜姑娘十分豁達,直說了,不願意嫁給比自己年長一輪的老男人。”
扶容驚訝:“老男人?”
“是啊。”秦昭笑着嘆了口氣,“孤在旁人眼裏,已經是老男人了。”
扶容連忙道:“姜姑娘才十二歲,小孩子心性,殿下不必同她計較。”
“孤自然不會同她計較什麽,孤同她說定了,孤認她做義妹,封她做公主。安頓好了姜家,孤便入宮去見父皇。”
扶容不由地捏緊了被角,看向秦昭的目光也專注幾分:“那……陛下是怎麽說的?”
陰暗中的秦骛皺緊了眉頭,扶容到底在緊張什麽?憑着老皇帝對太子可寶貝了,太子根本就不會有什麽事。
到底有什麽好緊張的?
為什麽要用那種目光看着太子?
秦昭輕描淡寫,将此事一句話帶過去:“孤同父皇把話說清楚了,父皇雖不悅,但最後還是遂了孤的願。”
扶容擔憂地看着他:“真的嗎?”
秦昭颔首:“真的。”
扶容想了想,老皇帝平日裏看起來并不和善的模樣,他能這麽容易就答應嗎?
秦昭瞧着他一臉擔憂,知道他是在擔心自己,便道:“你不必擔心,這幾日,朝野上下對這樁婚事都多有非議,世家也頻頻進言,父皇原本就有所動搖,孤沒有出什麽力,不過是順水推舟罷了。”
扶容再問了一遍:“真的嗎?”
秦昭正色道:“真的。”
只有秦骛在黑暗中捏緊了拳頭,廢話,太子還以為朝野非議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嗎?他以為朝臣百姓都如他所願,他想什麽,他們就說什麽嗎?
那都是他秦骛在背後運作的結果。
真要命,扶容不擔心他,跑去擔心太子,太子到底有什麽可擔心的?
秦昭又道:“事情孤已經全部處置好了,過幾日,父皇便會下旨,婚事作廢。總歸此事父皇還沒有正式下旨,不過是在宮宴上随口一提,還來得及。”
“再過幾日,姜家也會帶着姜姑娘回範陽老家小住一陣子,就說是探親,也好暫時避一避。”
扶容點點頭:“嗯,很周全。”
沒有人受委屈,此事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秦昭笑了笑,卻問:“那你呢?”
扶容不解:“我?我現在很好啊,殿下把事情都處理好了,又能和殿下在一塊兒了,我很高興。”
秦昭道:“你就不怕,孤去拒婚,不留神把你給暴露了?”
扶容笑着道:“殿下謹慎,殿下不會的。再說了,倘若我露餡了,此刻我也不能在這兒同殿下說話,我應該被抓進宮去了。”
秦昭颔首:“孤沒有洩露你與孤的關系,孤今晚來,也是讓他們把馬車趕回太子府,孤在途中悄悄下了馬車,才來見你,不會有事。”
扶容笑着應道:“嗯,我知道。”
“此事兇險,孤也沒有把握,原以為須得耗上一陣子,沒想到這麽快就解決了。孤先前總是擔心,會連累你,所以……”
秦昭頓了頓,有些難以啓齒:“所以那時,想着跟你暫時斷了,就算事情不成,也不會連累你。”
秦昭定定地看着他:“孤那時話說得有點重,可曾惹你傷心了?”
扶容用力地搖搖頭:“不重,殿下的話說得不重,已經很溫柔了,我知道殿下的意思。”
秦昭又問:“那你可有傷心?”
“嗯……”扶容拖着長音,想了想,輕輕地點了點頭,聲音也很輕,“有一點兒。”
秦昭笑了笑,隔着被子,摸摸扶容的腦袋:“孤錯了。”
扶容笑得乖巧。
忽然,秦昭蹙了蹙眉,仿佛是明白了什麽,不太确定地喊了一聲:“扶容?”
扶容擡起頭:“嗯?”
秦昭問:“你是因為這件事情病倒的嗎?”
扶容哽了一下,雙頰漸漸地紅了。
糟糕,被發現了。
扶容沒有回答,拽着被子,蓋過頭頂,把自己整個兒包起來,然後倒在床榻上。
裝死。
秦昭見他反應,便明白過來,輕輕拍拍榻上的“被褥小卷餅”,溫聲道:“那日與你在長街上相遇,孤是帶着姜家姑娘出游,同她談要怎麽應付賜婚的事情,沒想到被你撞見了,孤又不好下馬同你解釋,只好直接過去了。”
被子裏傳來扶容悶悶的聲音:“我知道,我只是受涼了,才生病了。”
“你吃醋了?”
“沒有。”
秦昭笑了一聲,站起身來:“好了,時辰也不早了,孤就先回去了。”
聽見這話,有兩個人一激靈。
秦骛提起精神,在櫃子裏直起身子,卻沒能完全直起腰,仍舊是憋憋屈屈地坐着。
快滾吧,這櫃子快把他給憋死了,要不是扶容讓他待在裏面,他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秦骛已經想好自己出去要做什麽了。
先給扶容洗把臉,把扶容的嘴巴擦一擦,擦幹淨,最後給扶容漱口,再擦一擦。
然後他和扶容就和剛才一樣,扶容睡覺養病,他坐在旁邊,和扶容挨在一起。
誰是多餘的?
很明顯,太子是多餘的!
快滾!
扶容裹着被子,從床榻上坐起來,下意識便道:“啊?殿下這麽快就走了?”
“是,消息都帶到了,孤也占了便宜,不好耽誤你睡覺養病,你快睡吧。”
“好吧。”
扶容原本想送他出去,可是秦昭不讓。
“外面太冷了,你出去又要吹風,只怕不好養病。孤無妨,你忘了?你家的門房是孤安排的,他會幫孤開門的。只此一次,往後孤不會再不經你同意,偷偷過來了。”
扶容笑着道:“殿下可以偷偷過來。”
秦骛就不行。
“嗯。”秦昭幫他掖了掖被子,便轉身準備離開。
秦骛緊緊地盯着扶容,仔細聽着腳步聲。
滾滾滾!快滾!
這時,秦昭剛走到門前,腳下就好像踢到了什麽東西。
秦昭俯下身,将那東西撿起來。
是之前,扶容過來給他開門的時候,手裏端着的燭臺。
後來他一把抱住扶容,扶容手裏的燭臺也就掉到了地上。
扶容也沒管。
秦昭把東西撿起來,想了想,走了回去。
秦骛聽見腳步聲回來了,皺起眉頭,整個人都散發着不悅的氣息。
太子有毛病?走了又回來?
他到底走不走?
秦昭把燭臺放到桌案上,輕聲道:“扶容,孤把燭臺放在桌上了,你起來的時候小心一些。”
“好。”
扶容縮在被窩裏,眨巴着眼睛,乖乖地看着他。
秦昭終于又要走了。
秦骛兩只手按在櫃門上。
忽然,扶容喊了一聲:“殿下?”
秦骛躲回櫃子裏。
秦昭回過頭:“怎麽了?”
扶容從床榻上坐起來,下了床,要走過去:“殿下怎麽走路怪怪的?”
秦昭後退了半步,仿佛是在掩飾什麽:“什麽?”
扶容走到他面前,低下頭,看看他的腿:“殿下?”
秦骛躲在櫃子裏撕咬空氣。
扶容點起蠟燭,房間裏頓時明亮起來。
只是燭光搖曳,映在秦骛面上,顯得扭曲又陰鸷。
扶容讓秦昭脫了鞋襪,坐到榻上。
兩個人面對面坐着,扶容不容抗拒地挽起秦昭的衣擺和褲腿,秦昭還想按住他的手,扶容拍了他一下。
撩起褲腿,秦昭腿上膝蓋上一片青紫,映入扶容眼中。
扶容恍惚地擡起頭:“殿下?”
難怪他方才看秦昭走路不太對,怎麽會這樣?
秦昭握住他的手,不讓他再往上看,溫聲道:“孤原本不想讓你知道的,沒想到你還是發現了。”
扶容小聲問:“怎麽弄成這樣的?”
“孤去找父皇拒婚,自然要跪着回話,沒什麽要緊的。”
“那……那也沒有跪很久的,都跪成這樣了,我做奴婢的時候都沒跪成這樣過。”
扶容比秦昭這個受傷的還難過,眼淚汪汪地看着他,可憐巴巴的。
他小聲抱怨道:“哪有這樣的?”
秦昭要把褲腿放下來:“好了,不要緊的,孤要回去了。”
扶容下了床:“我給殿下上藥,我這裏剛好有藥酒,殿下上了藥再走,否則這樣走回去,腿豈不是要廢了?”
“沒那麽嬌氣的。”
秦昭攔不住他,扶容跑到桌案前,拿起一瓶藥酒。
他剛進诩蘭臺的時候,總是抄書抄到手疼,蘭娘子就給他準備了藥酒,疼的時候搓一搓手,消腫化瘀的。
還好他這裏有。
扶容拿着藥酒回到床榻上,秦昭道:“孤自己來。”
“嗯。”扶容打開藥酒,倒在秦昭的掌心,“殿下先搓一搓,然後按在傷口上再搓,要搓熱了,效果比較好。”
“好。”
秦昭搓着膝蓋,扶容裹着被子,目不轉睛地盯着他。
秦昭寬慰他:“好了,孤真的沒事,你不用緊張。”
扶容看着他,小聲道:“殿下,我就知道,要讓陛下松口,肯定沒有那麽容易。”
“父皇畢竟是孤的父親,他不會讓孤跪太久的。”
扶容垂下眼睛,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秦昭的腿。
肯定很疼。
秦昭上完藥,放下褲腳:“好了,孤真的得走了。”
扶容點點頭:“嗯。”
他裹着被子,坐在榻上,目送秦昭離開。
秦骛躲在衣櫃裏,怒目圓睜,同樣目送秦昭離開。
滾啊!
秦昭洗了手,回過身,抱了一下榻上的扶容,笑着道:“別癟着嘴了,沒什麽大不了的。你病了,孤也受傷了,孤與你就一樣了。”
扶容把雙手從被子裏伸出來,回抱他一下,悶悶地應了一聲:“嗯。”
兩個人又溫存了一會兒,秦昭才終于站起身,準備離開。
扶容看着他走出房間,聽見老門房帶着他離開,外面的門一開一關,太子殿下離開了。
扶容坐在榻上,等了一會兒,确認外面沒有動靜了,才下了床。
扶容走到衣櫃前,打開櫃門:“秦骛。”
秦骛在陰暗中擡頭看他,目光陰沉,表情卻是刻意做出來的委屈。
秦骛整個人窩在他的衣裳裏,身邊堆滿了他的衣裳,手裏攥着兩件,身上蓋着三件,嘴裏還……
扶容一激靈,連忙把他給拽出來:“秦骛,你是……”
扶容到底善良,問不出那句話——
你是狗嗎?
随便拱別人的衣裳,還塞進嘴裏咬。
扶容把他手裏的衣裳搶過來,看了一眼。
好嘛,是他的小衣,還已經破破爛爛的了。
不知道是被秦骛扯的,還是被他用嘴……
扶容想到這一點,整個人都不好了,把衣裳丢還給他。
秦骛道:“扶容,你說不要發出聲音,否則你就不要我了。”
扶容氣不打一處來:“那你就不要發出聲音,幹嘛弄我的衣服?”
秦骛正色道:“我忍不住,衣服塞着比較好。要是我不小心發出聲音,你更不好和太子解釋。”
扶容頓了一下。
算了,損失一兩件衣裳,總比被太子殿下發現來得好。
雖說他早已經和秦骛說清楚了,他和秦骛也沒做什麽,可要是被發現了,也很麻煩。
秦骛又道:“扶容,我把衣櫃收拾好,再賠你新的衣裳。”
扶容垂了垂眼睛,點了點頭:“随便你吧,我要睡覺了。”
扶容轉過身,忽然,秦骛從身後抱住了他。
扶容吓了一跳,秦骛的手臂箍得很緊,秦骛比他高大許多,從身後抱住他,簡直像是天降牢籠,将他整個兒都罩起來,根本掙紮不開。
扶容拍了他一下,怕驚動家裏人,說話也壓低了聲音:“松手。”
秦骛的聲音更低:“不要。”
秦骛抱着他,帶着他走回榻前,讓他上了榻,幫他蓋好被子。
秦骛轉過身,拿起茶壺,給扶容倒了水:“扶容,喝水。”
扶容搖搖頭:“不喝了,我不渴。”
秦骛不依不饒:“你喝吧,喝一點,漱漱口。”
扶容覺得古怪,皺了皺眉,問道:“你給我下迷藥了?”
秦骛頓了一下:“沒有,怎麽又這樣想我?”
扶容不解:“那你為什麽非要讓我喝水?”
秦骛的喉結上下滾了滾,他怎麽說出口?扶容讓他怎麽說出口?
因為你和太子親嘴了,所以……所以你要喝點水、漱漱口。
秦骛只是把茶杯遞到他面前,低聲道:“扶容,喝點水,好不好?”
仿佛這是他最後的防線。
只要扶容喝了水,他就可以假裝忘掉剛才的事情。
他不介意的,他不介意扶容和太子怎麽樣。
只是扶容都和太子說了這麽久的話,親親熱熱地溫存了這麽久,扶容還總是聽太子的話。
現在輪到他了,他只要扶容聽他的話就好了,親熱可以等以後,他只想讓扶容現在喝點水。
這是唯一要求。
扶容擡起頭,瞧着他晦暗的面龐,好像明白了什麽。
“秦骛,我和太子殿下是在一塊兒的,我們之間,做什麽都可以,他可以随便進出我的房間,也可以……”
忽然,秦骛伸出手,拇指按在扶容的嘴唇上。
扶容頓了一下,繼續道:“我和你,我們已經不在一塊兒了,你不能再進我的房間了,也不能再随便抱我了。”
秦骛明白,這是他給喜歡的人的特權,很明顯,現在,秦骛已經被排除在外了。
他沒有資格。
秦骛帶着繭的拇指用力按了一下扶容的唇珠,往邊上一撇,很明顯是要擦掉什麽。
扶容推開他的手,抿了抿雙唇:“擦掉也沒有用,我和太子殿下已經……”
秦骛沒讓他說完,猛地擡起頭,按住扶容的腦袋,像狼一樣撲上去,要撕咬他。
他聽不下去了!他再也聽不下去了!
他也要親扶容,他也要。
可是下一刻,在他露出獠牙之前,扶容說了一聲——
“不許。”
秦骛的鼻尖已經碰到了扶容的,咫尺距離,秦骛因為這句話,硬生生咬着牙,停住了。
秦骛松了松手,回過神來,看着扶容,喉結上下滾了滾,再一次收緊了手,準備撲上去。
他從來都是這樣,随心所欲,愛做什麽就做什麽。
扶容坐在榻上,認真地看着他,再說一遍:“我說不許。”
秦骛又一次停住了。
就像是扶容施了什麽仙術,有一股無形的力量,把秦骛給推開了。
他不能靠近,也不敢靠近。
他知道,扶容已經不喜歡他了,他要是再不聽話,再撲上去咬人,扶容就真的恨死他了。
秦骛捧着扶容的臉,靠得很近,扶容的眼睫毛都快掃到他的臉上了,他卻仍舊只能看,不能親。
他心裏不爽,呼吸加重許多,整個人都焦躁不安。
像繞着獵物無計可施的野狼,喉嚨裏呼嚕呼嚕直響,是盡全力才能壓制的本能。
他想親,他想要扶容的味道。
秦骛死死地咬着後槽牙,忽然,他喉間一哽,一股濃烈的血腥味瞬間湧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