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難逃一死
午膳時候,周熙烨沒有出來,寶珠在陸嘉應耳邊輕輕說:“娘娘,王爺說他親自過來。”
陸嘉應當時正在喝着一碗素粥,青菜的香氣直直地撲鼻而來,霧氣幾乎将她團團圍住,她腦子裏“嗡”的一聲,周弘烨那日在密道之中落寞的控訴言猶在耳,可是這會兒他又要親自來了。陸嘉應捏緊自己的手心,看來他終究還是不夠信任她,又做什麽深情款款的模樣?
沒想到的是桂圓一個人到急匆匆地從遠處而來,在門口徘徊了好久,才狠了狠心進來。甫一進門,桂圓便眼淚汪汪地撲進來,行了個禮忙說:“娘娘,娘娘,萬歲爺他……萬歲爺……”
陸嘉應擱下手裏的粥,站了起來:“好好說話,皇上怎麽了?”
“您快去看看吧,午膳前流了好多血,怎麽說都不要從宮裏傳禦醫,現在歇着奴才剛剛喚來着,怎麽也叫不醒!”
陸嘉應目光一滞,粥裏面冒上來的白氣瞬間凝成了一團,她突然扯了扯嘴角,慢條斯理地說道:“桂公公,你喊本宮做什麽,太後還在這呢,這會兒該她做主。”
桂圓快要哭出來了,噗通一聲就跪了下來:“娘娘,娘娘,您快去看看吧。萬歲爺這會兒估計得說胡話了,您去安慰安慰,娘娘……”
“本宮還是不知道原因,桂公公,你倒是跟本宮說說。”
桂圓終于涕淚交加,嗚咽着:“這,這,是因為,是因為娘娘您跟從前的皇後長得一模一樣!皇上這兩天都在念着文懿皇後的閨名,娘娘這會兒只有您能安撫住萬歲爺了!”
桂圓是越說越激動,最後索性大喊出來。
“所以,每次皇上醉酒你都往本宮這裏送,就是因為本宮這張臉是麽?”陸嘉應試着說出那句話來:“所以說,皇上心裏面只有前皇後一個人是不是?”
無數念頭從心裏呼嘯而過,前塵往事、誤會痛恨這一刻終于随着這句話的脫口而出而一并抛出。當年的陸餘音多可憐,所有宮裏面的人都看着她的笑話,從一國之母的位置上摔下來,從摯愛的寵溺的變成了冷宮裏的一抹幽魂。
“是。娘娘……”桂圓眼淚撲簌撲簌的流:“娘娘,萬歲爺也苦,現在陸皇後早就去了,您就去看看萬歲爺吧。”
現在呢,皇帝身邊的大太監都承認了陸餘音并不是一個可憐蟲,至少她的死讓當今天子夜不能寐、痛不欲生。
多好啊,她要他經受自己曾今經受過的一切,痛苦、求而不得、恨。
陸嘉應終于移開了步子,點了點頭:“走吧。”
Advertisement
院子裏冷冷清清,陸嘉應被桂圓帶着,眼裏瞧見周熙烨正躺在她曾經躺過的地方,背對着正門口,身上蓋着青色的棉被,一頭青絲一瀉而下,鋪在雪白的枕頭上,觸目驚心。
陸嘉應走近幾步,很快便在清冽空氣中聞到了一股血腥氣,她稍稍皺了皺眉頭,靠近了床邊,低低地喊:“皇上……”
周熙烨好似動了動,桂圓識相地将地方留給了他們兩個人,還貼心地緊緊關了門。
陸嘉應勾了勾嘴角,又道:“皇上,臣妾來看你了。”
這是除夕夜她與周熙烨幾乎徹夜溫存之後第一次好好說上話,只可惜周熙烨只是将身子又往裏縮了縮,嘴裏似乎在喃喃着。
陸嘉應沒有聽清他說什麽,只好靠在了床邊,往裏探去。
觸目所見,皆是猩紅點點。周熙烨胸前皆是血點子,他這會兒只穿了白色的裏衣,他鼻翼裏還冒出來一滴一滴的血,落在雪白的衣上,将本來就猩紅的衣襟打濕一片。
陸嘉應有點暈,周熙烨雙目緊閉,面色蒼白,嘴裏的話她卻終于聽清。
他在喊:“娘子,娘子,餘音……”
他是要死了麽?死之前還在喊從前的小姑娘麽?事實變換,終于輪到他痛苦他生不如死了。
陸嘉應立刻伸出手,抓住周熙烨的大手,她湊到他耳朵邊說道:“阿烨……”
這兩字,果然使得昏迷之中的周熙烨渾身一震,只一會兒就睜開了雙眼。
他不知哪裏來的力氣,在一見到陸嘉應抓住自己手的時候,眼裏寒光四起,立馬就是狠狠一擲,嘴裏喊道:“滾!”
可是陸嘉應卻看到他說滾的時候,嘴裏突然噴出一口鮮血,抑制不住地一陣猛咳。
她的手輕輕抖起來,她緩了一口氣才又道:“皇上,您生病了,切勿諱疾忌醫,臣妾給您叫太後去。”
陸嘉應說完就轉身作勢要離開,周熙烨立刻砸了一個茶杯止住了她的腳步。
“不準去!”周熙烨終于緩過來氣息:“朕的意思是沒必要驚動太後,朕的身體自己知道,勞煩嘉應費心了。”
“臣妾告退。”陸嘉應也沒有留下來,只看了一眼地上的那灘血水,轉身就走了。
當夜,周熙烨的身體還是熬不住了,太後也察覺出不對勁了,立馬遣了人去看,那時周熙烨躺在床上,跟前只剩下一個桂圓絞着帕子大冬天的就那麽放在了周熙烨的額頭上。
夜裏風大,所有人都是披風狐裘,只有周熙烨那條青色棉被也被踢了開,身上中衣沒換,胸前的血跡凝固,看上去硬邦邦的,像是結了血珠子。而周熙烨額上冒汗,唇色發白,臉色已經潮紅。
齊太後過來臺山的時候就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此刻看到周熙烨這番模樣,當即心裏恨不得将死去的陸餘音千刀萬剮。
桂圓終于老老實實在那說着症狀:“正午的時候流了鼻血,身子發虛,奴才發現萬歲爺倒在了地上神智有點不清楚。後來一個人昏睡了,又吐了血,這會兒卻不知道為什麽了倒發起燒來了,虛汗多得很。”最後又說道:“太後娘娘,您息怒,萬歲爺不想讓您擔心。”
“混賬東西!”齊太後大罵:“都什麽時候了,你還由着皇上來!來人啊,傳哀家的指令,命太醫院的太醫通通給哀家快馬加鞭兩個時辰之內趕過來!違者斬立決!”
白龍寺燈火終于通明,李安白立在齊太後身邊,小心翼翼地又到了桂圓旁邊,試探着問:“桂公公,要不我來吧。”說着竟然接過了桂圓手裏的帕子浸在了冷水裏。
細白柔嫩的小手大冬天一碰了冷水,頓時就紅成一片。
桂圓頓時驚呆了,齊太後卻倒放任自流。
這一番驚心動魄,戒空也匆匆趕來,見狀心裏直嘆孽緣。一圈人都侯在了小屋子裏,他下意識地就去找陸嘉應,卻不曾想到這一刻陸嘉應卻不見了人影。所有人的心思都在急病的帝王身上,倒忘了這位賢妃娘娘。
而陸嘉應此刻終于見到了周弘烨,她見到他第一句話就是問:“是你做的?”她見到周弘烨一愣,又道:“周熙烨暴病,你敢說與你無關,他年輕力壯,怎會突然如此?”
周弘烨笑起來:“嘉應,他死了不是更好,你不是就是想讓他死了才幹淨麽?”
陸嘉應被她一噎,眼裏有怒火:“可是我想親自取他性命,你不是答應我了?雪香都已經回來了,而且經我手處理不是更好,以後誰也不會找你的茬。”
“他是因為思念過度,勞心勞力如此的,其實是因為你。嘉應你看看,你問問自己,我不過試探你一下,你就急不可耐,我很有理由懷疑你到時候會不會下得了手。”
“你不信我?!”
“錯,我不是不信你,我是怕你不相信你自己。”
陸嘉應聞言輕輕一笑:“那好,你借我親信十人,周熙烨此番情景必定會盡快回宮,那時候我來安排暗殺路線,如何?”
周弘烨聞言眉一挑:“嘉應,我就相信你最後一次。”
“好。”
周弘烨眼看着陸嘉應走遠,他身旁冒出來一個人影,那人笑嘻嘻地說:“那就是以前的那個小姑娘,哎,我說,跟你說的不像啊。啧啧,這變得也太大了。”
“閉嘴!”
那人皺了皺眉頭,捏了捏嘴角:“小姑娘心真狠,背着你居然跟陸清文搞在一起,老子将那丫鬟扔走的時候可是陸清文接手的。”
事實被反反複複、來來回回地點出來,周弘烨青筋暴起:“隐越,本王讓你閉嘴!”
隐越呸了一聲,得寸進尺:“老子是好心提醒你,小姑娘從前沒選你,這會兒肯定也不要你。我上官家的人命不是白白送掉的,你可別為了一個女人見不了列祖列宗。”
“你到底有完沒完?!”
“好!老子不說了,成不?!”說完,他竟縱身而起,足下輕點很快不見了蹤影。
而周弘烨就留在了冬日冷風裏,這個地方時當年的小姑娘與他二哥定親的地方,寒風從他背脊冒上來。
她當他玩伴,當他好友,當他三哥通通抵不過她當另一個人夫君。
他往前看,陸嘉應的身影早已經看不見了,而小姑娘終于就像是舊時歲月裏的一道剪影,消失在了無邊的風裏。
如今,誰都變了。他想要的那個人已經不見了,剩下的只是一個軀殼,令人難以相信令人猜忌的軀殼。
周弘烨終于轉身離去,走過白龍寺的門口,看到了遠遠而來的太醫們行色匆匆。
棋子,是到了落下的時候了。他微微一笑,看到天邊明月高懸,彎月成弓,弧度正好做成世上最好的弩,如果配上最好的劍,那麽即便是天定君王,也難逃一死。
夜風大振,嗚嗚作響,趕來的太醫下針時狠狠一刺,面色蒼白的周熙烨當即又是吐出了一口鮮血。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是俺來晉江發文正好兩年的日子,嗯,大半夜于是又來更新了。所以,你們忍心不說點什麽就走麽!對手指……虎摸表揚的,都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