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那幾步距離裏,楊澤奎視線微側,看着張祝時微笑的容顏略微出神,心髒也驀然漏了一拍。
或許他終究還是和他不是一條線上的人吧。
長年累月的為己第一的教育觀念之下,耳濡目染地紮根于腦海深處的将自己放在第一位這點,讓楊澤奎在這種關鍵時刻,最先想到的還是自己。
抱歉。
他在心裏小聲說。
旋轉木馬轉過一圈又一圈,楊澤奎保持着緘默,靜靜在臺下看着玩上瘾的張祝時歡呼着坐了一遍又一遍,簡直像個小孩子一樣。
念及此,楊澤奎的眸子光彩淡了淡。
确實。
這家夥單純的也跟個小孩子似的,竟然能把自己的計劃和目标就這麽盡數交待到了對家兒子手裏,還真誠地請求對方和自己達成友好“合作。”
“嘁,”楊澤奎嗤笑一聲,譏諷地勾了勾唇角,“真是的。”這家夥果然還是涉世太少了些。
算起來,在日後不久的将來,他也算是用自身給張祝時上了一課。
楊澤奎閉閉眸子,将周遭嘈雜的聲音除去,沉浸在自己的安靜當中一會兒。
片刻,一道溫潤又帶着點少年時期獨有的俏皮聲線闖入:“我還想再坐一遍!”
楊澤奎睜眼看他,莞爾點頭:“好,我在這等你。”
而後,他便看着張祝時又興沖沖地跑去了排隊處。
彼時天色漸暗,這裏已經沒有多少人了,唯有張祝時這個木馬愛好者一直在排隊、出隊、排隊、出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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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楊澤奎看不到的一面,張祝時收斂了臉上笑意,面色平靜地看着周圍仿佛被按下倍速鍵的畫面愣神。
從游樂園回來之後,改換成張祝時騎着自行車載楊澤奎回去。
安靜小道上,楊澤奎聽到他問了個沒頭沒腦的問題。
張祝時說:“你說,時間能像旋轉木馬一樣回轉嗎?”
坐在後座抓着他衣擺的楊澤奎直白戳破他:“別傻了,時間這種東西都是一去不複返不可能回轉的,你可別因為今天多坐了幾盤旋轉木馬就生出這種愚蠢的幻想來。”
聞言,張祝時沒有給出回答,只是加快了腳上速度。
順着坡下的急的時候,楊澤奎下意識摟緊了他的腰:“你有病啊?!下坡還騎這麽快?!”
張祝時的笑答聲散在風裏:“沒事,開心嘛!”
楊澤奎像個家長似,狠狠地厲聲教訓他:“開心什麽?!你不知道你這樣很危險嗎?!萬一你以後拿到駕照上了大馬路,你還這樣開車出了點什麽意外,誰來給你收屍?!”
張祝時回了下頭,語氣輕佻:“你啊~”
楊澤奎無言,并不想搭理他,只是正聲提醒:“看前面!”
那個傍晚,他們的影子一直被夕陽拉長,落在無盡田野中。
兩人專屬的少年銳氣和歡欣,夾雜在稻香之中,長久地肆意生長着。
即便是未來的他們忘了什麽,也總有這片美好會幫他們記住今日的回憶。
當晚,将自行車停好後,張祝時就扒在楊澤奎此時住的房門不肯走。
“哥哥、大哥、同桌、老板、房東!”張祝時喋喋不休地喊着這些稱謂,試圖打動裏面死死抵住房門的楊澤奎,“拜托了!就一個晚上!今晚之後我就走!”
最後,抵擋無果的楊澤奎幹脆放棄了掙紮。
他看着走進家門來的張祝時,挑眉:“那就一個晚上。”
隔天晚上,熟悉的場景再次上演。
楊澤奎死死抵着門,使出了渾身吃奶的勁兒:“媽的!你昨天不是說就一個晚上嗎?!”
張祝時為自己辯駁的有理有據:“那話是沒錯啊!只是我今天說的話,恰巧和昨天我說過的話撞了而已嘛!”
最終——
再次沒能拼過張祝時力氣的楊澤奎汗顏:可惡,這家夥不光個子和身體長了,力氣也漲了。
兩人無言對望。
接着,楊澤奎面對張祝時楚楚動人的面龐無奈扶額:“好吧好吧,就再多一個晚上。”
距離游樂園那日過去的第三個晚上,楊澤奎看着熟悉的場景再次在那扇可憐的門周圍上演的時候,他只象征性掙紮了幾下,接着便嘆了口氣悄然松開了手。
“不用說臺詞了,”他回避視線不想看見張祝時這個厚臉皮的,“你進來吧。”
張祝時興沖沖的:“好嘞!”
之後幾天,看着家裏面多出來的某人行李,楊澤奎是越發的感覺心累。
喵的,他之前辛苦将張祝時那家夥定的住宿改掉是為了什麽?
不就是為了折磨他一段時間再将他歸入囊中的嗎?!
結果怎麽現在覺來讓這厚臉皮的家夥憑借他的不要臉,直接就跳過了前面的這一環節呢?!
呵呵,還真是應了那句話: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深夜,楊澤奎倚在陽臺發消息,口中叼的煙随着他接連的嘆息吞雲吐霧着。
“這麽晚還不睡?”房內的張祝時不知什麽時候醒了,睡眼惺忪地揉着一頭亂發慢悠悠晃了過來。
“昂,”楊澤奎按熄手機屏幕,回頭看他一眼,“睡不着,出來透透氣。”
被風一吹,困意消去大半的張祝時才發覺過來被夾在楊澤奎指間的星火點子:“你在抽煙?”
他抽了抽嘴角,兀自走了上去,和楊澤奎并肩倚靠在欄杆處:“大半夜的,不睡覺就算了,還跑來陽臺又吹風又抽煙的,啧,你不會某些傷痛電視劇看多了在中二模仿吧?”
楊澤奎沒理他,擡手又想吸一口。
不過手才伸到半路,就被張祝時搶了去。
他直接抓過楊澤奎手腕,好奇似:“煙是什麽味道?”
随即,深深吸了口。
“咳、咳咳!”頓時,被嗆得一下又一下,眼淚水直在眼眶打轉的張祝時眸角猩紅,“咳咳!靠!咳咳咳!”
楊澤奎楞了下,繼而被逗笑。
他摁滅香煙,看白癡一樣哂笑他:“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就不要學大哥哥我抽煙了。”
好不容易回過氣來的張祝時不屑地撇了撇嘴:“切!”分明是他比他大好不好!
無言。
兩人吹着夏夜暖風,默契保持着緘默,無人開口打破沉默。
或許是知道以後沒有機會了。
張祝時輕勾唇角,笑問身邊的楊澤奎:“哎,你要不要做我男朋友?”
楊澤奎睨他一眼,輕飄飄否定:“不要,別開這種玩笑了,我是直男。”
“哦……直男啊,”張祝時念着他話裏的關鍵字,“那就沒辦法了。”
轉身,他随意揮揮手:“走了,我繼續睡覺了,您就繼續吹着您的大風吧。”
高樓裝扮典雅的辦公室內,張何之和張永輝兩人看着大屏幕上投影出來的,楊澤奎和張祝時今日游玩的照片無言對望一眼。
轉而,先反應過來的張何之關了屏幕,将兩人的親吻照從張永輝面前除了去。
他淡漠地瞥瞥他:“雖然但是,這兩個人的關系是不是有點……呃,不太……”
後面的話就算沒說出來,相信只要張永輝不是個傻逼,就能很快明白過來。
他擰了擰眉心,手指扣扣辦公桌,沉思片刻随即開口:“沒事,不用管,你那邊繼續找人盯着他就好,他估計就是——算了。”
張何之故作不解:“估計什麽?”
張永輝手掌覆額:“沒事,你出去吧。”
張何之應答的聲線仔細聽的話,能發覺裏頭微微藏着些顫抖:“好。”那是因為他死死憋着,才沒直接笑出來。
一出去,還沒來得及關門,本就臉黑的張永輝就聽到了門口傳來的笑聲。
張何之大笑着,随即一點沒有誠意道:“啊哈哈哈!抱歉老爸,我馬上就收啊哈哈哈!”
張永輝咬牙,拳頭已經硬了:“臭小子!”
張何之充耳不聞,關門的動作極其緩慢欠揍:“啊哈哈哈!”
三天後,被約在附近一個小餐館見面的張祝時大步走向角落坐着的楊澤奎。
才坐下,他就在椅子上鹹魚一攤,抖着衣領道:“這裏好悶啊。”
對面的楊澤奎自顧自給他倒酒,沒說話。
随即,在張祝時喋喋不休的嘴碎攻擊之下,他幾不可查地蹙了蹙眉頭,轉而出聲打斷他:“我今天生日。”
說着,他将手邊的小玻璃杯慢慢推了過去:“祝我生日快樂吧。”
張祝時淡淡瞟了眼那杯白酒,眼皮都懶得掀一下,直接拿過一口悶:“咳、咳咳!”
頂着楊澤奎驚訝的目光,他不拘小節地用指腹擦了擦唇角溢出的濕潤。
“行,你生日我當然得好好幫你慶祝一下嘛。”他抓過桌上的白酒,又給自己倒了一杯,“今天我們不醉不歸。”
楊澤奎安靜看着他,仿佛想透過他的表象讀懂他的內心。
半晌,在張祝時擡手要喝下第三杯的時候,他語氣略顯焦急地勸道:“行了,少喝點吧,未成年人不能飲酒。”
張祝時唇角帶笑,沒理他。
徑自喝下杯中白酒之後,他有點恍惚地搖了搖頭保持清醒,繼而傻乎乎對着楊澤奎展顏一笑。
“楊澤奎,祝你生日快樂啊。”他莞爾一笑,明媚皓齒的,十分好看,“雖然之前我的十七歲生日沒過成,但我一定——”
“砰”的一聲。
張祝時一頭磕在桌面睡了過去。
似乎意料之中的楊澤奎無聲眯了眯眼眸:“……”
喝不了就不要喝嘛,裝什麽大人。
他安靜翻了個白眼,拿過手邊的杯子就喝了口。
嗯?等等……
這雪碧的味道怎麽……
“怪、怪怪……的……”逐漸頭暈眼花起來的楊澤奎望着手中一瞬一瞬出現的多個重影的酒杯迷糊。
繼而,“咚”的一聲。
楊澤奎手中酒杯滾落地面,他同樣也一頭撞在了桌面上,和對面的張祝時保持着腦袋對腦袋的滑稽模樣。
好了,既然都喝醉了,那現在這下子兩人大概都可以放心,不用擔心自己要照顧可能會耍酒瘋的對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