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掀開被子,睡姿朝裏呈蝦狀的楊澤奎右腳果然貼有藥膏一角,而且還腫起來了。所謂傷筋動骨一百天,張祝時真不知道怎麽評價白天那事。
純屬手欠,他拿手指戳了下楊澤奎腫起來的腳踝。看來是真……?!
突然,眼前黑影一閃,他臉中一腳,被踹下了床。
第二天一早,食堂吃完早飯的張祝時一進門,就看見原本單排單座的課桌被兩兩排在了一起。這是,重新分座了?
他半個哈欠卡在喉嚨,揉揉臉,還是感覺有點疼。今早照鏡子的時候,發現左半張臉都腫起來了。
找到自己位置坐下,楊澤奎不久也在他邊上坐下。
他冷哼道:“垃圾。”
“哈?”張祝時轉頭。
“噫?!你又被人打了?!”楊澤奎驚疑。
張祝時大着舌頭,“我腫麽濕(知)到。”
六點半整,軍訓就開始了。
在教室門口按身高排好隊,剛準備走,張祝時就感覺鼻子一熱。手一抹,發現流鼻血了,接着整個人都沒了意識暈了過去。
再醒來,發現人在醫務室,邊上坐着的是楊澤奎。
他玩着手機,“低血糖啊大少爺。老師讓我看着你。”
說着,楊澤奎倒了杯水,走路一拐一拐的,“把奶片吃了。”
張祝時這下也不抗拒,坐起身接過就吃,“你這麽明目張膽不怕老師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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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澤奎撇嘴思考,接着牛頭不對馬嘴地反問:“昨天你爬我床上來了,對吧?”
無解,楊澤奎又直接跳過了張祝時的問題。
楊澤奎不答,張祝時也不答。
“你臉被踢成這樣,其實還挺好看的。”說着,楊澤奎揶揄,給他看剛才他拍的某人睡覺照。
左臉腫的像豬頭,眼睛旁是一大片淤黑,可想而知昨晚楊澤奎踢得有多重。
我靠!張祝時捧着手機,“我我我!我身(真)變繩(成)設(這)樣紙(子)了?!”
口齒不清的,令人費解。
楊澤奎眯眼,将手機拿了開。“挺好的,這樣你也實現了自己的心願,不用去軍訓了。”
雖然話是這麽說,但張祝時聽來總感覺有些怪怪的,但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躺了許久,班主任帶着兩份打包飯來了醫務室,“怎麽樣,你們好點了沒有啊?快,趁熱吃,我也去吃飯了。”
風一般來又風一般去,楊澤奎和張祝時沒插上半句話。
沉默了大半天,張祝時沉不住氣先問了句:“你腳怎麽扭傷的?”
“籃球比賽。”
“上籃?”
“不是,給別人喝彩跳太高了。”
“……噗哈哈哈!”
楊澤奎掀起眼皮瞪他,嘴裏味同嚼蠟。
“那你還跟我比搬行李?”
“是你拖我下水的。”
“要不是你拖我下水,我能拖你下水嗎?”
“……”
過了會兒,正玩着手機的張祝時,被一道灼熱視線盯得十分不自在,“看我幹嘛?”
楊澤奎單腳搭凳子,“去操場。”
坐在樹蔭下與軍訓隊伍隔開老遠距離的兩個傷員,一個臉腫豬頭,一個腳腫饅頭,在九月的毒天氣下,勉強存活。
“啧。”張祝時砸吧嘴,看着楊澤奎拿着自個兒手機擺弄,“你丫有病吧?作死幹嘛帶上我?”
楊澤奎瞪他,又收回目光,“老師讓我看着你。”
“你就是單純不認路吧?”張祝時冷笑,探頭看向楊澤奎手機屏幕。
好家夥,正相機放大五十倍在看操場上的同學,“您……擱這兒選妃呢?”
“滾開。”楊澤奎伸手推開某人腦袋,“我有正事要做。”
張祝時無語撇嘴。沒記錯的話,這手機是前幾天新發布的,主宣傳的就是放大五十倍的超清攝像頭。所以楊澤奎正事就是這種事?
好色之……
艾瑪!張祝時一激靈,“你特喵在拍男的?!”
頭天雖有些離譜,但還是相對比較輕松挨過去的張祝時一回到宿舍,就腦袋昏昏沉沉地爬上床抱着枕頭睡覺。
邊上路過的楊澤奎嘴裏刷着牙,手上毫不留情狠狠拍了下張祝時的腦袋:“臉成這副鬼樣子了還把腦袋壓在枕頭上,跟個沒斷奶嬰兒似抱着枕頭?”
迷迷糊糊的張祝時有氣無力伸手象征性揮了揮:“別動,我要睡覺。”
“滾起來。”楊澤奎反給了他的手一巴掌,“你趴着睡我不管你,但為了寝室的衛生,你必須給我爬起來刷完牙、洗完臉、洗完腳了再睡。大夏天的,你不嫌臭我還嫌臭呢!”
昏昏欲睡的張祝時耳邊一直有楊澤奎喋喋不休的念叨聲,無可奈何的他猛地睜眼,轉而瞪他:“好好!等本大爺沐浴更衣完了再就寝好了吧!”
末了,完成了楊澤奎一切要求,再次抓着階梯往上鋪爬去的張祝時手忽軟綿綿沒抓穩,當即向後倒去。
邊上站着和白萬林聊天的李加平眼疾手快将張祝時抱了住。
“我靠?!”白萬林擠上去,“他不會中暑了吧?”
“有可能。看他昨天搬了這麽一大堆行李,結果今早醒來臉就變成了那樣,然後今天我還看他一直在外面坐了一天,确實是有可能中暑啊。”說着,李加平看向邊上坐着看書的楊澤奎。
“楊……楊同學,我們這該怎麽辦啊?”白萬林問。
楊澤奎聽了一臉莫名其妙:“這事你去問校醫啊,問我有什麽用。”
白萬林話語被噎,不知所措地和身邊人對視一眼,轉而跟着背起張祝時就走的李加平就出了去。
快速路過楊澤奎身邊的時候,楊澤奎聽到了一聲輕如不存在的“切”。
轉着筆的手驀然一頓,他臉色極其陰沉地睨了眼門口,恰巧和路過一人草草對上了目光。
與他撞上視線那人顯然愣了愣,接而咽了咽口水快步走了。
朦胧中,張祝時回到了小旅館的房間。
他雖有那麽一閃而過說不出的沉重感,不過也就那麽一閃便而過了。
脫了鞋,他張開雙臂一蹦上不是很軟的床。輕輕搖晃的同時,床縫間發出了吱嘎兩聲。他沒理,睜着眼繼續望着天花板發呆。
許久的放空後,他忽然長長嘆了口氣,戲谑般的開口感嘆了句:“這就是沒有物質的人生嗎?”
感嘆着,他的肚子應景地咕嚕響了一聲。他眨了眨眼,感覺餓但又不是很想吃東西。幾秒的安靜過後,他腦袋蒙過被子打算結束這一晚。
場景倏然轉換。
起來時,他感覺頭腦格外清明,能一口氣刷完好幾套試卷的那種清明。
他翻遍了屋子,找出了角落裏零散的錢,在隔壁早餐鋪飽餐一頓後去了廣場。雖然也不知道為什麽想去廣場,但就是去了。
沿着步行街一直往前走,人群變得愈發密集。他好奇地左右張望着,手上忽然被誰塞了一張傳單。
他下意識蜷起胳膊來看,傳單上醒目的兩個大字首先被他收入眼內。
“兼職。”他淡淡念了出來,如蚊蠅般的音量淹沒進周遭的熱鬧,仿若只有他自己一個人聽見了這聲。
他走到安靜一點的地方細看起來,發現大概內容就是某個網上服裝購物店需要招模特,而且酬勞很是令人心動。
不過可惜這是個女店,他去不了。
剛準備撒手扔掉,他又忽然笑了笑,心裏不由竊喜起來。他幹淨修長的手指彈了彈那張單子,“身高175,體重110,相貌端正。啧,這說的不就是本少爺我麽。”
當即,他掏出手機,照着上面號碼按下了撥號鍵。
一個簡單的語音線上面試後,那邊的店主加了他微信想要他發幾張正、側、背面無修的全身照片過去。
這就令他有點頭痛了。
他沒有拍照的習慣,外加就算有也不會有穿女裝的這種照片啊。
想了想,他腦子轉得飛快,幾步跑進了一家百貨商店裏。向老板借了頂假發試戴以及一條女裙,還飛速塗了點免費試用化妝品的口紅,随後閃身進了試衣間。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點了幾下,發過去了一條消息。
張:老板,我沒有拍照的習慣。
要不我……
第二條的字還沒打完,那邊就撥了個視頻通話過來。
他反應不急,手指還在打字,一不小心就按下了接聽鍵。
想着接就接吧也沒什麽,将自己打扮成女生的張祝時舉起手機照在自己面前。
猛然一瞬,手機的屏幕上映出了楊澤奎那張淡漠的臉。
驚訝之際,那頭的楊澤奎輕輕一笑,嘲諷明顯:“喲,上次在店裏遇見的美女就是你啊——張、祝、時。”
最後話語一字一頓念出他名字的同時,張祝時怒吼否認:“不是我!不是我!!”
大口喘氣猛烈重複的時候,從夢中醒來的張祝時與病床邊上的白萬林和李加平兩人面面相觑。
而角落之中的,還有剛才他夢到的故事主人公楊澤奎。
他正翹着二郎腿,若無其事地坐那自顧自玩手機,哪怕是張祝時醒過來了也依舊見慣不慣的目不斜視。
“你醒了啊。”白萬林收了收下巴,咬了口手上的蘋果。
轉而也跟着回神過來的李加平也道:“醒了就好。餓嗎?渴嗎?”
張祝時搖搖頭,遺忘的記憶一段一段浮現他腦海,都是關于昨晚的一些。
他抓了抓頭發,幹澀開口:“我沒事,勞煩你們了。”
聞言,面前兩人相視而笑:“沒事,都是同學嘛,而且還是舍友,總不能見着不管不是?”
說話間,始終一言不發的楊澤奎驀地起身,仍舊面子不給的沒從嘴裏蹦出什麽話來,徑自離開了醫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