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一剎放大了瞳孔,不過很快目光就被一人的身影擋了去路。
光憑餘光和個後腦勺,張祝時就能認出他來,這小子就是之前公園和考場遇到的那家夥。
他撇嘴,自認踩了狗屎倒黴到家。
“噫。最後一個位置坐着舒服吧。”妥妥的陳述句,語氣還極其欠揍,至少在張祝時聽來确是如此。
他沒理,微頓了頓動作,後拉開椅子一屁股坐了下去,轉而微笑回答:“嗯,是挺舒服的。”
“大少爺舒服就好,畢竟倒數第一的位置也不是誰想坐就可以坐的。”楊澤奎輕挑說完,就轉了過去。
“您也是,倒數第二的位置也不是誰想坐就可以坐的。”張祝時癟着嘴,大腦裏循環播放“不生氣不生氣,氣出病來無人替”這話。
不稍片刻,一個中年模樣的男老師走了進來。他前面頭發已經禿成了一個小山丘狀,看起來着實好笑。
“噗。”倏然被莫名戳中笑點的張祝時趕緊低頭輕咳,試圖掩蓋,“咳咳!”
楊澤奎咂嘴,原本向後倚靠的脊背挺了挺,向自己桌肚靠去。一套動作行雲流水。
張祝時無語。
怎麽樣,嫌他吵啊?有種考個全校第一離他遠遠的啊!
不能?不能那就給他好好受着!
殊不知,彼時張祝時心裏所想竟在之後,就這麽一語成谶。
那老師上講臺,籠統講了下新生需要知道的事項:“好了大概也就是這樣了,班級位置到時候在開學考後還會調整,暫時先是各自單排單位。”
他環顧教室四方,認真看了各學生精神面貌,都還不錯。但輪到最後一排張祝時的時候,他眉頭幾不可查地皺了下,唇間同時輕洩出一聲細微的“啧”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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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蟬鳴叫得響亮,所以并沒有人注意到這一點。
初次報道結束,張祝時鈴聲一響就撒腿想跑,無奈被一人嚴實攔住了去路。
垂眸:“有事?”
楊澤奎舔舔唇角,倏然展開笑顏,搞的張祝時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陽光順着桌角緩緩爬過一段距離,雲層遮住了光亮,教室裏瞬間暗了不少。
楊澤奎笑意不減,視線往張祝時那張俊俏臉上挪了幾分,溫言道:“你腦袋上有只瓢蟲。”
“啊?我憑什麽相信你?”
楊澤奎揚起眉梢表示沒所謂,接而将一面翻蓋長方鏡拍在張祝時桌上,“不用謝,流浪漢。”
待楊澤奎走遠,心高氣傲的張祝時才勉強說服自己,“算了,看眼也死不了。”
剛抓起鏡子對着自己的臉抓頭發,就聽到身後窗玻璃被人敲了敲。聞聲看去,只見楊澤奎那小子帶着嘲弄扮了個鬼臉。
“靠!被耍了!”張祝時撈起書包和鏡子,開窗一躍而下,但哪還有楊澤奎的身影。
他手心牢牢捏着那面翻蓋鏡,悶聲發誓:“丫的我一定要讓這小兔崽子還回來!”
當晚,将學費打給烨莘後的張祝時打算買桶泡面墊墊肚子。
視線在各口味泡面間逡巡往來,最後選擇了清淡的蝦仁味。
拿出老哥給的銀行卡,金燦的卡面在燈光反射下有些刺目,惹得張祝時側了卡身。
店員将卡在POS機上一劃,而後又遞還道:“不好意思先生,您的這張卡沒錢了。”
“沒錢?”回想下沒多久打出去的一萬三學費,于是脫口而出:“靠,原來還真是救濟。”
這話,也不知道是說給張何之聽的還是說給自己聽的,他只記得自己摸回卡後就扔了句,“不要了。”
說罷,隔天他便掐着點去了附近的大超市。
前幾天張祝時發現了一個莫大的商機,口袋緊張的他打算厚起臉皮去嘗試嘗試。
一進門,張祝時腳上步伐不停,直奔服裝區那塊。
——有了!
“咳咳,”等人少點,他努嘴,拉過一個店員,“那個……請問你們店裏是在招模特嗎?”
店員有素笑着:“對啊小朋友。”
小朋友?
“怎麽啦,是你姐姐還是誰想來試試嗎?”
“啊,不、不是。是我。”
“嗯?!”店員明顯有被噎到,畢竟他們這是家女裝店。
她張嘴,卻又止言:“跟我來吧。”
櫃臺裏坐着一個青年,模樣大概比張祝時大四五歲的樣子,有着一頭火烈鳥似的紅毛小寸頭。裸露在空氣中的手臂肌膚,紋有幾道亂中有序的簡潔文身。
簡單說明後,那青年喜笑顏開。
他起身伸出手:“我是白小飛。如果你想做的話工資就按你一天兩百,怎麽樣?日後也還可以加。”
張祝時點頭,虛握了下他的手:“行。張祝時。”
雖說是女裝,但無奈張祝時生的好看。桃花眼尾溝處略上揚,密黑睫毛覆着水靈的眸子,往下是挺直的鼻梁。還不算棱角分明的臉頰從側上方看有些圓鼓鼓的,加上白皙的皮膚,活像一只小包子。
親自給張祝時化妝的白小飛給他化下眼線的筆觸頓了頓,就這麽将面前人的臉龐全數收于眼底。
張祝時別着視線,餘光還是能注意到一點白小飛不加掩飾的熾熱。本就不習慣化妝的他眼睫不自覺輕顫着,仿若只受驚了的蝴蝶。
他輕咳一聲,想提醒白小飛。不料這家夥嘴角揚起一抹笑,直接捏起他下巴。
什麽鬼?!這種事他可一點經驗也沒有啊!
這難道是潛規則嗎?!所以說正确做法是該抵抗還是配合?!
他一顆心跳得飛快,腦子裏亂七八糟的思緒飄過,偶爾還摻雜着幾條帶有顏色的廢料。
“別動。”白小飛出聲。下一秒,他就拿唇刷輕輕塗抹起張祝時的唇瓣,動作輕柔到讓張祝時感覺心間也癢癢的,好似有一條貓尾正在撓撫他。
簡稱,“心癢難耐又沒轍”。
今天要展示的是店裏新進的百褶系列的短裙,白小飛為張祝時選了條淺藍色的,上衣給他配了件普通的白色短襯,以及一個配套的淺藍蝴蝶小領結。
“你淨身高多少?”在張祝時換好裝後,白小飛邊幫他整理衣領邊問道。
“175。”
白小飛挑眉,惡趣味十足,“那你光腳上去吧。”
“哈?”
就這樣,光着腳丫的張祝時在櫥窗裏保持姿勢站了整整一天,活像一個瓷娃娃。
這天店裏的顧客明顯多了,其中還多了不少男顧客。美名其曰進來逛逛,實則就是為了近距離看看張祝時這個“美人”。
一天的工作結束,張祝時累的渾身上下酸痛,手捶着大腿肩膀,直接坐倒在了地上,“哎喲我去,我的媽呀!這也太累了!”
白小飛用腳尖觸下張祝時小腿,“可注意點形象吧,裙子不是白穿的。”
一想起這茬,張祝時就立馬合了腿,莫名有種羞恥感是怎麽回事。
“好了小飛哥,快拉我一把。”
白小飛伸手,笑說:“我請你吃個飯吧。”
不吃白不吃,“好。那我先換個衣服。”
張祝時剛進去更衣室,忽想起假發還沒摘,就掀簾走了出去。“小飛哥,這個假發……”
話未說完,他就看見了迎面進來和誰打着電話的楊澤奎。
“我去,這也能碰到?!”幾近是震驚,他趕忙轉身想躲,無奈那家夥已經眼尖的先注意到了張祝時這邊。
“美女?”楊澤奎的聲音于張祝時身後傳來,光聽這聲音張祝時就已經可以用腳扣出一座魔仙堡來了。
張祝時沒回頭地往更衣室快步走去,他打死也不想出這個洋相。
“等等美女,打擾一下我想問個路。”楊澤奎速度加快了些,但還是慢了一步。
聳肩,他重新開口:“喂媽,我在一樓你經常買的那家服裝店裏。”
隔着布簾偷聽的張祝時一邊脫裙子一邊在心裏暗喜:這潔癖怪原來路也不認得,笑死了。
“嗯好,那我就在這裏等你吧。”張祝時瞬間石化。
他喵的?!在這等?!張祝時重重把短袖一套,對着旁邊就來了一頓空氣拳。
他撩開點布簾,透過一個小縫找了下楊澤奎那家夥在哪等,結果發現是門口。淦!
張祝時咂嘴,偷着看了會兒,随之趁楊澤奎不注意,拎起裙子和假發拔腿就跑,跑到化妝角才停下。
他蹲坐在那,宛如只捕獵的貓科動物,伺機觀察白小飛去哪了,以及店裏剛才還在的員工。
未果,張祝時拿起邊上的卸妝水先把臉上妝給卸了。忽的,一個聲音響起:“你被人打了?”
擡頭,是楊澤奎,“哈?”
他沒接話,指指張祝時,又指指自己的眼睛。
張祝時反應不及,不知從哪探頭的白小飛搶說:“這位客人,我們已經下班了,請您明天再來吧。”
楊澤奎轉頭,又盯着看了眼張祝時眼圈邊的淤青色,就走了。
據白小飛自己說起,他已經二十歲了。子承家業,接管了服裝店。
上車,白小飛先坐着點了根煙,猛吸了兩口,才啓動了色亮的紅跑車。
“想去哪裏吃飯?”白小飛骨節分明的手握着方向盤,慢慢打了個轉。
“味絕。”鬼使神差的,張祝時說出了老爹旗下的餐廳。
白小飛沒搭話。
兩人飽餐後,白小飛順便把張祝時送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