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幹嘛呢?”張祝時推門進來,就看見楊澤奎撅着個大腚,趴在窗戶口鬼鬼祟祟的。
頭也不轉,楊澤奎輕飄飄答:“別吵。”
張祝時将手中菜放在桌上,走到楊澤奎身邊,順着他的視線看去——有一肩背寬闊的男生背朝這邊正在換衣服。
“喲,景色不錯啊。”張祝時不禁眯眼。
楊澤奎依舊頭也沒擡,癡迷附和:“還行還行。”
接而,楊澤奎頭狠挨張祝時一拳,摔倒在身後沙發上,“哎喲我去!”
他捂着被捶疼的腦袋,手撐沙發,“你丫的突然打我幹嘛?!”
張祝時故作發愣,語氣不重不輕:“就是想活動活動,不是故意的。”
“切,鬼才信。”楊澤奎瞄眼被拉嚴實的窗簾犯嘀咕。
偏頭詢問:“今晚吃什麽?”
“吃什麽有這麽重要嗎?反正秀色可餐嘛。”張祝時坐下身,長指不乖張地點了下楊澤奎右肩,“你這姿勢還挺妖嬈。”
楊澤奎倒也不惱,他牽起嘴角,“噫。要是本少爺餓了,這個月沒有錢多交房租——”
語末兩字,楊澤奎故意拉長了音調。張祝時悄然深吸一口氣,換了個表情谄媚道:“啧,多大點兒事兒嘛。這餓啥可都不能餓着我們楊澤奎大少爺啊。”
說完,張祝時當即起身,拿着菜進了廚房,頂着郁悶擇起菜來。
“什麽大少爺,明明是大爺還差不多!”他小聲嘀咕一句。
對于現在的張祝時來說,致命弱點就好比楊澤奎剛說的房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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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他租房在楊澤奎公寓,條件單只是要他幫作為房東的楊澤奎打掃衛生、做飯,就可以免租。
至于前綴“現在”這詞,主要因由張祝時那突然進了叛逆期的老爸。
幾月前,中考前夜,張祝時十六歲生日如期而來。
半夜口渴剛下到一樓的張祝時,倏地被一人拍住肩膀,他被吓得陡然一激靈站得筆直。只聽那人低沉雄渾的嗓音于身後傳來:“兒子,你也大了,爸是時候跟你好好談談了。”
水也沒拿,張祝時就莫名其妙去了大廈頂樓。
“兒啊,你看。”張永輝擡手一指市井繁華的鬧市,“這全是爸爸為你打下的江山。”
張祝時擡眼,面色平靜,“說重點。”
“咳咳,其實我叫你來是為了送你一份十六歲的生日大禮。”說着,張永輝笑得燦爛,同時往張祝時那邊挪了幾步,“這次絕對讓你意想不到。”
“意想不到的話……你又把我存錢豬裏的錢給偷拿了?!”說到這,張祝時的眸子瞬時燃起了一抹看不清道不明的怒火。
他撸起袖子,咬牙切齒道:“那可是我憑本事掙來的獎學金!”
“哎呀,兒子,冷靜冷靜。”張永輝幹巴巴笑着,試圖緩解眼前兒子的火氣,“你先把左手伸過來下。”
張祝時咽口唾液,臉上寫滿了不相信,“我信你個鬼,肯定準沒好事兒。”
語畢,他便轉身準備離開。
“看!流星!”
“嗯?!”張祝時回頭,視線在空蕩的夜空草草掃過一圈,“騙!子哎哎哎?!”
原本正常的語調忽的一上揚,張祝時還未來得及反應,左手已被張永輝抓了去。
張永輝眼疾手快,将張祝時左手胳膊夾在自己腰側間,同時迅速轉身背抵着張祝時防止他正面進攻。
張祝時宛若只上了實驗臺的小白鼠,象征性地掙紮幾下,“你又騙我!”
話音剛落,張祝時覺着手上禁锢住胳膊的力道忽的一松。再反應過來,自己的表已被張永輝奪走了。
靠!
“非也非也。”張永輝打了個響指,張何之便端着蛋糕走了出來。
“哥?”張祝時一頭霧水,奇怪常年不着家的老哥怎麽在這。
随之,張何之背道:“為了幫你擺脫溫室照顧,你爸特地将你趕出家門兩年,十八歲再讓你回來。”
張祝時人傻了。
什……什麽玩意兒?!趕出家門兩年?!不是,是他在做夢還是他、他在做夢?!
他回頭揶揄:“噗哈哈哈,哎喲老爹,真調皮。好了好了,表我不要了,我去睡覺了,不然要做更離譜的夢了。”
隔天一早,張祝時照常被鬧鈴聲吵醒。伸個懶腰,順手把邊上鬧鐘給摁了。
他眯眼,剛想起身穿衣服,就被入視的一張陌生面孔給吓了一跳,“哎喲媽呀!你誰啊你!怎麽在我房間啊!”
那臉主人五官皺在了一起,似乎是在說“你腦子有病吧”。
張祝時撇嘴,眼神間充斥不解,心覺這人才有病。不過……
他猛然坐起身,環顧四周。綠葉蔥蔥,鳥鳴清脆,甚至還有早起在公園活動的大爺大媽。
“我靠?!”昨日記憶湧入他腦海,“喵的真把我趕出來了?!”
張祝時掃眼身邊狼藉——一個破舊行李箱,上面擺着他的鬧鐘,床尾欄上還挂着自己昨晚換下的校服。
“……”他深吸口氣,從枕下摸出手機,但電話簿裏也沒個聯系人,“我靠,老賊!”
那人就站在邊上默默看完了他的一系列動作,而後歪頭飄出一句:“你是新來的流浪漢?”
“我呸!”張祝時掐算時間,抓起床尾衣服套上,“本少爺才不是什麽流浪漢,只是個家門不幸還得趕去考試的衰逼罷了。”
“噫。”那人哂笑,“你的睡姿可真好看。”
張祝時穿鞋動作一頓,擡頭奇怪道:“哎不是,你到底是誰啊?你杵這兒幹嘛,看我笑話啊?”
“誰叫你把路給擋了,我可也趕着去考試。”
“啧。”張祝時看看被占大半的碎理石小道旁的草坪,繼續穿鞋,“不是有路嗎?怎麽,你非要從我床上跨過去啊?”
“算了算了,等你還不如繞圈走。”
“嘿你這家夥?”注視着那人離去背影,張祝時打量一眼,目光停在那人幹淨的小白鞋上。在心裏默默吐槽一句“潔癖怪”,他便拽過行李箱和鬧鐘飛也似地奔去了學校,頗有趕路大漢的氣質。
他把東西寄放在傳達室,摸遍口袋确認校卡的存在,就趕去了食堂。接着是考場門口,途中還借空抹了把臉。
排隊時,嘴巴塞得滿當的張祝時刻意偏了頭,不料視線恰好與從另棟教學樓過來的一人撞上了。
是一早那家夥。
張祝時皺眉,翻個白眼一條腿不羁抖起腳來,不再看他。
沒一會兒,一個冷淡聲音于張祝時左前方響起:“張祝時?”
回眸,張祝時怔愣,把嘴裏最後一口早飯吞下肚去,“你怎麽知道我名字?”
無解,那家夥下巴一揚,直接選擇性忽略了這問題,“後面去點。”
“我憑什麽聽你的?”
那人像沒有興致,沒回話,直接站在了張祝時邊上。
“楊澤奎?”一拿資料的老師路過提醒句,“幹嘛呢,快排隊伍裏去。”
排隊?所以……他剛是想排自己前面?他們兩個是同一考場的?!
張祝時掩面,悄咪咪後退。楊澤奎是吧,臭小子,本少爺記住你了。
那兩天的中考,原本妥妥可以上市重點高中的張祝時刻意壓了分,去了另所成績不出衆但錢多到流油的新建私校——烨莘中學。會叫這個名字,大概是取音于“野心”這詞。
那的一等獎學金直逼六千塊,還有額外的進步獎金,完全的砸錢育人觀念。
真——有野心。
“喵的。”把床賣了,在小旅館将就數個日夜的大少爺,此時正頂着個大太陽,坐在樹下的石凳上自訴苦水,“什麽狗破學校,暑假提前十多天就開學報道?!還有沒有王法了?!”
待坐一陣,太陽也随時間軌跡升高了點,跑到了張祝時前面去。他往樹蔭裏再躲一點,祈禱着學校快點開門。
忽的,耳內傳入嬉笑,“喲,還挺準時的嘛。”
一聽這軟綿綿的慵懶聲,張祝時就已經猜到了是誰。他眼皮也沒擡,自顧自扇風。
“哎呀呀,別不說話嘛。”張何之繞到張祝時另側,雙手抱臂,“你看,你現在多自由啊。”
“自由?”張祝時恨不得跳起來,勾住張何之脖子咬牙切齒問他一遍。
“噗。好啦好啦,我是來給你救濟的。”說着,張何之拿出一張金燦燦的銀行卡,“侬,裏面是哥的私房錢。哥沒什麽錢,省着點兒用。”
嘴硬心軟的張祝時扭頭,一把接過,“不是,你他喵的就比我大兩歲,你怎麽不用被趕出來磨煉兩年?”
沒有答案。張何之已經轉身走了。
過了足足有半個多小時,其他學生陸續到校門才開。這讓張祝時一時心塞想罵人。
這學校分班很明晰,除卻一個藝術班,由最好到最差成績逐一從一班一號位排到十一班最後一個位置。而張祝時一路從九班找過去,發現自己的名字和分數條竟貼在一樓十一班最後一個位置上。
“我靠?”張祝時訝異,“難道壓分壓過頭了?”
他撓頭,雙目瞟過其他人的桌面,發現比自己高了足有二十來分,“什麽鬼?”
張祝時嘟囔,眼睛朝前面那個位置瞄去,“我靠,我前面這個都比我高了十幾分?”
收回視線那刻,分數條邊上一個刺目字眼倏然映入他眼裏,“楊?”
秉着好奇,張祝時再次看過去,“楊……楊澤……楊澤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