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34 推開
醫館的內外聚集了不少人, 各種目光紛紛看向江柔,她幾乎有些堅持不住,渾身都氣的發抖, 炎霜看着她情況不對來到她身後, 将她拉到了藥櫃的後面。
那鬧事的瘦高男子,還在高聲喊着叫江柔給他個說法。
炎井站在瘦高男子的身前,一臉沉肅的看着對方:“這位公子, 你确定你身上的病症, 是我師妹給你看的嗎?”
瘦高男子眼睛一瞪:“我當然确定,我又不是瞎子, 傻子, 記不住她長什麽樣!”
炎井聞言皺眉:“那不應當,按照我們炎氏醫館的規矩, 只要屬于是隐秘病症,男患必須找男醫,女患必須找女醫。所以按照規矩,我師妹是不可能給你看這個病的。”
瘦高男子眼珠子一轉, 聲音更大了些:“我來的那天你們太忙了,我等了半天都沒人給我看,實在沒辦法了才叫她給我看, 你們可不能不認賬啊!”
“就算是醫館再忙,我們也絕對不會讓師姐妹, 給男患看這種隐秘病症的。”
炎井說着又上前一步,眼神冷冷的看着他:“這位公子,煩請你說清楚是哪一日,哪個時辰,來的我炎氏醫館。再把我們醫館給你開的藥物拿出來, 我需查看那究竟是不是我炎氏醫館的藥。”
江柔坐在藥櫃旁邊,眼睛裏已經蓄滿了淚,炎霜師姐擋在她的身前,阻隔着那些目光,一只手輕輕的放在她的肩頭輕拍着,安慰着她:“別慌,師兄一定會處置好的。”
江柔擦擦淚輕輕搖頭,她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她更不敢想今天這件事過後,她的名聲會是怎樣……
如果是她一個人倒是無所謂,可她如今是王府的義女,若此事一出,王府的名聲也會被她帶累。
到時候幹娘他們又該如何遭人嘲笑……
她不敢想…
瘦高男子看着炎井這麽不好糾纏,幹脆喊道:“你說這一大堆做什麽?什麽規矩不規矩的,就是她給我看!不過究竟是哪一日我也記不清楚了,約摸就是月初那幾日吧。”
炎井又問:“那你既然說這藥你用了不妥,那剩餘的藥物可否拿來呢?”
瘦高男子一瞪:“那藥害慘了我,我一怒就摔了,哪裏還拿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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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井一聽這個話,回頭悠悠的看了炎霜和江柔一眼,炎霜瞬間明白了什麽,點了點頭,從藥櫃底下拿出兩本冊子來,走到了瘦高男子不遠處,道:“你既然記不清是哪一日也拿不出藥物來,倒也沒有關系。”
炎霜走到人群中晃了晃手中的冊子,對着裏外的人說:“諸位,我們炎氏醫館向來嚴謹,但凡是來我醫館中看病的人,不管是內科還是外科,我們都會留下脈案記錄在冊。”
“每一位病人姓甚名誰,哪一日哪一個時辰來的,接診的大夫是誰,生的何病,開的什麽藥方,開了幾幅,事無巨細的我們都記在這個本子上面。”炎霜說着,回頭沖着那瘦高男子輕蔑一笑:“這位公子既然說是月初那幾日來的,那我們便從初一開始查,查到十五為止。”
“所以這位公子,報一下姓名吧。”
江柔看着師兄和師姐,視線有些模糊,醫館好不容易撐起來,從來不曾出過任何事,如今卻因自己影響了聲譽,豈不是毀了衆位師傅師兄姐的辛苦經營……
瘦高男子一聽頓時眉頭緊促,看着那本冊子倒是沒想到還有這種東西,思索了片刻之後,再擡起眼皮便是冷冷一哼:“這還真是店大欺客啊,你們把人看壞了還不想給個說法,推三阻四的,要查這個查那個的,麻煩的要死,老子可沒工夫跟你們在這裏耗!”
男人說着跟着罵罵咧咧的往外頭走:“這滿京城又不是只有你們一家醫館,老子往別處看去!”說着還鼓動圍觀的人群:“大家夥可別在這看了,不怕藥會吃死人啊!”
眼見着瘦高男子見情況不對就跑了,炎井和炎霜無奈的看向身後。
江柔紅着一雙眼,想不通自己究竟得最了誰,如今會被人這樣處心積慮的來污蔑她的名聲。
炎霜嘆口氣收起那些冊子,走到她身邊:“小柔師妹,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人了?”
江柔沉思了片刻,想到了李潤音……可是片刻後她又搖頭,是不是還得查,她不能胡說。
炎井也頗為無奈,只是安慰她:“今日你無需在前頭幫忙了,去後面整理藥材吧。”
江柔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
江柔心裏明白這件事是有人故意在背後害她,也知道這件事之後她遭到污蔑的名聲一定牽連王府,所以她在思考之後,也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王府。
唐懷素知道這件事之後,神情不再一如往常般淡然,先是安撫了江柔之後,別立即派人去調查那個瘦高男子和李潤音。
可那瘦高的男人似乎是早有準備,在離開醫館之後便再也不見蹤影。
至于李潤音,畢竟是官眷,就算是王府也必須在掌握證據之後才能查問,是以這件事暫時陷入了一種困局之中。
随後這件事便如風一樣散播了出去,飄到了京城的各處角落,一時間江柔的名聲,便跌落到了谷底。
連帶着王府也遭受了不少明裏暗裏的輕蔑談論之詞。
說唐懷素把那孤女捧得像掌上明珠一樣又如何,登高跌重,德不配位,便是這種下場。
江柔不再出門,外頭的風言風語她也并不是一無所知,邊瑤瑤甚至因為這件事情專門來王府看她一趟,問她事情究竟是如何。
江柔怎麽答的上來,只能獨自生悶氣,不過兩三日便病了一場。
唐懷素看在眼裏,急在心裏,可派出去打探的人均是一點消息都沒有,這也越發證明了他們的猜測,此事一定是有幕後推手在掌控推動。
為的是損毀王府的名聲嗎?亦或是針對江柔個人?
連唐懷素一時也有些猜不透。
但這件事,卻将正在養病中的老王妃氣的暴怒不已,不但叫去了王爺和王妃,發了好大一通火,逼着他們思考對策,不能任由一盆盆的髒水潑到王府的頭上。
也更明明白白的告訴唐懷素,只要她有一天可活,就絕對不允許謝止和江柔,有半分的牽扯!
對于這些江柔都隐隐的知道,也曾在唐懷素過來看她的時候,表達出一些自己的憂慮,甚至提出了搬出王府去住,可她還病着,唐懷素怎麽都不允許她離開,只叫她安心養病,事情交給她處理。
這一日,唐懷素出府了,江柔在屋裏喝了藥後正靠在那裏發呆,聽着窗戶外頭有說話的聲音,探頭一看,原來是老王妃身邊的丫鬟翠瑛又來了。
不過片刻翠瑛來到了窗邊,沖她一笑:“姑娘,老王妃有請。”
江柔輕輕的點頭,無聲地嘆了口氣起身。
該來的還是來了。
光線有些昏暗的屋中,老王妃坐在上首,花白的頭發,冰冷的眼神看着江柔。
“自你住進王府,我兒子和兒媳将你視作親女,寵愛有加,錦衣玉食,從來不曾苛待過你半分,這些我沒說錯吧?”
江柔雙手緊緊的揪在一起,放在膝蓋上,聞言點了點頭,雙眸之中有深深的愧疚:“您說的沒錯……”
老王妃淡淡的睨着她,言語卻冰冷如刀:“既然覺得沒錯,那事到如今,你又否覺得自己有些不得體呢?”
“我鎮南王府累世功勳,在外一向都是美譽,家族中的小輩更是教育嚴謹,從來都不曾出過什麽醜聞。可如今我王府的滿門聲譽,卻是毀在了你的手中!”
老王妃說着,頗有些咬牙切齒,看着下方坐着的那個少女,眼睛都快要噴火:“便是早些年你對止兒和懷素有恩,可這麽多年,王府對你的看護養育,也該抵消了!”
“我也知道你是個懂事的孩子,所以我也不想把話說的太難聽,以免別人說我一個老婆子欺負一個小姑娘,可江柔啊,我們王府可沒有對不起你的地方啊。”
“家裏除了止兒,也可還有幾個沒成婚的啊,此時鬧得沸沸揚揚,人盡皆知,你知道我們家這些孩子以後可還怎麽議親?叫我們這些老一輩的人,出門的時候臉往哪裏放?”
一字字一句句,如同刀子一樣紮在江柔的心口,不過片刻她已潸然淚下,羞愧的擡不起頭。
老王妃見她這般模樣,涼涼地擡了擡眼皮:“我知道這件事錯不在你,你也是受了無妄之災,可事情已然如此,便要尋個解決的法子。”
“我想着你年歲也到了,不如由我來給你挑選一個……”
江柔聽到這裏立即擡起了頭,通紅了眼睛裏盈滿了淚水,道:“祖母,您的意思我懂。”
眼淚一滴一滴的落下,江柔迅速擦去,深吸口氣後,做下了決定:“我回頭便會搬出王府,日後……我會盡量少回來,或者不回來……”
“這麽多年王府的養育之恩,我謹記在心,日後在外面不管怎樣,我都會立正自身,不會做出抹黑王府的事情。”
老王妃聽着滿意的點了點頭,片刻之後,那雙微微渾濁的眼睛又擡起來看着她:“那止兒呢?”
江柔聽到這裏,輕顫的眼神緩緩的垂下,呼吸有些難受:“我會離世子遠遠的……”
“你是個乖孩子,有些話我就不必說的太明白了,你自己參悟吧。”老王妃說着,似乎有些疲憊的靠在了椅子,擺了擺手:“回去吧,記得說話,要算話。”
回到自己的院子之後,丫鬟看着江柔的神情不對,不敢進房間來打擾,她一個人孤零零的坐在屋裏面,不知過了多久,才慢慢的開始收拾去東西。
這麽多年住在這裏,一切她早已習慣,忽然就要離開,以後還不能常回來,她還真的舍不得。
但想想自己從來都是無家可歸的人,回到以前也并不會太不習慣,只是一想到這些事心裏就是空落落的難受。
還有謝止……她才剛剛答應了他試一試,如今卻……
眼淚悄悄的落下,她坐在桌前寫下了一封信,臨走前交給丫鬟,讓她遞給王妃。
這麽多年來,不是母女卻勝似母女,她不舍。
可……她不能總讓幹娘難做。
回到醫館,大家都沒說什麽,只是給她塞了一堆的活,讓她忙得團團轉,沒有什麽時間想東想西。
後來唐懷素來了一趟,傷心的跟她說了很多話,還讓她回去,可江柔無論如何都不肯跟她回,她只知道幹娘走的時候似乎抹了淚。
她想着,或許這就是她的命吧,終其一生也不可能永遠的擁有家人。
謝止回來已是幾天後,天都已經黑透了。
他到了醫館後院的時候,江柔屋裏正亮着燈,窗上正有她的倒影,似乎在桌前寫着什麽。
他推開門進去,她轉頭來看。
四目相對的那一刻,江柔竟覺得喉頭有些哽咽,卻硬生生忍了,只輕輕吸一口氣,露出一個牽強的笑容:“三哥,你回來了……”
謝止卻滿目心疼,走到她身邊,擡手輕揉着她的發,片刻後伸出雙臂輕攬着她的肩頭,聲音溫潤又輕柔:“別怕,我回來了。”
“我會保護好你的。”
江柔眼眶酸酸的,但下一刻,還是他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