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你碰她試試!
那扇門打開時,商姑姑往裏頭看了一眼,那是間柴房,一側堆滿了柴,另一側就是木板床。
跟在蘇燕身後的女孩低着頭,瘦瘦的穿着藍色的舊裙子,垂落散開的長發,遮不住那精致好看的容貌上,異樣的紅腫和額頭的傷。
商姑姑只看了一眼,便知這傷絕不是山上摔的,定是被這個女人下手打的!頓時雙目滿是柔光慈愛的将江柔拉了過來,嘴裏心疼着道:“瞧瞧這孩子,怎麽就給摔成了這樣,疼的厲害吧?”
蘇燕聽商姑姑這般說話,以為她沒看出什麽,提着心的落下了,拉過凳子也坐了下來。
而江柔卻看着眼前陌生的婦人,感覺到了源自她身上傳來的暖意,一雙清靈的眼睛忍不住的有些發酸的搖搖頭,聲音細軟:“不疼,小傷。”
這話一說,聽得商姑姑心裏越有些不好受,眸光掃過一旁唇角還帶笑的蘇燕,頓時滿心的嫌惡。
拉着江柔的小手,感覺着孩子掌心粗糙的老繭,商姑姑微嘆口氣,沖她笑笑:“好孩子,一會兒我叫人送些上好的傷藥來,你一日三回的抹,這傷很快就能好的。”
蘇燕聞言笑道:“大姐,勞您費心了,其實這傷不妨的,鄉下孩子皮實,在家歇過幾日就能長好的。”
商姑姑淡淡一笑,扭頭看着蘇燕的眼神卻是微微泛冷:“妹子,便是小傷也不能這麽大意的,孩子畢竟是姑娘家,這傷在臉上萬一落了疤,将來就不好找婆家了,還是得仔細點兒的,你說是吧?”
“您說的是,說的是……”蘇燕應付着,心裏已經不耐,這人真是的,來道謝就道謝,管人家閑事做什麽,怪煩人的。
眼見着蘇燕在一旁坐着,江柔連話都不敢多說半句,商姑姑心裏明鏡一樣,就沒在這裏多呆,只叫江柔好好休息,便起身回了。
回到大宅裏,商姑姑直接便去了主院。
唐懷素正在院子裏修剪枯掉的花枝,見商姑姑回來,問:“如何?可打聽到了?”
商姑姑走近了,将自己所聞所見,細細的說了一遍,說到江柔明明是被打,卻硬被逼着說是摔得,她直搖頭:“可憐這孩子,寄人籬下的日子怕是沒一天好過的,背地裏不知吃了多少苦呢……”
唐懷素聽着,心裏也難受,放下了手裏的剪子,看着晨起才掃過的院子,此刻又落了不少蕭瑟的枯黃,沉默片刻嘆了口氣:“一會兒,你準備些傷藥和旁的東西,叫人送去李家,不管東西落誰手裏,好歹讓孩子有藥可用,不至于臉上落了疤。”
“再者,回頭你叫人勤去村裏打聽着,若得知那孩子被欺負的狠了,總要幫一把的。畢竟這深山僻林,止兒有幸能得這孩子所救,也是緣分一場,總不能坐視不管的。”
Advertisement
商姑姑聞言點頭:“奴婢知道了,這就去安排。”
午時,東西送到了李家,蘇燕看着擺在桌上的不少東西喜笑顏開的,除去那些糕點白糖果幹之類的,最貴重的是兩匹錦緞,質量上乘,一定能賣不少銀子。
她将東西都收起來後,到了柴房門口,囑咐江柔:“人家送了藥來,你就好好抹。”早點治好了傷,一來能叫她出門去采藥,二來她爹快來了,若見她帶傷,怕是條件都不好談了。
江柔聽了,點了點頭,傷痛的小臉上,那雙眼裏盡是了無生氣的木然。
——
深秋已末,風吹來時似乎已帶着初冬的寒意。
一連十來天,李大莊馬不停蹄的接連趕路,也終于到了平城。
一路上風塵仆仆,坐卧不安,李大莊滿臉的胡子拉碴,灰頭土臉的,來不及找個客棧歇下收拾一番,就着急的一路打聽着找到了江家所開的醫館。
正值午時,醫館人不多,李大莊抱着包袱,聽着藥童說江德昌不在,估計晚上才回來,思索了片刻撓撓頭往長凳上一坐,準備硬等。
醫館後院,堂屋廳裏,正上首坐着一個年輕美豔的少婦,懷裏抱着一個幾個月大的粉雕玉琢的胖娃娃,手裏拿着撥浪鼓正逗着孩子。
得知李大莊幹脆在藥堂裏坐下了,她冷嘲一笑,轉眼跟身旁的丫頭說:“你去,叫二富跑一趟告知舅老爺,今兒想法拖着老爺,哪怕在外頭過夜都行,別叫老爺回來!”
丫頭點頭出去了一趟,片刻後回來,道:“夫人,其實說起來江柔也十歲了,就算是接回來過不了三五年也該說親了。到時候您頂多是出一份嫁妝罷了,何必費心做這些,萬一叫老爺知道了,怕是要惱。”
這美豔少婦,正是江德昌和離後,小妾扶正的後妻,王香梅。
聞言丫頭的話,王香梅冷冷一笑,這半年來鄉下送過來的每封信,她都燒了個幹淨,為的就是不讓蘇青所生的那賤丫頭回城。這一回就算是這鄉下男人尋來了,只要她拖住老爺不讓二人見面,這件事就絕不會暴露。
想到當年做妾時,在蘇青手底下吃的虧,便是那女人死了也不能抵消的!還想叫她養着蘇青的女兒日日在跟前,裝什麽賢良淑德的後娘,呸!
她才不肯,別說是一份嫁妝,就是一個銅板,她也不想給蘇青所生的小賤人用了去,江家所有的東西,都是她兒子的!
至于那小賤人以後在鄉下過什麽日子,是生是死,才不關她的事。
想着,王香梅冷哼一聲:“你說的輕巧,也不想想前幾年那女人在時,我同她是如何不睦?若真由得那小蹄子回來,她能給我好臉色,能敬着我這個後娘?”
丫頭聞言不再吭聲,倒是王香梅想了想,起身又道:“不行,這鄉下人好不容易來一趟,怕見不到老爺輕易不會回去……我們走,我親自去見二弟,這件事得好好商議。”說着,抱起孩子從後門離開。
李大莊一直枯坐在藥堂裏直到天黑,也沒見着江德昌半個人影,眼見着時辰不早,他也實在是一身疲憊饑腸辘辘,便起身離開打算找個便宜的客棧住下,等明日再來。
誰知這住下一等,就是五天過去了。
李大莊已經快要急死了,他日日去問藥堂的藥童,藥童每日都說江德昌去外鄉進藥材了,不知何時回。
好不容易打聽到江德昌的宅子,打算去見那如今已當家作主的小妾時,到了宅子外頭卻是大門緊鎖,問了左右鄰居,說是那小妾抱着孩子回娘家了。
氣的李大莊直跳腳,斷定是江德昌那個畜生知道他來了,卻不肯接回江柔,故意帶着小妾躲出去了!
李大莊氣極無奈,垂頭喪氣的回到客棧裏,數着剩下的十三兩銀子,肉疼的要命。但又不甘心就這麽回去,想了想幹脆提了包袱,賴進了江家的藥堂裏。
躲在另一處宅子的王香梅得知,美豔的眸光冷然一閃:“哼,一個鄉下來的臭男人,真當我治不了你了……”
——
江柔臉上的傷在經過幾天的恢複後,能夠勉強出去見人時,便和往常一樣的背着背簍上山采藥。
深秋了,山林裏滿地都是金黃的枯葉,藥材也越來越少,幾天的時間才能夠采到盛夏一天的量。為此,蘇燕一日日對江柔的臉色也越難看,但卻不再随意動手。
這一日晨間,江柔照舊拿兩個窩頭進山去,瘦瘦的背影走遠了之後,一直躲遠處的李海,這才悄悄跟了上去。
他學堂那邊,先生今日有事不來,但他卻沒将這件事告訴蘇燕,而是如往常一般早早出門。他仍記着上次江柔用硯臺砸他的那件事,一直都沒消氣,也沒找到機會報複回去,打算正好趁着今日,将以前所有的帳,一起算一算!
江柔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後跟着人,一路進了山後,到了一棵參天大樹下停了下來,正思索着今日該往哪個方向去,身後突然傳來枯枝被踩斷的咔嚓聲。
渾身一個激靈,她瞬間回頭去看,只見李海正弓着腰扶着一棵大樹,那雙眼……又陰又險!
幾乎是一瞬間,江柔連思考都不曾有,轉過身拔腿就跑!
“給我站住!”李海一聲大叫,旋即就追。
幽靜的山林,大樹多,小樹更多,江柔瘦小的身子狂奔着,身上的背簍早被她丢開,穿行中張牙舞爪的枝桠被抽在臉上火辣辣的痛,她也絲毫不停。
忽地,一個拳頭大的石頭,猛的砸在她後肩上,肩胛骨頓時痛的厲害,她死死皺眉卻也不回頭看,只管往前。
不能被李海抓住,不然在這山裏,半個人影也沒有,她就算是叫破喉嚨也絕不會有人來救!
“賤丫頭!再不停下,我用石頭砸死你!”
身後,個頭不算矮的李海速度也很快,來的路上他也早在書袋裏裝滿了石頭,只是山林樹多,他的準頭也不行,丢出十個石頭也不一定砸中一下,眼見着石頭要用光了,江柔也速度極快的往山下沖,他氣急敗壞的大吼:“小賤人!被我捉住你就死定了!我要扒光你的衣服把你吊在樹上打!”
兇惡又淫/邪的話語,瞬間回蕩在山裏,随風遠去。
江柔紅了眼,跑的越急,可下山路上落葉成堆,她腳下一個打滑,整個人瞬間一聲尖叫,狠狠的摔下去,滾進了一堆殘葉中!
枯葉中,藏着不少山石,磕的她滿身劇痛,滑下來時掌心更是血跡斑駁,一時根本爬不起來。
但就這片刻的停留之間,李海已經大笑着停在了她身前,居高臨下,氣喘籲籲的嚣張大笑着:“小賤人,這下我看你還怎麽跑!”
語落的同時,李海便向她伸過來手。
江柔含着淚,看着眼前的惡鬼,死死的咬着牙,顫抖的手在枯葉中摸索起一顆尖銳的石頭。
今日,就算是魚死網破,她也絕不允許李海,碰自己一根手指頭!
然,一瞬之間,一支閃着寒光的箭羽,砰——一聲!刺入到李海腳尖的土地裏,塵土被沖擊破碎到飛揚起的那一刻,只聽一個少年暴烈的怒吼炸響:“你碰她一下試試!我射穿你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