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玫瑰
金恪來申港是有生意要談, 但本來今天晚上他就應該飛回承平了。
他改了明天中午的航班,游隼去看秀的秀場離他在申港市郊的一處房産很近。
那套房子自從買了他還沒去過。
下午游隼突然來找他耽擱了點兒時間, 到七點多忙完, 金恪讓司機開去了那套住宅。
他不想把游隼約到一個他完全陌生的場所見面。
紅燈路口,車在貼近苜蓿廣場的車道上暫時停了停。
金恪靠在車後座,卻從餘光裏掃見一個綁着張白面具, 正在向廣場走的男生,高高瘦瘦,身形有些熟悉。
金恪從車窗瞧過去。苜蓿廣場那頭聚集了一大群人,男生似乎是要去看熱鬧似的, 大步過去,風吹下帽兜, 金恪在男生耳朵上瞧見了兩只蛇鱗耳骨釘。
金恪笑了下:“把車停到附近的停車場吧。”
他道:“你先打車回去。”
游隼心想:這怎麽認出來的???
他下意識扶了扶臉上的面具, 面具還好好綁着。
他掃了一圈旁邊的人,看旁邊的人的表情,也不像認出他來了。
就金恪, 認出他了。
場子完全熱起來了, 那幾個街舞社的興奮得臉色通紅, 一把脫了外套扔到地上,向游隼打手勢挑釁道:“你很強,我知道,但兄弟, 敢不敢随機切歌來freestyle?”
游隼回頭道:“popping?”
有社員要說對就是popping, 他們社元老一把攔住他,熱得滿頭大汗, 卻大笑道:“不, 随便。Popping(機械舞)、Breaking(地板舞)、Locking(鎖舞)、Jazz(爵士舞)——”他兩眼發亮, “會什麽跳什麽!跳芭蕾都無所謂!今天晚上大家不就是圖個跳得開心嗎?”
劉成名邊上的社員正蹲着灌水,差點沒嗆出來。
他沒忍住吐槽道:“那也不至于。咱好歹街舞社的,還是得有點兒底線……想跳什麽跳什麽,咱直接和廣場舞大媽團合并得了。”
劉成名瞥他:“你懂個屁。”
社員被堵,憋了會兒:“怎麽?你是有說法?”
劉成名懶懶地一屁股坐到地上,緊盯着那個白面具:“舞種越單一,越不好看出來這個人是誰。都放開了,大家随便跳,尤其是即興發揮,人是會不自覺表現出個人偏好的。”
他目不轉睛道:“到時候這人是主跳哪個舞種的,就能一眼看出來了。”
社員靜了會兒:“老劉,所以你是說……人家他媽都跳成這樣了,popping還是業餘愛好嗎?”
劉成名:“……”
劉成名又氣又怒道:“那他媽國內跳popping的就那幾個,老子他媽都能倒背過了!你倒和我說說這人是誰!”
社員反而猶豫了一下,看了眼白面具。
“我是想起個人,”他遲疑道,“不過說了,你肯定罵我腦癱。”
劉成名忍着脾氣道:“你先說說是誰。”
社員瞧了他一眼:“不說了,省得你罵我。”
劉成名:“……我操-你媽!”
街頭battle,幾個街舞社成員都在想:有多久沒有過這種氛圍了?
自由自在,屁都不用想,就跟着拍子跳他媽的。
幾個社裏跳breaking的在場子中間轉起托馬斯全旋,人群一陣嘩然。
讓看不懂的外行人來看,街舞裏的機械舞最講究,鎖舞最放松,breaking/地板舞最酷,撐着地板旋轉,一上來就能炸場。
人群陣陣掌聲,震得讓人耳鳴。正是住在附近的居民戶吃了晚飯出來遛彎的時候,圍過來看的人漸漸地越來越多、越來越多。
游隼感覺血都燙了。
他喜歡舞臺,但他更喜歡街頭表演。
街頭,他覺得這兩個字才是街舞的根源。
金恪認出他沒關系。別人沒認出金恪,也沒認出他。
他們現在和兩個街頭的陌生人有區別麽?
游隼又扶了扶面具,朝街舞的打了個手勢,一個空中大回環進了場。
白面具單手撐住地板,左手換右手,右手換左手,輕巧地翻轉過去。好像他渾身上下受地心引力作用的就是那件上衣,快要掉到胸口,露出窄刀一樣的一段腰來。
劉成名捂住耳朵心想:要是這人長特醜,那戴着張面具絕對賺大了。
後面的女生尖叫聲都快把他給震耳聾了。
無論在哪,breaking都是明着來炸場子的。
在這兒的觀衆那麽多,學過的街舞的卻不多,學明白的更不多。流水一樣的觀衆,鐵打的信奉标準——暴力美學。
社員皺眉頭:“老劉,我感覺這人……Breaking也有點東西。我沒學過breaking,你覺得怎麽樣?”
他看見劉成名緊盯着前面,眉頭緊皺。
他心想:那看來是挺牛逼的。
國內專精popping,breaking也能跳的,他目前就能想起來一個。
但……人家一個有錢有名的大少爺,會跑來申港郊區跳廣場嗎?
可能氣氛太好,管音響的也玩起來了,曲子倏然從激越變得柔緩。
跳Breaking的社員差點兒沒剎住車,笑罵着都站起來了。還有從圍觀人群裏進來的,幾個不是他們社的女孩子,跟着拍子慢即興。
游隼微喘着,感覺汗珠從脖子上滾落下去。
他回頭,看見金恪風度翩翩地站在那。
很多雙眼睛向他身上看,也很多雙眼睛向金恪身上看。金恪擁擠在人群當中,格格不入。無論向哪兒看,都能第一眼看到他。
他喘了一大口氣,食指中指并在一起,從金恪衣領裏挑出那條領帶。
他夾着領帶,向面具上的嘴唇貼近。
接着抓緊領帶,把金恪整個人向他用力一拉。
金恪從伸縮圍欄後踉跄着到他面前,被扯得微微低下頭,但就讓領帶皺巴巴地攥在他手裏,目不轉睛地盯着他。
游隼聽見他輕輕問:“新領帶,好看麽。你喜歡哪一條?”
游隼一下子想起下午被金恪摘掉的那條。
和被金恪脫掉的外套、被金恪脫掉的襯衫、被金恪脫掉的皮帶、被金恪脫掉的西裝褲……和衣服底下的金恪這個人。
游隼沒由來地想罵一句騷東西。
可他接着想……這難道不是很普通的一句話嗎?
是,他有問題?
仿佛是舞蹈動作,白面具在細長的嘴唇前,比了一個噓。
“我,”劉成名坐在猛然爆發地讓他一陣耳鳴的尖叫聲中,罵了一句,“操。”
坐他旁邊的社員要大吼着他才聽得全。
社員吼道:“有戴面具來遛廣場的,怎麽他媽還有穿西裝來遛廣場的啊?”
他頓了頓:“不過看着确實挺有氣質。老劉,你說這兩個人認識嗎?”
劉成名心想:我他媽怎麽可能知道。
白面具摘下帽子,向空中抛出,肩頭通過電流似的微微一震,接着擡手接住了自由落體的帽子,帽檐夾在指間。
他把帽子扣在了穿着西裝的男人的頭上,帽檐壓低,擁抱一樣,仿佛胸膛貼着胸膛,跟着情歌抒情的拍子,胸腹做了一個緩慢的wave。
帽檐遮住了視線,金恪只能聽到游隼壓不住的喘息聲。
和游隼淡淡的信息素。
接着帽子又被摘掉,轉到白面具的手上。
白面具的食指和中指并起,像夾一張名片,塞進西裝男人口袋,慢慢夾起被扯出來的領帶,重又夾進了外套裏面。
他轉起的帽子遞向金恪。
金恪伸手去接,他卻又迅疾地向後抛起帽子,自己接住。
接着他又轉起帽子向金恪遞過來。
金恪笑了下,卻還像看不出游隼要做什麽似的,乖乖地配合伸手去接。
果不其然,他又抛起帽子,帽子和金恪擦手而過。
帽子又被扔出第三遍。
帽子戲法。
接着第四遍。
游隼又把帽子遞過來。
金恪低頭瞧見游隼藏在帽子底下的小指頭翹起來動了動,仿佛是在暗示他什麽。
這次金恪把帽子接過來了。
可帽子剛到金恪手,游隼又捏着帽檐把帽子揪回來了,想戴回頭上,做個定點,和這首歌的最後一段一起結束。
游隼動作相當靈巧,帽子幾乎是抛到頭上的。
但他剛戴上帽子,突然覺得不對,又馬上把帽子摘下來了。
把這頂普普通通的黑色棒球帽翻過來,帽窩裏斜斜插着一支紅玫瑰花。
游隼愣住了。
這首情歌唱到了最後一句。
他擡頭看金恪,金恪向他微微折身,笑道:“這位先生今天的表演很精彩,謝謝。”
這支玫瑰花剪了刺,還很新鮮,簇在一起的重重花瓣當中聚着幾滴水珠。
游隼拿着這支紅玫瑰:“……哪兒來的花?”
他看見金恪眼睛彎起來:“當然是買的。”
廢話,他當然知道是買的,不是買的難不成還是自己種的。但是剛才……
游隼還在愣神,金恪卻向他伸出只手,輕輕問:“要和我一起走麽?”
游隼擡頭,舔舔嘴唇,剛想要說什麽,突然從一片喧嘩的人群裏,聽見了一句“你看那個人是不是好像金恪?”。
“……”
游大少爺猛地把帽子扔給金恪,壓低聲音說了句“戴上走”,轉頭徑直從音響箱上翻了出去。
他一走,人群反而有拿着手機跟上來拍的。
他回頭看見剛戴上帽子,不疾不徐從人群裏走出來的金恪,猛一把過去攥住他手腕,拽着人往前跑:“你在磨蹭什麽,跟上我啊!”
街舞社的人也都傻眼了。
社員A問:“這什麽情況?”
社員B問:“不打招呼就走了?”
社員C問:“所以那兩個人是認識的嗎?”
社員D說:“認不認識不重要……那個白面具到底是誰啊?”
“不是,剛才……”劉成名不太敢相信道,“那是表白現場嗎?”
等游隼拽着金恪跑出去好長一段路,大喘着氣停下來的時候,金恪在後面搖了搖他的手。
游隼松開他,沒回頭道:“幹什麽?”
金恪道:“我車停在那一邊。”
游隼回頭,瞧見金恪指着反方向:“……”
在游大少爺發火之前,金恪笑道:“沒事,我去把車開過來,你先在這兒等等我。”
正合他意。游隼現在累得連去打車都懶得打了,不等金恪,也是給阿傑打電話,讓他找車來接自己。
街舞消耗太大了,尤其Breaking,耗體力都是幾秒翻個指數級。他能連着跳下來,體力已經是變态好了。
游大少爺喘着氣坐在馬路牙子上,舉手比了個ok的手勢:“批準。”
游隼在副駕駛系上安全帶,心想難得見金恪車上沒司機。
不過金恪不常住申港,沒司機也正常。
他摘掉面具,轉着手裏的玫瑰花。他想問“你剛才怎麽認出我的”,但猶豫了會兒,最先問了自己最好奇的:“金恪,你剛才怎麽把花弄進我帽子裏的?”
游大少爺在馬路牙子上坐着的時候,起碼把他把帽子遞給金恪,帽子又回到他手上的這個過程回想了八遍。
帽子在金恪手上,停了有一秒鐘?
金恪瞧了他一眼:“變進去的。”
游隼:“……”
游隼道:“我說真的,你能不能別糊弄我?”
金恪笑道:“我要告訴你,那還算什麽魔術?”
游隼愣了下:“魔術?”
金恪又回過頭去認真開車了,淡黃的燈光透過車窗映在他臉上,顯得他神色很柔和:“我不是還欠你一次才藝表演麽。讓你唱歌又不能白唱。”
游隼想說下午的事兒不就算是……
金恪道:“下午的不作數。”
他笑了下:“我又沒花時間去學跳舞,願賭服輸而已。”
游大少爺原來還想問那你是帶着花去廣場的嗎,你怎麽知道我在廣場,現在全忘了。
他光想起來下午的聊天記錄和金恪和他通視頻脫衣服。
他舔了下嘴唇,猶豫道:“你下午問我喜歡什麽花……就是為了給我變魔術?”
金恪嗯了一聲。
游大少爺往後一靠,嘆了口氣:“那早知道我說我喜歡向日葵了。”
他頓了頓:“一米八以上的向日葵。”
金恪:“……”
金恪也沒說他異想天開。正好紅燈,金恪把車停下來,微微挽起襯衫袖子的手臂搭在車方向盤上,向他轉過頭,瞧着他笑道:“你現在,要不要去我家一趟?”
作者有話要說:
隼子:去啊那怎麽能不去好兄弟我還沒去你家玩過呢你家都有什麽?
啵啵,評論揪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