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骰子
金恪說明天要回洋荊, 不過向游隼要了他家地址,說改天去。
自上次從醫院回來, 他和金恪在微信上聊天頻繁了不少。雖然老是和金恪見面, 尤其在醫院見面,但金恪是真忙。天天走機場。洋荊那頭劇組等他去,可他又不能一直呆在洋荊。
以前除非有劇本的事兒, 游隼也不太好意思找金恪,沒話聊。
但可能債多不壓身,錢欠得多了人臉皮也就厚了,現在金老板還在百忙之中給他當“信息素志願者”, 游大少爺倒是很好意思找人家了。
誰讓金恪也三天兩頭老找他。
游大少爺心想:金恪可能是世界上脾氣最好的人了。
也不是老好人,就是……處起來舒服。
這幾天游隼很喜歡臨睡前找金恪聊一會兒。
-YS:睡了嗎?
現在金恪回消息比以前快了, 不說秒回, 但至少不用等半天。游隼自戀地想:金恪不會把他設成特關了吧?
-金恪:還沒
臨睡前能聊些什麽?就是些沒營養的廢話。但游大少爺這兩天就迷戀上了啰啰嗦嗦和金恪說一大堆廢話的感覺。
他這些狗兄弟,也就金恪肯聽他說,又不罵他屁話太多。
游隼抱着手機, 敲了幾行字, 又嫌敲字累, 困困欲睡地趴在床上給金恪發了一段巨長、無敵啰嗦的語音,事無巨細、流水賬一樣地把他今天幹了些什麽,都給金恪說了一遍。
連公司樓底下新長出來的狗尾巴草都沒落下。
游大少爺也不是話痨,就是覺得和金恪說話舒服。甚得他心。
“我明天去申港, ”游隼說, “Arthur在申港辦秀,明天是明年的春夏高定場。”
他困難地睜開一只眼皮, 看看金恪都給他回了什麽。
金恪一邊聽, 一邊給他回消息。
-金恪:正好我明天有工作也要去申港
-金恪:你是上午去還是下午去?
-YS:上午
-金恪:哦, 我是下午的飛機
從承平飛到申港,大約兩三個小時。申港市在南方,國內的金融中心,不少藝人都在申港落戶,不過游隼還是習慣住在北方。
這次Arthur在申港辦秀,不少當紅明星都會去。
頂奢品牌素來有藍血紅血之說,作為老牌藍血頂奢,Arthur的秀場一向一票難求,藝人年年搶title搶得頭破血流。
游隼的時尚資源一直很好,從去年他從Prima退團,就和Arthur簽了品牌大使合同。
他是Arthur歷任品牌大使裏,最年輕的一個。
-金恪:這幾天要見面麽?
游隼猶豫了會兒。這幾天他還沒有易感期的感覺,但随時來也不一定。
按宋老頭的說法,要是提早接觸,“疏導”信息素,也可以起到預防作用。預防得好,還有可能恢複到一個月一次易感期的正常水平。
-YS:我在申港呆兩天
-YS:後天你有空麽?
-金恪:可以
-YS:那我後天去找你?你住酒店麽?
-金恪:不一定
-金恪:我後天給你發定位
游隼想了想。
-YS:要不你現在就發給我吧,我看看在哪
-YS:萬一離得遠,我提早走
申港和承平一個德性,挨得遠的得七八十公裏,要又正逢堵車,開車仨小時都到不了。Arthur辦秀的地方又選得特別偏,游隼訂的酒店挨着秀場,但離市中心十萬八千裏。
金恪那頭過了會兒發過一個申港市定位。
-金恪:暫定這兒
-金恪:你方便麽?
不是酒店,是一處高級小區,可能是金恪在這兒買的房子。
小區離秀場只有幾公裏。
游隼愣神,心想:金恪是故意挑的這兒吧?
這樣他方便,就算走着去半小時也到了。不耽誤他時間。
游大少爺有點兒感動。
-YS:方便方便方便,那後天見
-YS:我先睡了
在他鎖上手機前。
-金恪:晚安
-金恪:[心]
游大少爺不知道怎麽的,心情突然特別好。
都說秀場如戰場,游隼光是個過去到前排看秀的,就一落飛機立馬被拉去做造型。要穿的外套、內襯、褲子、鞋、配飾甚至襪子都是早定好的,從頭到腳,全套Arthur。
游隼覺得很無聊,心想幸虧他不是女明星。
前幾天他剛打過耳骨洞,還有點疼,今天是第一次上耳釘。
這次秀場的主題比較浮誇,游隼左耳廓上穿了兩個微微彎曲的蛇鱗銀環。當然,也是Arthur的。
游大少爺攬鏡自我欣賞半天,覺得自己戴着耳骨釘很帥,就側過臉來自拍了兩張照片,準備發朋友圈。
但發朋友圈前,他想了想。
先把照片發給了金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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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大少爺從左起0度角、45度角、90度角,全方面、無死角地和好兄弟分享了自己三張帥照。
和人裝逼的精髓,就是最後再加上一句故作掩飾的話。
-YS:耳骨釘很帥
-YS:推薦
游隼本來想等等金恪回他,但剛發出去手機就被抽走了,又被拉去拍照片。
上午做造型,下午找地方出片子發微博,大秀從五點開始,臨去秀場前,還得再補一次妝。
作為Arthur的品牌大使,游隼的座位毫無疑問在第一排。
Arthur這次的春夏高定秀場的主題是繪畫上的抽象主義,秀場被布置成一條長長的畫廊,臺布上沾着設計出來的油畫色塊,牆上挂着一幅幅畫。Arthur家底厚,不少用來裝飾的畫都是從展覽館借來的名品。
走秀分上半場和下半場,各四十分鐘,中間休息十分鐘,一共一個半小時。
媒體擠在秀場入口,給來看秀的賓客們定點拍照。
游隼今天穿着的都是品牌方給準備的,白色的高定西裝,色塊潑彩,好像整套衣服本身就是一幅油畫。冰冰冷冷的銀鱗耳環閃着光。
媒體沒讓他走,多拍了他一會兒。
游隼漫不經心地插兜等着走,卻突然從餘光掃見一張他不太樂意看見的臉。
江崇。
江崇旁邊的是謝瑞軒。
明星來看秀,也有個品牌立場問題。邀請你來,說明要麽你和品牌已經是合作關系,要麽你們其中一方非常希望以後有合作關系。
游隼沒想到江崇會來。
江崇和Arthur沒有合作關系,倒是剛和上個簽合約的高奢品牌合同到期。
謝瑞軒是一直Arthur的秀場場不落,Prima經紀人費了老命地想給謝瑞軒争取個高點兒的title。但謝瑞軒在團裏人氣不算最高,又長了張這種追求高級感的秀場最不喜歡的娃娃臉。
去年他直播rap罵游隼,說游隼背信棄義、欺負隊友、舞臺劃水、不認真訓練……正是風口浪尖的時候,隊友現身說法,哪兒還有不信的道理?
再說剛開始,大家都在罵,他罵罵也沒人較真。還有小粉絲因為直脾氣粉上他的。
可從《街舞角鬥場》播完後,他那幾首rap就變了味了。
這叫劃水,你是什麽?
垃圾嗎?
給你個節目,你能去和冠軍rapper比?
謝瑞軒這檔子本來是爆料賺粉絲的事兒,從直脾氣人設,變成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又變成了傷敵八百、自損一千五。
游隼沒轉頭看,轉身進了秀場。
他不關心謝瑞軒。從還在團裏的時候,他和謝瑞軒私底下就沒說過幾句話。
謝瑞軒一向江崇讓他做什麽,他做什麽。
他惡心江崇。
Arthur還是要臉面的,也不缺自家品牌大使和老隊友坐一塊的這點兒流量。T臺兩邊狹長的座位,游隼在這頭,江崇幾乎在對角線上的另一頭。
明星模特兒們打扮得花枝招展地過來,誰都想坐第一排,可不是人人都能稱心如意。
游隼正在觀景絕佳的位置上,正對面兩個座位的空,擠進三個女明星來。不知道是誰占了誰。
坐正當中的女明星頗美豔,誰也不看,笑着撥弄頭發。左邊的女明星挂着微笑,朝另一頭翻了個白眼。右邊的女明星最瘦小,擠得屁股都要坐不下了,臉上的神情也有些倉促尴尬。
這麽多雙媒體眼睛看着,也不知道晚上誰能上熱搜。
游隼左手邊是四大刊之一的雜志主編,右邊是Arthur這兩年尤其青睐的一個Alpha當家女模特。
寒暄過幾句,大秀正好也開始了。
看秀也挺無聊的,游大少爺這時候都覺得那些看得津津有味的都是裝出來的。
游大少爺支着下巴,從前天早上他吃了什麽,仔細回憶到昨天晚上他吃了什麽,又開始展望今天晚上他吃什麽。
他沒忍住拿出手機來,玩了兩局消消樂。
他想了想,打開微信、金恪。
-YS:陪聊
-YS:要不要?
他翻上去,給金恪發的那兩張耳骨釘照片,金恪很捧場,又很走心地誇了他幾句。
游隼心情大好。
-YS:今日特惠,免費不要錢
游隼好像能聽見金恪笑。
金恪回他了:
-金恪:那聊什麽?
随便聊。
游隼現在已經是閑出屁來了。讓他去做兩道數學題,他沒準都能答應做。
底下玩手機的也不光他一個,幹在這兒坐四十分鐘,還有下半場,一節課上四十分鐘都嫌沒勁。
-YS:搖骰子,誰點數大誰贏
-YS:來不來?
-金恪:贏了有什麽獎勵麽?
游隼平常和段明緒他們玩這種無聊小游戲,都是發點紅包,要不叫聲爸爸。
-YS:要不你提?
-YS:真心話大冒險?
-金恪:也可以
-YS:那行
-YS:不過我在看秀,要我輸了,你別太過分
-金恪:那給你選真心話可以麽?
游大少爺發了一大串可可可可。
-YS:第一把
他屏住呼吸,從微信表情裏,翻出那個随機小骰子。
投!
骨碌骨碌。
三個點。
游隼不滿地皺起眉頭來,這不懸了麽。
金恪。
五個點。
-YS:。。。
-YS;你來
游隼凝神屏息,心想金恪不會問他什麽很變态的問題吧。他微信列表的狗兄弟們可沒少問過,從他有什麽特殊癖好,到喜歡什麽顏色的內褲,連上次打飛機是什麽時候都他媽能問出口。
雖然也是兄弟,但在金恪面前,游大少爺想,稍微給自己留點兒形象。
-金恪:和我講一件你小時候有意思的事
-金恪:可以麽?
游隼松了口氣,心想那有什麽不可以。
他小時候喜歡花花草草,但連小仙人掌球都給他養死了。但這事兒不光彩,不能說。
游大少爺想了想,于是把他小學有個隔壁班小女生來找他,說找不到班級在哪兒了,他把人領回班級的這件事兒,增光添彩地說成了一段見義勇為、勇鬥匪徒的英雄故事,給金恪發了過去。
-YS:第二把
-YS:來
投!
五個點!
贏——
金恪投出六個點。
游隼:“……”
-YS:。。。。。。
-YS:那還是你,問吧
-金恪:你生日是哪天?
游隼心想:金恪人真好,說給他放水,就給他放水。
比比。
什麽叫兄弟?
換個人,能叫他脫了褲子上t臺走兩圈。
游隼回了生日,他生日在春天。
-YS:來來
-YS:繼續,我還不信我贏不了了
然後他連着輸了十四把。
他不停輸,金恪不停找問題問,還要放水。從生日問到了喜歡的天氣,問到了都在哪幾所學校上過學,問到了有哪些朋友關系比較好,就差問游隼,是更喜歡爸爸,還是更喜歡媽媽了。
游隼都不知道是在折磨他,還是折磨金恪。
-YS:。
金恪倒脾氣很好,也沒嫌他煩。
-金恪:有喜歡的人麽?
-YS:目前沒有
然後又輸了一把。
-金恪:前男友,前女友,或者上一個暗戀對象是什麽樣子的人?
游隼:“……”
他沒談過戀愛,也沒有過暗戀史。哪怕有,他也忘了。
上學那幾年,他光顧着和兄弟玩了。後來出道,在Prima那兩年公司盯着,不讓談戀愛。
不讓談戀愛,但可以約炮。
不過他沒約過。
游大少爺不太想承認自己情史一片空白的這件事兒。
-YS:你換個問
他裝得很神秘。
-YS:這個,不方便說
真心話大冒險,哪有說你不想說,就可以不說的。
可金恪很通人情。
-金恪;嗯好
像蜻蜓在水面輕輕撩撥了一下,就又飛走了。可能是別的哥們兒都太不當人了,個個死皮不要臉,游大少爺反而有點兒不适應:怎麽不繼續問了?真心話大冒險,他不守規矩,金恪還讓着他。老讓着他。
越不适應,越心癢,越胡思亂想。
他心想:金恪是不是嫌和他玩這種無聊小游戲太幼稚了?他是不是耽誤金恪時間了?金恪是不是不想和他玩了,又不好直說?
游大少爺沒意識到,這是他平生第一次,費這麽大功夫在一個人身上胡思亂想,去想他在怎麽想。
也是第一次,一點兒雞毛蒜皮的屁事兒,就能敏感得想出八百年以後。
游隼還在想。
-金恪:你喜歡什麽花?
游隼掉頭:花?
游隼想起白山茶花。
他舔舔嘴唇。
-YS:紅玫瑰吧
他馬上岔開話題。
-YS:再來一把
-YS:最後一把,輸不輸都不玩了
投!
游隼,兩個點。
游隼:“……”
應該上把完了就不玩了。
游大少爺臭起臉,都不太有指望了……
金恪。
一個點。
上半場秀還沒完,游大少爺險些衆目睽睽之下站起來吼一句“球進了!”。
-YS:好
-YS:兄
-YS:弟
-YS:你也有今天?
-YS:真心話大冒險?
金恪居然學他。
-金恪:。。。。。。
-金恪:大冒險
游大少爺完全忘了剛才金恪給他放了十幾次水,剛才他還在想人家好的事兒了,滿腦子都是他媽輸了十幾次了,這不得找回來?
他恩将仇報,敲字道:
-YS:那給我跳個脫衣舞吧。
-金恪:。。。
-YS:你選的大冒險,脫衣舞不過分吧?
-YS:再說你還欠我一次才藝表演,我這個人比較大度,你給我跳個脫衣舞,我從此不計前嫌
-金恪:。
-YS:不許學我說話
-YS:我給你打視頻,你什麽時候跳?
-金恪:我沒學過跳舞
-金恪:通融一下不好麽?
-YS:扭一扭還不會?
-金恪:會,很不好意思
-金恪:就放一點兒水,可以麽?
游隼想想,也有道理。金恪這麽正經的一個人,逼他去跳脫衣舞,這不是逼良為娼嗎?他不能當一個逼良為娼的惡霸。
-YS:怎麽放水?
-YS:你不會跳舞,那脫衣舞還剩什麽?脫衣服?
游隼百無聊賴地時不時看一眼手機,金恪好久都沒有消息。
他要以為金恪突然有事兒走了。
-金恪:怎麽脫?
游隼突然覺得,心髒砰地跳快了一下。
真,脫?
但這事兒不是他向金恪提的麽?
-YS:。
這會兒游大少爺反而不逼着人脫了。
-YS:你搖個骰子,搖到幾脫幾件吧
但游大少爺又想了想。
-YS:一不算數
金恪打過一個視頻通話邀請。
游隼手機上貼着防窺膜。但他還是把手機拿近了些,确保旁邊的人看不着。
視頻通話一接通,游隼感覺渾身連毛細血管都偾張起來了。
腦子空了一下。
金恪在辦公室。
不知道是哪家公司的辦公室。
他坐在寬大的皮質轉椅裏,背後是透明的落地窗。窗外遠處高樓林立,還能看到申港市高高的标志性建築。正黃昏時候,今天是個好天氣,燦爛的餘晖照在金恪過來扶攝像頭的手指上。
他擡眼皮。
搖出來,骰子點數是五。
他笑了下:“五件……運氣不算最差。”
游隼像被人物理禁言了。
他盯着金恪。
金恪似乎把手機固定到了桌子上。
他退回到皮轉椅裏坐着,瞧着游隼笑:“我直接脫麽?”
不等游隼說,他笑道:“哦,忘了你在秀場,不方便說話。”他向游隼點頭致意,“那我當你默許了,我自己看着脫。”
游隼大腦完全空了,像易感期一樣,但根本和易感期沒關系。
秀場放着古典音樂,不擡頭,從餘光也能看到一雙雙模特兒的腿從他前面走過。他旁邊坐着人,後面也坐滿了人。秀場嘈雜,無數雙流動的眼睛。
手機放在胸前,一動不動。
有防窺膜,哪怕知道不可能有人能看到什麽,仍然有一種被窺視的錯覺,一種在公共場合幹壞事的錯覺,強烈地刺激着神經。
游隼喉嚨很幹,耳朵發熱。
金恪解開了領帶,瞧着他笑道:“今天應該多穿幾件過來的。”
他起身把領帶搭到椅背上:“點數一。”
他又脫下西裝外套,也一并搭到椅背上:“點數二。”
他太高了,一站起來,攝像頭就拍不全。于是他微微矮下身,讓攝像頭擡了擡頭。他垂下眼皮,仔細地從襯衫袖扣開始解,熨帖的襯衫袖松開,露出骨節分明的手腕。
接着瘦長的手指,又搭到襯衫最頂上的一粒扣子。
慢慢地,向下一粒粒解開。
這是游隼第一次看見金恪在他面前脫衣服。
比他以為的……
金恪疊好領口,把襯衫也搭到椅背上,低頭對攝像頭笑道:“點數三。”
能看到他胸膛在随着呼吸微微起伏,淺淺的人魚線鼓起。
為了演白喻行,金恪瘦了很多。金恪一向對身材保持得很嚴格。
游隼忍不住眼睛跟着金恪的手指。
它輕輕按在腰上,咔嗒一聲,把金屬扣解了下來。一條長長的,皮質的腰帶挂到了椅背上。“點數四。”
那只手停在腰上沒有動。
他挑起眼,瞧着游隼笑道:“阿隼,這裏也要脫麽?”
作者有話要說:
金老板:可以脫鞋,但你沒想起來,我就不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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