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他突然想要擁有國王
班準這一覺直接就睡到了深夜。
迷迷糊糊地恢複些許意識的時候,還沒睜開眼睛,他就已經聞到了一陣芬芳撲鼻的香氣。
這個味道讓班準的DNA動了,但同時也喚醒了他的法律意識。
他聞到的是個讓人犯法的氣息。
班準皺了皺眉,感知到自己身體此時躺着的正上方有着刺眼的燈光,故而将手背橫在眼前,緩緩睜開了眼睛。
“準哥~”
洗過澡坐在床邊給自己擦身體乳的文文見班準醒了,高興地叫了他一聲。
聽到文文的聲音,班準這才恍惚地想起,自己在停車場因為發燒而幾近昏睡過去的時候,剛巧碰到了經過那裏的文文。
但要是讓他來解釋這種令人感到匪夷所思的巧合,班準只能用文文的業務範圍之廣闊來形容。
“……文文,謝謝你啊。”
班準毫不含糊地跟文文道了聲謝,畢竟他如果真的沒有被文文發現,現在恐怕還在地庫裏昏睡不醒。
“嗐,準哥,你跟我說這些做什麽,”文文穿好浴袍,翩然地走過來扶着班準從床上坐起身,用軟枕墊在他腰後,“來,準哥,墊着舒服點,我每次跟他們在一起的時候都墊着這個……”
班準唇角淺淡的笑意微微一僵,旋即尴尬地看了文文一眼,狀似沒聽見的樣子,徑自看向自己拔了針的淤青手背。
見狀,文文害羞地笑了一下:
“準哥你看我,一激動就亂說話,每次看到準哥,我都覺得好激動。”
班準搖搖頭,不着痕跡地将自己被文文淩亂浴袍蓋住的手抽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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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你想說什麽是你的自由。”
文文看着他的眼神越發溫軟甜膩,恨不能當場倚在班準的懷中對他訴說衷腸。
“準哥,你睡了那麽久肯定餓了,我剛剛給你叫了點粥,”文文邊說邊從卧室裏走出去,腳步越來越遠,聲音卻越喊越大聲,絲毫沒有怠慢了班準的意思,“我沒有照顧過病人,所以不知道應該給準哥你叫點什麽東西吃才好。”
說話間,文文已經端着小碗兒走了進來,白嫩的指尖搭着碗沿,燙得他指腹都微微發紅了起來。
班準忙伸手接過來放在床頭櫃上,不好意思地對他道謝:
“文文,真是麻煩你了。”
班準的聲音還有點病态的喑啞,配合着面上的疲憊,讓文文越發有些意亂情迷。
但他知道,面對班準這個油鹽不進、刀槍不入的主兒,是急不得的。
文文嬌媚地朝他笑笑,伸手去端粥碗,想要親自喂給班準吃:
“準哥,人家都說了多少次了,不要跟文文說謝謝嘛。”
班準沒讓文文喂他,自己接過勺子吃了起來,咽了一口熱粥後,對文文說道:
“上次在機場的時候,你跟我說,金碧輝煌待你不像從前那般好了是麽?”
文文一愣,而後又像是要面子一樣,不甚在意地笑笑:
“沒有啦準哥,高總對我一直都很好,謝謝準哥還惦記着這事,我……”
“你來富麗吧,以後也不用做那種工作,只要幫客戶點點歌,端端酒就可以,薪水和現在在金碧輝煌的一樣。”
其實班準從前就看得出文文和其他的小鴨子不一樣,只是他一貫的脾氣秉性并沒有讓他生出悲天憫人的情緒,所以就算覺得文文和別人不同,曾經的班準也沒有心情去專門為一個他打心眼兒裏瞧不起的男孩兒勞心費神。
聽到班準的話,文文抱着膝蓋坐在床邊的動作突然頓住,難以置信地轉過頭來看着班準:
“……準哥,真的嗎?”
班準對他的态度有些驚訝,但還是錯愕着點點頭,“對。”
他沒有受過什麽累,遭過什麽罪,自然也不會知道像文文這些掙紮在底層生活中的人們有多困苦,此時看到文文的表情,一時也沒能理解他忽然激動起來的情緒。
文文幫了他這麽多次忙,如果還是像之前一樣只知道給他一大筆錢,未免有點太過于侮辱人,倒不如給他一個可以重新開始的機會、毫無後患的庇佑,以及光明坦蕩的前程。
“準哥,我以後……我以後一定在富麗好好工作,”文文激動得臉頰都發紅了,抓着浴袍的邊角似是下一秒就要哭出來的樣子,“絕對不給準哥丢臉……謝謝準哥,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班準骨子裏還是比較喜歡這種柔弱無骨的小男孩兒的,至少聽話,溫軟,讓做什麽便做什麽。
不像家裏那個……
班準搖搖頭,甩去時常浮現在他腦海中的倔強身影。
“準哥,你再休息一會兒吧,我先出去,就不打擾你了。”
文文乖巧地捧過碗,心中慶幸着自己從來沒有對班準動過歪心思。
他雖然喜歡班準,但并不像金碧輝煌裏的那些同伴一樣,見了想要釣上鈎的獵物,就想方設法地去弄X藥,無論如何也要将人抓在掌心裏狠撈一筆。
如今果然守得雲開見月明了。
班準點點頭,輕咳着摸過枕邊的手機,還沒解鎖,就聽見文文說道:
“準哥,之前你睡覺的時候,有個打了好多遍的未接電話,我看對方挺急的,叫你又叫不醒,所以就直接幫你接起來了。”
文文有點擔心班準會跟他發脾氣,不過還是主動承認了錯誤,“對不起啊準哥,你那時候睡得比較沉,我一時手欠,就接起來了。”
班準點開那幾通未接來電,發現是榮潛的電話號碼,不禁詫異地微皺起眉頭。
文文見班準的表情不是很好,頓時有點害怕起來,“對不起啊準哥,我以後再也不敢了,你不要生氣。”
班準把屏幕轉向文文,讓他看見榮潛打來的那通電話下面顯示的通話時長,問道:
“他都說什麽了?”
文文發現有回轉的餘地,連忙認認真真地邊回憶邊複述:
“準哥,他好像很着急找你,一聽見是我接電話之後,一下子就生氣了。”
榮潛最瞧不起的就是在外面花天酒地、胡吃海喝的纨绔子弟,而文文的職業标志性又太強,他接了榮潛的電話,很難不讓那位祖宗想歪。
畢竟榮潛是個忠犬型的主角攻嘛,正常,正常。
班準示意文文繼續往下說。
文文收到指令,繼續回憶道:
“嗯……聽着聲音很熟悉,像是我們前幾天在醫院碰到的那位帥哥。”
“繼續說。”這個他知道。
“他問我是誰,”文文驕傲地叉起小細腰,“我文文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當然立刻就告訴他了,然後我猜着他接下來就要問準哥你在幹什麽了,于是我直接預判了他的預判,我說你在我這兒賞花,賞累了就睡了。”
說完,文文像是擔心班準會責怪他一樣,又接着解釋道:
“準哥,你已經接連幾天都卧病在床了,大家都是男人,你肯定會覺得沒面子,所以我就直接替你編了個理由,你不會生氣吧?”
班準滿意地點點頭,“沒有,然後呢,他幹嘛了。”
聽到班準對電話那頭的男人這麽感興趣,文文的好奇心瞬間燃起,他神秘兮兮地湊到班準的身邊,笑着說道:
“準哥,說句題外話,其實我發現了一件事情。”
班準知道自己從書中覺醒的事情并沒有人發現,但是在看了參考答案之後,再重新回到考場上的行為讓他覺得十分勝之不武。
因此在聽到有人說“我發現”的時候,班準都會下意識地有點心虛。
“發現了什麽?”班準問道。
該不會連只見過榮潛一面的文文都發現了他倆之間水火難容的關系了吧?
為了說服班準相信自己的觀點,文文開始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起來:
“準哥,你別看我文化程度不高,但其實我跟客人學過微表情分析,真的。”
班準半信半疑地看着他。
難道連文文都看出來了榮潛對他的殺意,覺察到了他身邊有榮潛存在時的那種危機四伏?
這要是真的,他現在在別人眼裏看起來得有多危險啊。
局促不安的感覺讓班準像是一個剛開始信神兒的迷茫學徒,虔誠地對文文發問道:
“你接着說,根據微表情分析,你得出了什麽結論?”
文文順勢坐在床上盤起腿,若有所思:
“在我從繳費窗口回來的路上,是我第一次看到那位先生,那時候他在低頭看着準哥你睡覺,拳頭攥得很緊,像是想要走上前去,卻又在努力扼制着內心的想法。”
對對對,有道理。
榮潛應該是想要走上前來取他的狗命,卻又礙于醫院的高清監控攝像頭,從而顧及到自己的大好前程,才遲遲沒有動手。
文文看到班準眼中的震驚,權當他是信了自己的話,甚至有些心服口服的意味,便接着自信發言:
“然後我就走到了跟前,所以可能打斷了那位先生的思考,不過他沒怎麽搭理我,就直接坐在準哥你的身邊,看都不看我一眼,給人一種非常霸道的感覺。”
班準在心中連連點頭認可,那可不霸道嗎,再往後推兩年,他想要誰涼誰破都是一句話的事兒。
“所以最終結論是……”
文文大義凜然的樣子讓班準幾乎想要給他配一朵大紅色的蝴蝶結。
快幫他分析一下日後榮潛可能會用什麽樣的方式來迫害他,而他又該如何規避……
“我覺得他喜歡你。”
文文有理有據地發表了結論。
班準:“???”
沉迷于文文推理的班準在聽到最後一句話的瞬間,便徹底回歸了唯物主義思想,并對文文想要挽回招牌的行為置之不理。
“我要睡覺了,明天還要去公司加班。”
班準直接将文文趕了出去,末了還不忘囑咐一句:
“文文,以後可別給客人亂分析,你要是像這次一樣再搞錯了,是容易被客戶罵的。”
。
班準并不覺得榮潛找他會有什麽急事,想着被文文告知榮潛打電話過來的時候,已經是深夜時分,便沒有回撥過去打擾榮潛睡覺。
然而第二天一早他就趁着病剛好,精神輕快的狀态,緊忙去了公司,一來二去的,也就忘記了給榮潛把電話打回去。
臨近大年三十的公司越發繁忙,就連出差回來的班卓都經常在深夜時分才能離開公司,更別提手下勤奮刻苦、充滿鬥志,同時又熱愛加班費的員工們。
覺醒之前的班準不是一個好演員,但是沒有人可以否認他是工作時始終保持着兢兢業業狀态的公司副總。
從文文家離開之後,班準便因為冗雜的事務而懶得每天開車回家,索性直接睡在辦公室的休息室中,餐飯也一并在公司食堂解決。
高強度的工作狀态讓他原本就沒好利索的身體愈發沉重,只能靠苦澀的藥片頂着,意圖強撐到過年那天,再徹底放松下來。
秘書進來送文件的時候,班準剛吃完了藥,嘴巴苦得厲害,正趴在寬大的辦公桌邊緣低頭緩解着口中的艱澀。
聽到敲門聲,班準緊忙坐直身子,正了正頸間的領帶,朗聲道:“請進。”
身姿窈窕的秘書抱着一摞文件走了過來,恭順地對班準道:
“小班總,文件放在這兒了,請您過目。”
班準被藥苦得仍舊皺着眉頭,但看在秘書的眼中,像是對她的業務水平不滿意一樣。
她眨眨濃密的睫毛,有些緊張地偷眼看着班準。
要說這位小班總以往的脾性,實在是讓他們全公司上下都叫苦不疊。
粗魯暴躁愛罵人,無論是男員工還是女職員,但凡犯了一點錯,都會被他牢牢抓住,然後将錯誤放大無數倍,開始進行慘無人道的破口大罵。
可最近變得……非但不兇,甚至越來越讓人着迷。
“Easter……”
班準的辦公室是單面玻璃,可以清楚地看到外面員工們的工作狀态,随時起到監督的作用。
不過自從班準有了自己的意識之後,便總覺得有些別扭,輕易不會監視般地去看着外面的人,只不過偶有發呆的時候,會漫不經心地往外看那麽兩眼。
Easter發現班準的臉似乎有點微微發紅,像是有什麽難以啓齒的話。
面對着班準這樣的男人,幾乎沒有人會不臉紅心跳,饒是專注于工作的秘書小姐也不例外。
Easter微笑起來:
“小班總,您請說。”
班準咽了下口水,指指外面辦公室Easter桌上的一個小盒子,尴尬地笑笑:
“你可以借我一顆糖嗎?”
。
班準在工作期間朝秘書索要糖果的事情很快就傳遍了公司的每一個角落。
大年二十九這天清晨,班準剛從休息室洗漱完畢,穿戴整齊地出來準備開始這一年的最後一天工作時,一擡眼就發現自己的辦公桌上出現了一大堆的喉糖、熱飲和止咳糖漿。
細看過去,那止咳糖漿還是小兒專用的。
一沓精美的小卡片壓在鍵盤下,寫滿了祝福他早日康複的話語,以及拜年的吉祥話。
班準認認真真地看完每一張卡片,直到将它們收進抽屜裏時,嘴角都還洋溢着滿足的笑意。
辦公室門被人從外面推開,班準擡眼看了過去,見那人走了進來,忙起身打招呼:
“大哥。”
班卓看着臉色蒼白的小弟,暗暗在心裏嘆了口氣,面上仍舊無波無瀾:
“怎麽還在公司?大過年的不回家嗎?”
班準這才恍然想起了今天是除夕,員工們昨晚就已經盡數放假了,此時公司裏除了他之外,應該只剩一樓的執勤人員了。
奧,還有眼前的大哥。
幸好他早在幾日前就已經去五星級酒店給榮潛定了年夜飯,否則這個時候才想起來,那位祖宗肯定又要記仇了。
班卓見班準沒有回答自己的問題,沉聲提醒了他一句:“阿準?”
“啊,大哥,回家,回家。”
班準關了電腦,抓了一把員工們送給他的糖果塞進外套裏,順手塞了幾顆到他大哥的口袋裏:
“給,大哥,特別甜。”
冰涼的手指碰到班卓的手腕,涼得他微微蹙眉。
想要握住那幾根手指替他暖暖的時候,班準已經含着一顆糖,背對着班卓穿上了寬大的羽絨服,從斜後方看過去,青年的臉頰被嘴巴裏的糖果拱得微微突起了一個小圓包,顯得幼稚可愛。
。
銀黑撞色的邁巴赫駛入班家大院時,趙伯正指揮着傭人們架起晚間要燃放的鞭炮。
以班家所處的這片別墅的實力,周圍鄰居自然有可以讓整坐山頭都擁有放鞭炮的權利。
看見班準抱着羽絨服從班卓的車上下來,趙伯忙回頭招呼着班家夫婦:
“老爺夫人,小少爺回來了!”
卓眉眉女士直接攥着擀面杖跑了出來,看見班準後,這才露出笑意:
“準準快進屋,外面冷,車讓你大哥去停。”
班準笑着答應了一聲,忙朝屋裏走去。
“媽,外婆呢,在睡嗎?”
上次回來給大哥送镯子的時候,外婆就在樓上休息,他不想打擾外婆,所以就沒有見到她。
卓眉眉搖搖頭,笑道:“外婆在包餃子呢,走,準準,一會兒你回去的時候,帶幾盤你倆喜歡的餃子回去。”
班準詫異地看着他媽。
他什麽時候說要回去了?
像是猜到了班準的心思一樣,卓眉眉坐在沙發上接着邊看電視邊擀皮,抽空才擡頭對班準說道:
“早上Jasper有打電話過來問好,哎喲,Jasper真是太有禮貌了,榮家的教育真是,啧啧啧,怎麽給我們家教出了個這麽有教養的兒媳呢。”
班準訝異地抿抿嘴唇。
這是榮潛能幹出來的事兒?
看着家裏的滿堂歡笑,班準突然覺得,獨自一人待在家裏吃着年夜飯的榮潛,未免有些太過可憐。
不管他日後有多麽兇悍狠戾,如今他也只是一個剛滿十八周歲的孩子。
沒有家人的陪伴,只能在吃飯完,看完節目後,便落寞地回到房間迎接孤寂的新年。
班準的指尖微微蜷縮起來。
如果他回去陪陪榮潛,就算榮潛不在意,不喜歡,甚至是讨厭嫌惡他,但班準也還是覺得,自己最起碼做到了無愧于心。
卓老夫人放下手中的餃子皮,拉着班準坐到自己身邊,擡手拍拍他的手背,囑咐道:
“準準啊,你倆今年剛結婚,第一個新年得在自己家裏過,不能少了人氣兒,這樣以後的日子才能和和美美 。”
班準原本就已經有了七八分的猶豫,此時聽到外婆對他的勸說,立刻笑着答應道:
“成,那我帶點餃子回去,省得我們包了。”
班準媽點點班準的鼻尖兒,笑道,“我們家準準真是會心疼人啊。”
她手上沾着面粉,碰到班準的鼻尖時,正巧留下了一個圓溜溜的白點兒。
外婆剛要擡手給他蹭掉,卻被班準媽媽使了個眼色,頓時明白過來,笑着等班準被趙伯發現,出醜給她們看。
班準對他倆的計劃渾然不覺,朝樓上擡擡下巴:
“外婆,爸媽,我上去拿點東西,一會兒我就回市區了。”
說完,他便擡步朝樓梯走去。
班卓換完了家居服,正從樓上下來,一眼就看見了班準鼻尖兒上的白點兒,皺眉訓了他一句:
“當演員的,就這麽不注意形象。”
班準一愣,吸着鼻子看向班卓,“大哥你說什麽?”
班卓懶得指出他臉上的滑稽模樣,索性瞪了班準一眼,擡腿朝樓下走去。
班準莫名其妙地看着自家大哥的背影,無奈地聳聳肩,上樓收拾東西去了。
—
“他喜歡吃蝦仁兒的,”班準不客氣地按照原書中所描述的榮潛的喜好,挑了兩大盒蝦仁餃子,然後裝了二十幾個自己喜歡的味道,小跑到客廳抱抱卓老夫人,“外婆,提前幾個小時祝您新年快樂,我先走啦。”
到了傍晚時分,天色便暗得越來越快。
班卓緩緩踩下剎車,看着窗外漫天的風雪,回身在後座上拿過封閉嚴實的餐盒,遞給班準,“把帽子戴上再下去。”
“哎,謝謝大哥,辛苦大哥送我了。”
班準接過東西,笑着應了一聲,戴好外套的帽子就要打開車門,卻又被班卓打斷。
“用我送你上去嗎?”
“不用,大哥,樓道裏很亮……”
班準的手指微微蜷縮,“家裏也開着燈呢。”
班卓沒再說話,抓住了班準正要去開門的手腕,大手按在他的鼻尖上,用力抹了一下:
“多大的人了,出門的時候也不照照鏡子。”
班準的鼻子被班卓指腹上的薄繭磨得生疼,然而當他垂眼看到那指腹上的白色粉末時,不禁笑道:
“哈哈,肯定又是媽弄的,謝謝大哥。”
說完,班準麻利地捧着幾盒餃子,從車上邁了下去,躬身敲敲車窗,“大哥路上慢點,新年快樂。”
班卓狀似不耐地揮揮手,朝着班準前行的方向打開遠光燈,外形威猛的越野車射出兇悍的光線,照亮了班準的前路。
直到那削瘦背影消失在樓道裏,班卓才小心翼翼地攥了攥手指,像是在挽留着什麽殘存的溫度一樣。
。
入戶門前,班準正為難應該把哪個東西放在地上,然後用人臉解鎖的猶豫間時,門竟然被人從裏面打開了。
“……你怎麽回來了?”
榮潛顯然一愣。
他手中拎着要扔到樓下的垃圾,身上穿着厚重的黑色羽絨服。
門口的燈光略顯昏黃,卻襯得少年臉色越發白皙好看,隐隐透着氣色極佳的紅潤。
看來榮潛這幾天過得不錯。
班準這才放下了心。
要是這小屁孩的狀态不好,他說不定會內疚成什麽樣子呢。
此時看到他這副這樣,便也沒有之前的那種惦念心情了。
“過年了嘛,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齊齊的。”
班準笑着說道。
他這幾天在公司裏忙着年末清算的事務,忙得不可開交。
好容易在大年二十九當天回到班家老宅,想要好好跟家人團聚一下。
結果卻被外婆和爸媽以新婚愛人維系感情為由,将意志不堅定的自己趕回了與榮潛的家。
在打開這扇門之前,班準以為自己是被迫的,不情願的,然而當他看到了榮潛的瞬間,心情不知怎的,突然就變得沉靜了下來。
仿佛這段日子以來所有的奔波,都是為了眼前看到的這一幕。
這種不再焦灼的感覺讓班準緩緩地松了口氣。
班準吸吸鼻子,蹭去眉梢的雪粒,唇邊罕見地抿出了兩抹梨渦:
“新年快樂,榮潛。”
話音剛落,班準就不好意思地将凍得發涼的耳垂湊到肩膀上輕輕蹭了蹭,朝着榮潛咧嘴笑了起來,“我是不是說早了?”
“……”
榮潛站在門口,跟手上拎着兩大盒餃子的班準對視了半天。
也許是外面雪下得太大,還沒來得及抖掉肩頭的雪粒,班準就上樓了,也或許是他……跑得急,不然怎麽會連氣都喘不勻。
“餃子要涼了,”班準的鼻尖凍得通紅,側身從榮潛和門框中間的縫隙擠了過去,回頭招呼道,“我媽和外婆包的餃子,非要讓我帶來給你嘗嘗。”
榮潛雖然會做飯,但是包餃子這種又要和面又要調餡的複雜程序,他向來不感興趣,因此覺得不吃也沒關系。
年夜飯已經送到了,不過他卻因為莫名的煩躁,一道都沒有打開查看,更別提擺在飯桌上去吃。
然而直到見到了眼前的這個人。
明明那麽讨厭他,那麽不願意看到他整日和各種小鴨子鬼混在一起的畫面。
可當班準毫無征兆地出現在眼前時,看見他身體康健地笑着跟自己打招呼時,榮潛就是覺得有種難以言喻的……安心。
榮潛将手中的垃圾袋暫時放在了門外,回屋關上了入戶門,重新穿上拖鞋洗了手,走到料理臺前開始盛飯。
既然回來了,那就勉強一起吃頓年夜飯好了。
班準當然知道榮潛平日裏就不願意跟自己一起用餐,更何況象征着舉家團聚的年夜飯。
故而他主動對榮潛說道:
“我吃過了回來的。”
榮潛手上盛飯的動作一頓,也沒回答班準的話,只是将電飯煲後的另一只碗朝碗櫃邊推了推,沉默地垂下睫毛。
而站在一旁的班準将他的動作盡收眼底,同時在心中為自己的預判感到有些驕傲和慶幸。
看吧看吧,這小祖宗果然不願意跟他一起吃飯,聽見自己說的話之後,激動得連飯都忘了盛,手上的動作都因為興奮而遲鈍了不少。
班準早就習慣了榮潛不搭理他的生活,自得其樂地抿唇笑了笑,旋即披上剛剛放在沙發上的羽絨服,轉身拉開外陽臺的玻璃門,趿着拖鞋慢吞吞地走了出去,連轉身都沒有,直接反手拉上門,隔絕了他與榮潛的視線交流。
看着班準一個人待在冷風侵襲的露臺上,榮潛關掉燃氣竈,腳下的步伐不由自主地就朝着外面那人走了過去。
病剛好了點,又要折騰嗎?
聽見身後的拉門聲,班準撣了撣煙灰,漫不經心地回頭看了一眼。
榮潛見他手裏夾着根煙,不由有些驚訝。
和班準在一起生活了兩個多月,倒是從來都沒有見過他抽煙。
倚在欄杆邊上欣賞夜景的青年慵懶惬意,細軟的發絲被微涼的寒風拂得淩亂,嘴角卻仍是帶着幾分笑意。
那雙浸了水般的瑩潤雙眸,正沉靜專注地看着他。
雖然明知道,也看得出那眼中并無半分複雜的情緒,可只要它們随便對人望上一眼,就仿佛勝過千萬句的缱绻情話。
讓人再難輕易挪開目光。
班準并不經常抽煙。
學會抽煙還是因為在公司加班的時候,精神不濟之餘,看到待在洗手間裏抽煙的公司員工,一時心血來潮才試了試,發現确實有效果後,才将這個技能作為疲憊時的備用選項。
所以他只有在狀态不好的時候,才會想起拿出根煙來抽。
班準看不見漫天繁星,他只能低頭看着城市裏的萬家燈火。
心情是難以形容的壓抑沉悶。
注意到榮潛在看着他,班準以為他也無聊。
但小孩子不能抽煙解悶兒,不過倒可以換個別的。
班準将手伸進羽絨服的口袋裏,掏出了幾個細長的盒子,一股腦兒地塞給了站在他身後的榮潛。
“喏,給你。”
還沒等榮潛看清手中的東西,班準就直接抽出兩根夾在榮潛指間。
“小朋友玩玩這些就好了。”
榮潛認真看過去。
竟然是……小孩子玩的仙女棒。
他有些好笑地看着班準,眼中透出疑惑。
讓他玩這個?
班準也笑了笑,懶得再從口袋裏去掏打火機,直接握住榮潛的手腕,讓那仙女棒的頂端湊近自己唇間的香煙。
銀灰色的煙花噼裏啪啦地燃燒起來,綻出絢麗的火花。
明明滅滅的光亮映襯得班準臉上的表情影影綽綽。
榮潛想在那眼中尋覓一絲自己想要看到的情感。
然而除了恬靜淡然,他什麽都沒有看到。
心尖撲上了一只剛生出利爪的奶貓。
它的肉墊有薄繭,指甲卻不鋒利。
本以為致命的地方,卻除了讨人喜歡之外,并未對人的生命産生威脅。
偏偏是那不厚的一層薄繭,磨得人心生煩躁,恨不能将它牢牢握在掌心,翻轉過來,将它馴成溫糯可愛的模樣。
榮潛沒缺過什麽。
窮奢極侈的生活一度讓他感到乏味。
可直到現在,透過指間稍縱即逝的花火,看到那雙眼尾眉梢滿是笑意的慵懶眼眸,他才覺得……
他似乎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乞丐。
他突然想要擁有國王。
作者有話要說:
班老板:我把趙伯孫女的仙女棒搶來了,下次回家趙伯會不會把我堵在狗窩裏暴打?唉,好憂慮。
班太太:他真的……好愛我。
【嗚嗚嗚嗚嗚,今天出門了,所以來晚了,對不起大家,不過沒耽誤碼字,而且是八千字,嗚嗚,小毛驢好厲害,這任誰都得誇一句厲害的小毛驢吧?嘻嘻嘻,小榮的自我攻略看見曙光了,哈哈哈哈哈,微表情分析學大師文文神助攻,猜猜哪頭小毛驢想要生毛液?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