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我們在同一張床上睡覺 (1)
白之驚訝得微微張開嘴巴,滿眼的難以置信:
“你……”
榮潛畢竟才只有十八歲,少年人的得意和炫耀盡數展現在他的眼底,潛意識的勝負欲讓他根本無暇考慮自己為什麽一定要贏。
見白之突然低下頭,仿佛在找什麽東西,榮潛還當是白之沒有相信自己的話,不由微微眯起眼睛,想要好好刺激他一番:
“我們在同一張床上睡覺。”
主卧裏的沙發連着床尾,肯定算是同一張床吧?
更何況之前在醫院裏的時候,班準還趴在他的床邊守着他的傷口,比睡在一張床上還要更親密。
白之臉上的失落表情讓榮潛頓時自信起來。
原來班準還沒有和他同床共枕過。
這樣一對比,他已經贏了。
白之絕對不會相信堂堂班準會随便跟這麽一個年輕人結婚,不過盡管不信,他也還是想要看看那兩本結婚證的內頁,到底是不是印着他們兩個的名字和照片。
然而當白之低頭看向自己的膝邊時,發現那兩本證件已經不翼而飛。
他這才想起來,一定是班準趁着剛剛唱歌的時候,從他的手中拿走了結婚證。
白之想要沖出去問問,但畢竟是他随便翻動了班準的東西,此時再去質問班準是否結婚的事情,實在是不禮貌到有點欺人太甚。
那麽只能從眼前的少年口中獲取答案了。
“你怎麽向我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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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失落,但白之也知道自己才是班準喜歡的溫軟類型,所以跟榮潛說起話來,倒比有堂堂正正的身份的榮潛還要自信幾分。
“我為什麽要向你證明?”
榮潛漠然地活動了一下左手手腕,難得地有些緊張。
他真的沒辦法證明。
去找班準,讓他把結婚證拿出來給白之看?
可當初明明是自己主動要求班準,絕對不可以洩露兩人的結婚的事情。
此時要是因為一時的勝負欲而去找班準,他豈不是會很沒有面子?
“給我看看你們兩個的結婚證,如果你們真的結婚了……”
白之的心思活絡,看得出榮潛掩藏得極好的為難,不緊不慢地說道,“那你怎麽連去找他要個結婚證都不敢?”
榮潛沉着臉不說話。
白之的眼睛很亮,像只渾身雪白毛茸茸的乖巧小型犬,讓人根本無法把那些難聽的詞彙跟他聯系到一起去。
他一改方才的低迷情緒,笑呵呵地看着榮潛:
“我看你是另有所謀吧?”
白之聽從了Amy的指示,想要借助班家的投資來幫他達成一飛沖天的夢想,所以願意帶着錄音設備來到班準家,借着酒勁兒讓原本就花心的班準跟他做點不知天地為何物的事。
因此抱着這個心态的白之見了誰,都覺得別人是跟他有着同樣目的,故而篤定地等着榮潛原形畢露。
“信不信由你。”
榮潛不覺得自己有必要跟這種人解釋太多,反正跟班準合法的,是自己,而不是眼前的白之。
他轉身準備離開,卻聽見身後的人笑道:
“退一萬步講,就算我相信你跟他結婚了,你覺得,以他的習慣……”
榮潛頓住腳步,手指停在門把手上。
白之悠閑地拿起床邊的擺件,細長的手指在上面描繪着圖案,“……會只跟你一個人在一起嗎?”
榮潛嗤笑一聲,徑自走了出去。
。
班準昨天晚上并沒有休息好,因此在客卧裏等甄不甲到來的這段時間,他放任自己躺在床上休憩了一會兒,結果沒想到竟然直接就睡了過去。
門鈴響起的時候,還是榮潛從主卧裏出來開的門。
“榮先生……我,我來接一下白先生。”
甄不甲知道自家主子什麽樣,因此面對正房太太的時候,未免替班準感到有些心虛。
“嗯,在那間屋子裏。”
榮潛見甄不甲探頭進來,便側身讓了讓,使他可以看到白之待着的那間緊閉的卧室門。
“榮先生,準哥呢?”
甄不甲沒有見到班準的身影,還以為班準是由于不知道該寵幸哪個而感到左右為難,因此逃出去了。
榮潛淡淡地看了眼離主卧較近的那間班準待了小半個下午的卧室,示意甄不甲班準在那裏。
“我先去看看準哥。”甄不甲想要看看班準的狀态。
然而他剛一邁步,就被眼前的少年橫跨一步擋在身前,“他在睡覺。”
班準的這套房子一共有三間卧室,榮潛住的主卧和班準第一天回家選擇的次卧相隔最遠,所以就算麻煩,出院回來的當天,班準也還是執意将被褥鋪在最遠的那間,只求能離榮潛有多遠,就盡量有多遠。
但此時班準所處的客卧,卻緊挨着榮潛的卧室,甄不甲見榮潛模棱兩可的回答,不免要想得歪了點,還以為班準折騰累了,就索性在主卧裏睡了。
“成,那我就不打擾準哥和榮先生了,”甄不甲原本就有點怕榮潛,再加上今天下午被班準吓到,語氣越發的恭敬,“我先去把白先生帶走了。”
“門沒鎖。”榮潛好心地補了一句。
甄不甲對榮潛頗為主動的行為感到有些意外。
榮潛好像很焦急、甚至是很迫切地希望自己把白之帶走。
不過轉念一想,甄不甲也明白了。
班準雖然跟榮潛結婚了,也非常喜歡他,但看得見卻吃不到的這種感覺才是最折磨人。
所以按照班準這種放蕩不羁的性格,是絕對不會在婚姻裏安分一天的。
放着白之這麽可口的奶糕不吃,腦子才是真的有毛病。
反觀榮潛,雖然一直都不喜歡班準,雖然因為種種原因需要跟班準結婚,但無論如何,不管出于什麽緣由,現在他和班準都是經過了法律的認可,見到甚為自己合法伴侶的班準瞎搞,榮潛不可能不生氣。
因此想要把白之盡快弄走也是在情理之中。
甄不甲覺得自己想要讨好班準,就不能忽略了他心上人的感受,将榮潛哄得樂呵了,以後的日子才有好果子吃。
畢竟班準之前的那通表白,聽得他都快要哭了,只覺得自己要是榮潛,不給班家生兩個大胖小子都對不起班準的情真意切。
這樣執着的喜歡,想來班準不會輕易放棄,終究能等到鐵樹開花。
而他們這些在底下做事的,最重要的就是察言觀色,主子開心,他們才能有好日子過。
“榮先生,這白之和他的經紀人向來都是這樣的,”甄不甲摸準了榮潛的心思,對着少年讨厭的人和事發起猛烈進攻,“又當又立的那麽個主兒,看着清純,背地裏簡直……我親眼見到的,假不了,啧啧啧,不說了,髒了榮先生的耳朵。”
見班準極為信任的甄不甲也對白之的印象很不好,榮潛的心情不自覺地愉悅了幾分,看着甄不甲的目光都變得柔和了不少。
甄不甲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心中雀躍不已。
終于給這位祖宗哄樂呵了。
準哥離守得雲開見月明的日子越來越近了。
“榮先生開心,老奴……”甄不甲對情感的代入和掌控非常到位,一時嘴瓢,連忙改口,“老甄也打心眼兒裏開心。”
“誰說我開心了?跟我有什麽關系?”
榮潛這才發現自己的表情似乎暴露了笑意,涼涼地瞥了甄不甲一眼,轉身回了自己的卧室。
甄不甲迷茫地撓撓後腦勺,帶着滿腔的疑惑走進了白之的房間。
班準的房子隔音效果特別好,面積也将近兩百三四十平,所以甄不甲絲毫不擔心白之會聽到他和榮潛的交談,除非拿個聽診器貼在門上,才能隐約地聽到那麽只言片語。
進門的時候,白之正窩在被子酣睡,臉上因為醉意散去而只泛着微微的粉紅。
“白先生。”
甄不甲曲起指節敲了敲已經被打開的卧室門,面無表情地等待白之睜開眼睛。
白之揉着眼睛坐起身,看見站在門口的人竟然是甄不甲,頓時清醒過來,緊張地抓緊被子,捂住自己的領口:
“怎麽是你?”
甄不甲雙手背在身後,臉上的笑意端得很官方:“白先生,你該慶幸是我。”
白之皺着眉,剛要問他班準在哪裏,就聽甄不甲繼續道:
“否則就是警察同志了。”
見白之愣在那裏還沒有起身離開的意思,甄不甲叩擊着門口的桌面:“需要我為白先生普普法嗎?非法侵入住宅罪。”
外面傳來兩道腳步聲,前者雷厲風行,後者拖沓不甘。
入戶門傳來沉重的關閉聲。
榮潛放下手中的筆,站起來走到落地窗邊,輕松地伸了個懶腰,然後端着水杯冠冕堂皇地走了出去。
他是要出去倒水喝的,不是要看班準在做什麽。
出了卧室門,榮潛目不斜視地徑直走向廚房料理臺,結果發現客廳裏除了绮麗的落日餘晖外,根本沒有班準的身影。
榮潛忙回過頭去看班準睡覺的客卧。
房門仍舊緊閉。
怎麽睡了這麽久?
榮潛索性坐在沙發上,雙臂環胸地靠在那裏等了一會兒。
偶爾擺弄一下班準平日裏玩的奧特曼魔方,偶爾整理一下被班準睡亂了的地毯。
直到時針指向了七點鐘的位置,榮潛才覺得有點不對勁。
班準竟然還是沒有從房間裏出來。
榮潛有點坐不住了。
他站起來朝那間卧室走去,手剛要擡起來開門,裏面就傳來了趿着拖鞋的腳步聲。
要是被班準發現自己來看他,他該怎麽解釋?
榮潛吓得緊忙側過身面對牆壁,擡頭盯着牆上的畫,目不轉睛地研究起來,認真的樣子俨然是一副收藏家的派頭。
卧室門被緩緩打開。
班準的表情看上去有點暈乎乎的,根據左臉上的紅印可以判斷他确實是剛醒。
還沒等班準覺得驚訝,榮潛就先淡淡地轉頭看了他一眼,然後給了班準一種他根本沒有想要交談的意思,視線回歸到畫上繼續欣賞着。
動作不言而喻。
他是在看畫,不是在做別的事情。
班準背後的卧室裏開了燈,光影在他清瘦的身形上鍍了一層暖黃,顯得整個人柔軟又溫暖。
見榮潛絲毫沒有與他說話的架勢,班準也不願意找不自在,借着背後的光亮,眯着眼睛朝客廳的方向走去。
不知道是因為看不清路,還是因為剛醒來,腿腳還不聽使喚,總之在經過榮潛的瞬間,班準突然歪斜着朝牆面栽倒過去。
“!”
比起撞到牆面上,班準更害怕的是自己摔倒榮潛的身上。
情急之下,他硬是用拐杖戳了一下牆角,将自己朝相反的方向頂了出去。
最起碼他家的地板不會報複人,眼前的祖宗卻能拆了他的骨頭。
榮潛年輕,加上常年都堅持學習武術,敏捷度早就成為了肌肉記憶,聽到身後的吸氣聲,他直接在轉過身的同時伸出了手,準确無誤地将班準撈進了臂彎,利索地幫助他重新站穩。
班準有點岔聲,用氣音跟榮潛小聲說道:“謝謝。”
榮潛不自然地側過頭,“沒事,你先站好。”
班準抿着嘴唇,低頭去撈自己的拐杖,卻發現榮潛攬着他的這只手,竟然是剛拆了石膏沒幾天的左手。
他不禁有些慌張:
“……你的手沒事吧?”
聽到班準的聲音,榮潛頓時眉頭緊蹙。
才短短幾個小時的功夫……怎麽啞成了這樣。
“榮潛?”
班準以為他的手在疼,下意識握住了榮潛的手腕,輕輕晃了晃,“你的手沒事吧?”
榮潛的手還搭在班準的腰間,指腹隔着衣服碰到了班準的脊骨。
削瘦,但卻有薄薄的背肌,手感很……
他避開目光,單手挾着班準的腰,俯身撿起拐杖塞回到班準懷裏,搖搖頭,“沒事。”
班準半信半疑地接過拐杖抱在臂彎裏,眼睛仍舊盯着榮潛,像只偷了松果還要回頭看當事人表情的松鼠。
“你要是疼的話,千萬別挺着,你得跟我說。”
說完,就抓着自己的拐杖去打開了客廳的大燈。
榮潛深吸了口氣,将左手藏在背後攥了攥拳。
班準背對着榮潛,看不見他的狀态和反應,自顧自朝着次卧走去,打算将白之睡過的床褥被罩通通丢出去,自己再換一套新的。
然而剛邁進門,班準就覺得眼前天旋地轉起來。
自從受傷以來,除了偶爾對疼痛的感知遲鈍之外,班準很難在夜裏睡得很熟。
一月份的天氣正是最冷的時候,而他又喜歡蹬被子,因此受傷的腿總是暴露在被子外面凍着,盡管屋裏有暖氣,但對于怕冷的班準來說,還是會有點寒涼。
而剛剛在客卧睡的那幾個小時,雖然是難得的安眠,可卻忘記了關上平日裏用來通風的窗戶。
吹得班準有點低燒了起來。
他發愁地搓了把太陽穴,煩躁不已。
本打算吃完晚飯跟班氏的高管們開個遠程會議,他太久沒有去公司,實在擔心自己業務脫軌。
感覺到額頭上傳來的滾燙溫度,班準連溫度計都懶得去拿,來不及關上門,就直接去床頭櫃裏拿藥。
他向來是個藥罐子,動不動就病倒,偏偏工作又格外地認真,容不得自己歇息。
見班準晃晃蕩蕩地回了卧室,榮潛還以為他準備開始休息補覺,沒想到卻隐約聽到了鋁箔袋的聲音。
榮潛從沙發上站起身,放輕腳步走到班準的門口,不着痕跡地往裏面看了一眼。
只見班準正握着一把藥,背對門口、面朝窗外發着呆。
他似乎很抗拒吃藥,但又好像吃得很習慣。
榮潛安靜地沒有吭聲,默默地瞅着他的背影。
班準咳嗽一聲,将藥片攥緊在掌心裏,起身準備去倒點水,吃了藥再開始工作。
沒想到一回身卻看到了站在他卧室門口的榮潛。
班準愣了一下,“你怎麽在這兒?”
榮潛同樣也沒有想到班準會突然回頭,臉色不太自然:
“經過。”
班準迷惑道:“啊?”
這間客卧是整套房子最靠邊的位置,何來經過一說。
班準腦子本來就混沌,難受的時候他更想不明白榮潛的做法,權當是他特意過來看自己的熱鬧。
不過看就看吧,能讓他出出氣也好,畢竟是自己讓人接走了白之。
班準扯了件外套披在身上,吸着鼻子走出卧室,準備去廚房倒點熱水喝,順便把藥吃了。
他剛仰起頭,正要把藥塞進口中,皺着眉頭用水送服。
一只手卻突然從旁邊伸了過來,直接攥住了班準的手腕。
這屋裏除了榮潛沒有別人。
……他又想做什麽?
班準頭疼欲裂,連轉頭的幅度都讓他覺得難受得厲害。
他嘆了口氣,側過頭看着少年黑白分明的眼珠,無奈道:“怎麽了?”
榮潛從他手中拿過那把藥片兒,抽了張紙,把它們放在上面:“先測體溫。”
是藥三分毒。
如果平日裏的基礎體溫偏高,發燒後又未超過38.5℃的話,盡量要采用多喝熱水和酒精擦拭的方式來降溫。
班準只想早點好起來,便沒理會榮潛的話,伸出手去拿自己的藥。
結果卻又被攥住,然後不客氣地推了回來,“要先測體溫。”
不管怎麽說,班準都是從小嬌生慣養的大少爺,本來就病得難受,還不被允許吃藥,這種感覺讓班準覺得煩悶極了。
“跟你有什麽關系?”
班準的脾氣也上來了。
“你不願意讓外婆擔心你的身體吧?藥都是有毒性的。”
榮潛掏出手機,翻出和趙伯的通話記錄,指尖懸在屏幕上,做出将落未落的樣子。
班準忙伸手去奪他的手機,啞聲道:“你別打,我測……我去測體溫。”
榮潛遂了班準的願,順手熄滅屏幕,低頭微微翹了翹嘴角,看着青年認命地朝客廳沙發走去,掏出茶幾下面抽屜裏的體溫計。
班準似乎格外喜歡客廳落地窗前的那片地毯,但凡有空就會窩到那上面去。
即便在測體溫這短短的幾分鐘等待時間,他都要跑到那上面躺着。
榮潛重新給他倒了杯溫水,放在料理臺上慢慢晾着,然後也跟着走到了客廳,靜靜地等着測溫完畢。
班準每次生病的時候,不管嚴重與否,都是直接自己來對症下藥。
長久以來也就形成了習慣,總是會忘記在發燒的時候先測一**溫。
但話說回來,其實他也不是忘記,只是覺得無論嚴不嚴重,吃了藥就萬事大吉,一了百了,又何必費那些麻煩。
因此家裏的體溫計都是最原始的水銀汞柱,測溫的時間也會有點長。
班準覺得無聊,拿着被榮潛撥亂的魔方擺弄起來,側過頭笑着看了他一眼:
“你也喜歡奧特曼?”
沒有男孩子會對奧特曼say no,沒有男孩子會不相信光……
“不喜歡。”榮潛果斷地反駁了他。
班準喜歡的東西,他都不喜歡。
被撅了面子的班準尴尬地咽了下口水:“……好吧。”
榮潛發現班準安利失敗自己的愛好之後,明顯有些失落的表情,心裏突然有點不是滋味兒。
如果剛剛說喜歡呢?他會不會笑?
“今天就先叫點外賣吧,”班準夾進溫度計,用另一只手掏出手機,“家裏沒有食材了,沒辦法,将就一下吧。”
見榮潛沒有反駁,班準放心地繼續問道:“吃點面?”
榮潛“嗯”了一聲。
聽見班準解鎖手機後,又轉過頭補了一句,“不要辣的。”
班準爽快地應道:“成。”
榮潛知道班準的這種毫不拖泥帶水的性格,肯定最讨厭磨磨唧唧,所以聽到他不要辣的要求之後,也不會給自己那份特意備注成辣的。
他還生着病,得吃點清淡的東西。
班準點完了外賣,直接習慣性地将手機放在肚子上,随時準備接外賣員的電話。
一旁的榮潛卻抑制住了自己将要揚起弧度的嘴角。
他怎麽這麽喜歡随手把東西放在肚子上。
客廳裏安靜極了,班準放松地眨了眨眼睛,枕在沙發邊緣看着窗外的落日。
榮潛拿起他剛放回到原處的魔方,說道:
“其實還可以。”
班準暈乎乎的,完全忘記了剛剛的話題,聽榮潛突然說了這麽一句讓他摸不着頭腦的話,不免有點疑惑,轉過頭問道:“什麽?”
榮潛借着整理靠枕的動作,低着頭避開了班準的目光,小聲地說了句:“奧特曼。”
“哈哈,我就知道,還有,你的反射弧好長啊。”
班準燒得眼睛都有些發紅,不過笑得卻挺開心,像是考試得了滿分後充滿了成就感的小學生。
測溫時間還有四十多秒,班準手肘撐着身體坐起來,目不轉睛地盯着屏幕上的時間,同時也不忘自己的愛好:
“我最喜歡阿古茹奧特曼,他擁有大海的力量。”
榮潛對他的幼稚和執着感到有點意外,但畢竟是自己重新挑起了這個話題,總不能再晾他一次:
“我比較喜歡夢比優斯。”
“真的啊,那這個魔方送……”
班準剛要大方地将帶有夢比優斯奧特曼的魔方送給榮潛,卻突然想起這是他大哥送給他的,到嘴邊的話不由又咽了下去。
心裏覺得榮潛這種幹大事的人,應該也不會太在意這些身外之物,更何況是滿大街都有的兒童玩具,他應該不至于非得朝自己索要吧?
“送給我?”
榮潛看得出班準突然生出的不舍,一時間竟然忍不住想要捉弄他一下。
“啊?”班準為難得不行,但又不敢得罪榮潛,于是咬咬牙,打算忍痛割愛,過後再在班卓發現的時候跟他解釋,“那行吧……”
榮潛只是想逗逗他,并沒有打算真的奪人所愛,見班準對他大度,心裏已經覺得舒坦了不少,甚至還擊退了不少因為白之而萌發的郁悶情緒。
“時間到了。”
榮潛指指班準的手臂,示意他拿出體溫計。
班準忙不疊地去跟着照做,将體溫計橫在床前,眯着眼睛看上面的刻度。
他的視力實在是很差,眼睛都快眯瞎了也沒有看到毫米汞柱的位置。
“我看。”
榮潛從他指尖抽走體溫計,随意地逆着光掃了一眼,“38.5℃。”
剛好卡在吃藥和物理降溫的邊緣。
“吃完晚飯再吃藥。”
榮潛意識到自己的心情竟然會因為班準而産生波動,态度不由冷淡了下來。
他站起身朝自己的卧室走去,只留給坐在地毯上的班準一個背影。
主卧的門被關上。
班準愣愣地看着那道門半天,才倏地反應過來。
他剛剛……算是被榮潛照顧了嗎?
。
外賣被班準備注請外賣員挂在門把手上,故而也就減少了互相接觸的風險。
班準不知道榮潛在卧室裏做什麽,但應該不是在睡覺。
于是輕輕敲了敲門,“外賣到了,面很快會坨的。”
榮潛剛做完了三百個俯卧撐,額際泛着薄汗,聽到班準帶着啞意的試探性輕喚,呼吸突然亂了節奏。
“……嗯,知……道了。”
班準對這種呼吸有着深刻的肌肉記憶,他雖然沒吃過豬肉,但沒少看豬跑。
這種呼吸的頻率,是他最熟悉不過的了。
班準在心中啧啧感嘆。
年輕人,火力旺,正常,正常。
榮潛還沒有出來,他也就不能一個人吃獨食,以免再被記上一筆,以後別說是面條了,就是面粉他都吸不到半顆。
如果剛剛他敲門的時候,榮潛正在進行時,算着他的年紀……和網上那些身為“yyds”的高中生差不多大,所以時間應該也……相對來說會有點長的對吧?
班準羨慕地嘆了口氣。
想當年他十八歲的時候,被大哥管制着不許戀愛,就連女孩子偷偷送來的情書都會被大哥安插在他身邊的眼線同桌直接截獲,然後原路返還。
更別提做這種刺激性十足的事情了。
榮潛這孩子看着還是很寡淡的,怎麽突然跟他說着說着,就進屋幹這事兒了?
班準突然反應過來。
一定是因為白之!
ljj裏的主角受對主角攻的影響力向來是個謎,是個可以上升到玄學的問題。
在原書裏,榮潛為白之癡,為白之狂,為白之哐哐撞大牆,所以今天只是一個手沖而已,不足以讓人感到驚訝。
班準回憶着自己在逃出白之卧室前,給他和榮潛互相做介紹時,兩人那含蓄卻又偷偷看着對方的晦澀眼神,嘴角忍不住露出了一抹姨夫笑。
正沉醉間,主卧的門突然被榮潛打開。
班準看到他身上穿着的浴衣,不免更加确信了自己剛剛所有的推論。
榮潛注意到班準時不時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有點尴尬地攏緊了領口,警惕地看了他一眼。
但榮潛擔心的并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班準的。
因為他很難保證自己一拳出去的力,能讓班準剩幾口氣。
好在班準很快就收回了目光,招呼着他,“快來,一起吃吧。”
在外賣送到之前,班準已經喝了很多熱水,這時候竟真的覺得自己的狀态比之前要好了很多。
因此跟榮潛說話的時候,也有了不少的力氣。
榮潛走到餐桌前,拉開班準斜對面的椅子,俯身坐了上去,抄起筷子攪拌着牛肉湯面。
這店家這麽實惠嗎?怎麽會有這麽多的牛肉?
榮潛心道可能是班準點的那家店價格比較昂貴,分量也就很足。
所以也沒再多想,低頭安靜地吃起了面。
班準捏着筷子,忍住面條劃過嗓子的刺痛感,艱難地咽下了第一口。
牛肉面的味道鮮美,雖然牛肉都被他提前夾到了榮潛的碗裏,但留下的滋味還是讓人回味無窮,饒是因為生病而沒有食欲的班準,都忍不住喝了幾口面湯。
“咳咳……咳咳咳咳……”
腫痛的咽喉被溫度頗高的面湯燙了一下,班準實在忍不住,背過身咳嗽了起來。
他還是想直接把藥吃了,但又擔心榮潛會用打電話給趙伯的方式來威脅他。
班準單手端起面碗,摸過拐杖朝自己的房間走去,“我回房吃,省得傳染你。”
榮潛沒有吭聲,想來是默認了班準的做法。
吃過了藥,班準的精神狀态果然比之前好了更多,甚至還有精力給班卓彙報自己的工作進度。
桌上的手機振動了起來,班準漫不經心地看了一眼來電人,瞬間倒吸了一口涼氣,急忙接起來:
“大哥。”
感覺自己的态度有點冷淡,又補了句:“大哥晚上好。”
班卓在那邊淡淡地“嗯”了一聲,問道:“嗓子怎麽啞了?”
班準不想讓班卓覺得自己對工作懈怠,忙清清嗓子解釋道:
“晚上吃飯的時候嗆到了,不過現在沒事了,估計一會兒就好了大哥。”
班卓一向對班準慌裏慌張的做事習慣感到很不滿意,聽到他又開始犯老毛病,不禁恨鐵不成鋼地沉聲教訓道:
“怎麽總是這樣?不能小心點嗎?”
班準吸吸鼻子,笑道:“是,大哥說得是,我肯定改。”
班卓覺得自家小弟的這個态度似乎有點可憐巴巴,不過也沒有多想。
畢竟班準除了在劇組之外的任何地方,都向來是個戲精,今天裝出這幅樣子,很有可能是又要像以前一樣拜托他去投資某部電影。
“等拆了石膏之後,在年前回家一趟,外婆這幾天的狀況……又不太好,所以……你多回來看看她。”
提到外婆,班卓凜冽的語氣也柔和了很多,隐隐透着失落。
班準眼睛發燙,即便沒有別人在場,他也還是下意識捂住了眼睛,顫聲道:“我……我知道了大哥……我明天就回去。”
“等拆了石膏再說吧。”班卓道。
班準咽了下口水,努力給班卓營造出輕松的氛圍:
“沒事的大哥,我現在走路不影響,出院第一天我就能開車呢。”
“別胡鬧,明天我讓司機去接你。”
班卓說完就挂了電話。
放下手機,班準沉默地将臉埋進掌心。
。
榮潛睡得很不踏實,心裏像是有什麽事情惦記着般揪心。
他眯着眼睛摸出手機,看了眼時間,想着應該去班準的房間看看他到底有沒有退燒。
然而剛從床上坐起身來,榮潛就聽到了班準極力忍耐的咳嗽聲。
看來是又嚴重了。
榮潛伸手拍開床頭燈,趿着拖鞋就走出了卧室。
“咳咳……唔咳咳咳咳……”
班準的聲音悶悶的,似乎是将自己的腦袋藏在了哪個角落裏一樣。
榮潛來不及顧忌那麽多,直接推開了班準的卧室門。
青年正蜷縮着身體趴伏在被窩裏,被子随着他咳嗽的幅度一顫一顫。
“班先生。”
榮潛擔心自己突然出現會吓到他,便提前叫了班準一聲。
被子裏的人沒有回應,仍舊難受地嗆咳着。
榮潛大步走過去,打開床頭燈的同時,一把掀開了包裹着班準的厚重棉被。
“你怎麽樣……”
看到滿臉潮紅的青年,榮潛後面的話直接就說不出來了。
他好像哭了。
榮潛半蹲在床邊,雙手捧住班準發燙的臉,“班先生?”
班準迷蒙着眼睛看着榮潛。
很明顯,他的意識已經開始有點渙散了。
看見榮潛的臉後,便覺得這是個夢。
榮潛怎麽可能會為了他,大半夜不睡覺地跑過來。
班準吃吃地笑起來,笑得榮潛幾乎覺得他燒傻了的時候,突然伸手捏了捏眼前人的臉蛋:
“小東西,落我手裏了吧?”
榮潛:“???”
榮潛對班準這突如其來的觸碰感到很意外。
但更令他意外的是,自己竟然……一點都不讨厭班準碰他。
班準用指腹按在榮潛的眉心上,不滿地“啧”了一聲,“小小年紀,學別人……咳咳咳,學別人皺眉頭做什麽?”
榮潛舒展眉頭,盡量不讓他唠叨。
果然,班準見他聽話,便安靜地松開了手。
“在我夢裏,還能讓你把我給欺負了嗎?只有我欺負你的份兒……”
班準得意地咧嘴笑了起來,眼尾的豔色像是哭了幾個小時一樣緋紅。
唇邊罕見的梨渦讓榮潛的目光忍不住停留了片刻。
榮潛顧不上欣賞,伸手按在了班準的額頭上。
溫度竟然比下午的時候還要燙,以至于讓榮潛根本不用去拿體溫計就可以判斷出來的程度。
這樣的情況必須得去醫院。
榮潛快步走進衣帽間,拿了件長及腳踝的長羽絨服,整個兒套在班準的身上,将人牢牢地、密不透風地裹了起來。
“緊……”
班準難受地嗚咽一聲。
榮潛下意識地哄他,“乖,聽話,一會兒就好了。”
話音剛落,榮潛便愣了一下。
剛剛那話是從他嘴裏說出來的?
“那也不要……”
班準的手在羽絨服裏面拱啊拱,終于找到了一個缺口,把手伸了出來,直接掐在榮潛的臉上。
“還敢把我趕到垃圾堆?”
榮潛見他已經開始胡言亂語了,手上的動作不由更快了。
“不扔不扔,”他只能順着班準的話頭哄着他,“只要你聽話,我就不扔。”
班準立刻松開了手,乖順無力地靠在榮潛的肩頭。
榮潛直接将人打橫抱起,放到了門口的矮凳上:“我去給你拿鞋。”
“鞋!立刻穿在腳上!”
這時候的班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