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那些人?”薛永安冷冷道,“昨晚襲擊我的只有一個人,雖拿着那看不見的絲弦,出招卻并不意在取我性命,只是想将我制服,他既手下留情,我又何必忍讓,最後我逼得他使出了掌勁,我被他一掌拍在胸口,這才受了些內傷,只是他也未必好過,便趁着夜色遁走了。”
墨長樞正待開口,薛永安卻繼續說道:“你不必問我,我只告訴你,只憑那随意的一掌,我看不出他的武功路數,只知道他內勁純陽雄厚,應是常年習武之人。”
墨長樞點了點頭,薛永安自內衫中掏出一封信,交給了墨長樞,說道:“你要查的事情都在裏面。我也算仁至義盡,希望你莫要再來找我麻煩。”
墨長樞接過了信封,卻沒拆開,而是扔給了蘇九離,然後望向薛永安說道:“薛主事,我只再問你一件事。若是鬼絲牽扯進枕雲堡名下的這些人,你會如何?”
薛永安目光閃動,忽而大笑了幾聲,說道:“堡主既說過,若他不在,一切以你為尊,那這事該怎麽處理自然不是我可以置喙的,墨公子随意便好,少了一個再找下一個,做生意的人總不會太少的。”
墨長樞向薛永安拱了拱手,說道:“既如此,多謝!”
薛永安點了點頭,便如來時一般掠過湖面上了岸,墨長樞也将竹筏靠了岸,蘇九離将拆開的信又交給了墨長樞,然後一言不發地上了岸,剛一擡頭便看見了一個熟人。
這個熟人不是別人,正是沐子兮。
她一個人從降香樓的後門靜悄悄地走了出來,這片地方本就渺無人煙,是以蘇九離看到沐子兮的時候,沐子兮也已看到了他。
沐子兮今日身穿白衫,卻與昨日的清爽利落大為不同,這白衫廣袖流雲,裙裾寬大,腰間纏着寬約一尺有餘的綢帶,顯然是長袖流雲舞的衣裳。
沐子兮遠遠地看見了蘇九離和墨長樞,倏然便嫣然一笑,然後便在這空曠無人的湖邊舞了起來。
她纖腰白頸,兀自迎着秋風,長袖随風而動。
沒有樂律,她便随意踩着樂點,倏爾緩緩收回長袖,雙臂上下翻飛,腳步輕盈畫着弧線,忽而廣袖随手臂展開,右腿勾起點于左膝,長袖随風獵獵作聲,揚起的頭正看向蘇九離的方向,只見她柳眉彎眼,姿态嫣然,臉上卻像是結了一層霜。
沐子兮廣袖翻飛,側身旋轉,帶動着風聲更盛,地上的碎草被她長袖卷起散在空中,忽而她足下淩空而起,雙臂回轉又突然甩出,那一瞬只覺空中微風為之一滞,而那足尖剛觸及地面,舞步卻又慢了下來,雙臂各自回轉彎曲,如玉的素手悠揚流連,裙裾飄飛,隔着遠了,倒似是霧中看花水中看月了。
蘇九離見她收了水袖,不禁拍了拍手,說道:“子兮的廣袖舞倒也是別有一番味道。”
沐子兮籠着衣袖,笑的極為清澈,說道:“先生既不來看,子兮就只有在這裏獻醜了。”
蘇九離說道:“你知道我素來不去青樓。”
沐子兮遠遠地向蘇九離,說道:“可是先生既然在此,倒讓我覺得這世間的事兒原是這麽湊巧的,竟在這裏遇見了先生,不知這是真的巧遇,還是先生太過思念我,一早便在這裏等我了?”
說完她便輕輕地笑了起來,也不掩唇也不矯揉造作,便揚着笑臉看着蘇九離,若不是蘇九離本已有所懷疑,就憑她這樣一副光明磊落的樣子實在很難讓人産生疑心。
墨長樞随後上了岸,笑嘻嘻地攬過蘇九離的肩膀讓他靠在了自己懷裏,向着沐子兮說道:“阿蘇他平日想我還來不及,哪裏有時間去想你,我們不過是太閑了,只好來碧湖轉悠轉悠,子兮姑娘又是何故自降香樓後門鬼鬼祟祟地出來,似是生怕被人見了似的。”
沐子兮的笑聲漸消,她盯着墨長樞攬着蘇九離的手,嘆了口氣,說道:“先生平素極少讓人近身的,如今被你攬着還一言不發瞧不出一絲生氣的模樣,我倒是真真要佩服起你來了,墨公子,先生這樣的性子你竟也說得動。”
墨長樞哈哈地大笑了起來,松開了手,對蘇九離說道:“阿蘇,我現在才算相信你的話,子兮姑娘這張嘴确實是伶俐了些,由此可見,這女子可是當真惹不得。”
蘇九離随之微笑,說道:“你莫要被她繞暈了,你可是忘了,子兮還沒有說她為何會來降香樓,又為何會從後門出來,又為何像是怕見人。”
墨長樞看着漸漸走近的沐子兮,說道:“的确,我竟一不小心便忘了。”
沐子兮提着裙擺,一路踩着笑聲走了過來,說道:“我本以為先生會來看看我的,卻沒想到先生依舊不肯踏入青樓半步,這規矩原也是不能為我廢掉的,只是可惜,我生平只舞這一次廣袖,倒是便宜了那些浪蕩公子。”
蘇九離說道:“這青樓原也不是你該去的地方。”
沐子兮悠然的嘆了口氣,說道:“若不是我幼年好友在這裏,我又怎會跑來這裏給他們獻舞?這降香樓裏的明月姑娘原也是出身木葉坊的,只因年幼時犯下大錯,被逐出坊門,我們自幼便是好姐妹,她這幾日不方便起舞,便托我代她獻舞,我心腸這麽好,自然是要幫她一幫的。”
沐子兮轉而又幽然一嘆,說道:“誰知那降香樓裏盡是些死纏爛打的公子哥兒,我實在糾纏不過他們,便讓老鸨給找了個空,偷偷地從後門溜出來了。由此看來,這好人是真真不好做的。”
墨長樞說道:“這明月姑娘名字倒是別致,難得子兮姑娘在事情過去這麽多年了還記得有這麽位童年玩伴,還甚至為她自降身價來降香樓獻舞,可見,子兮姑娘與這位明月姑娘倒是交情匪淺了。”
沐子兮咯咯地笑了幾聲,長袖籠起,說道:“我與明月同為孤兒,幼時在木葉坊自然像親姐妹般互相照應,我只恨當時未能阻止她做傻事,只想着如今能補償一分便是一分了。墨公子可是對我們家明月姑娘有些意思?要知道,這世上叫做明月的女子若不是相貌奇醜,便該是人間絕色了。”
墨長樞不動聲色地笑了笑,說道:“不錯,我的确感興趣的很,她既在降香樓便不會其貌不揚,你都這樣說了,想必這位明月姑娘定是位美女。”
沐子兮笑意盈盈地看着墨長樞,說道:“所以,如果這位美女如今諸事不便,老鸨又不肯放她休息,我們的墨公子是不是應該也做回好人,賞個臉去見一見她呢?”
墨長樞但笑不語,卻只是側過頭看着蘇九離,蘇九離臉上表情倒是淡定得很,所以沐子兮拍了拍手,笑道:“墨公子原是怕先生生氣嗎?”
墨長樞搖了搖頭,說道:“非也。我怕他吃醋。”
沐子兮止不住笑意便放肆地笑了起來,然後看着蘇九離說道:“可先生看着并不像會吃醋的樣子,我只怕你是自作多情了。”
墨長樞沒有說話,蘇九離卻淡淡地開口說道:“你錯了,我已在吃醋。”
這次換做墨長樞笑了起來,他盯着蘇九離的臉,說道:“阿蘇,你可知,你現在越發可愛了,我竟已有些舍不得你。”
“要瞎眼了!”沐子兮故作姿态地蒙起了自己的眼睛,透過縫隙看着他們二人說道:“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竟當街打情罵俏甜言蜜語,當真要瞎眼了!”
蘇九離嘆了口氣,說道:“罷了,子兮既已有求于你,我也不便幹涉,她素知那地方我不肯去的,今晚就有勞墨公子跑一趟降香樓裏明月姑娘的香閨了。”
墨長樞盯着蘇九離的眼,問道:“你當真讓我去?”
蘇九離笑了笑,說道:“不錯。”
墨長樞嘆了口氣,說道:“我只怕又會惹麻煩上身。”
蘇九離說道:“你身上麻煩已然不少,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也不少。”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