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為我撒次謊

第4章

那是希羅成為01分隊隊長兩個月後的事。自從這位完美任務狂隊長上任後，01分隊的政績可謂蒸蒸日上，一下便成了常駐第一位。其他分隊也不甘示弱地追趕着，唯獨02分隊一直處于墊底狀态。甚至兩個月內換了6次隊長，不是壓力太大病倒了就是為小命着想辭職了。這也讓莉莉娜和諾因她們頗感無奈。四位高達少年的能力也不是一天兩天能練成的事，還要看資質問題，一下說要找到和他們旗鼓相當的人根本是天方夜譚。02分隊一時仿佛被烏雲籠罩，了無生氣。

「還有一個人，即使業績墊底也不會有壓力。」

在莉莉娜和諾因無意聊起這件事時，希羅平淡地開口了。和他們能力相當還心理素質過硬的家夥，其實莉莉娜她們早已想到了這麽個人。畢竟是個令人見過一次就忘不了的家夥。即使不知道本人，戰場上令人戰栗的死神可不是想忘記就能忘記的。

「你過幾天要上宇宙吧，那就去一趟L2殖民地群吧。」

「但是，迪奧已找到了自己的生存方式，他真的願意回來嗎？」

諾因的擔心不無道理，曾經的四位高達機師加入護衛隊的事應該早已傳到他耳裏了，他卻一直沒有表示，說明并不想再回到這邊的世界吧？莉莉娜自然也不想做強人所難的事，戰争年代已經讓這些少年背負了太多，和平年代還要剝奪他們的幸福，如此殘忍的事根本不可能去做。

「我也和你一起去。」

希羅沉默了一會，如此對莉莉娜說。

和平是脆弱的，還需要我們。迪奧。

見到他們，迪奧絲毫不感到驚訝，還一臉開朗地主動幫他們說完了這次來訪的目的。

「我就在想你們也該來了，是是，去當隊長護衛滅火是嗎？連希羅都請得動，女王陛下果然了不起呢！02分隊嗎？就讓死神大人帶領你們成為讓歹徒戰栗的暗影吧！」

但在希爾德也想加入時，被迪奧一臉燦爛笑容地駁回了。希羅他們并不知道迪奧和希爾德說了什麽，總之最後迪奧爽快地跟着希羅回到了地球。

「好了，從今天開始我就是02分隊的隊長了！我可是莉莉娜女王誠心誠意請回來的哦！」

迪奧一臉陽光地驅散了02分隊的愁雲，面對這位笑得燦爛到白癡還拖着條大辮子的少年，02分隊的人有了兩種心情：一是護衛隊要被小鬼和女人占領了麽？！另一種也有慶幸，這少年也是高達的機師吧，那不用擔心繼續墊底了！而且這少年看起來挺好相處的樣子，比起01分隊的冰棍隊長，03分隊的木頭隊長，05分隊的中二隊長，這位似乎和04分隊隊長是不同類型的好少年啊！

不過這兩種想法僅維持了三分鐘，02分隊的衆人只覺剛見到陽光就又落入了另一種地獄。

「那招呼就打到這裏了！我好久沒來地球了呢！先四處觀光幾天好了！」

「那個，隊長，工作……」

「五飛~工作就由你代打一下好了！」

「自己做。」

「什麽啊我可是你最重要的人耶！你就這麽對我？」

「我不記得有過這麽個重要的弱者。」

「那特洛瓦……唉唉你怎麽轉身就走哇？我可是你最珍貴的人耶！！卡特爾……你最在乎我了是吧……」

在隊長大人笑得一臉滿足地翹班後，綽號“休眠火山”的01分隊隊長已經坐在了隊長位置上，用眼神示意02分隊衆人把文件呈上來，那架勢就像老師在檢查小學生的罰抄似的。第二天見到面無表情的01分隊冰棍隊長把他們的文案全否決了……第三天還是那張臉的希羅隊長再次要求衆人重做……第四天……第五天……

一個禮拜後02分隊衆忍不住內心哀嚎：到底誰才是我們隊長啊！！！

更讓人崩潰的是這只隊長不務正業就算了還愛多管閑事。

「什麽？！發生了火災有13人被困大樓？！我立刻趕過去！」

「迪奧，消防隊已經趕過去了……」

「什麽？！綁架了小女孩還威脅要撕票？！我要去和綁匪好好談談！！」

「迪奧！那是談判專家的工作……」

「迪奧，你這麽做就等于是搶完了警員的工作，而且和綁匪談判完全沒讨論出什麽好結果還要拿自己去交換人質，不是不相信你的身手，但這樣太危險了！」

被多次教育仍屢教不改的迪奧蹲了在牆角，在卡特爾以為他們說話太重傷到了迪奧的自尊心而和諾因等人面面相觑時，只見牆角的迪奧正對着角落裏的一貓一狗展開“思想教育”。

「跨越族系的戀情的确很偉大很讓人感動，但是你們真的做好準備不管被主人抛棄還是被同類BS都要在一起了嗎？」

迪奧麥克斯維爾會忏悔會受傷才怪！！隊長大人你到底閑到了什麽程度！！！

“希羅……？你要去哪？”

“回家。”

沒有回頭去看開口的卡特爾，希羅拿起外套就離開了。卡特爾張了張嘴卻沒有說出什麽，只是蹲下身去拿起了那份署名卡特爾拉巴巴溫拿的禮物，抱在胸前難過地閉上雙眼。特洛瓦拿起屬于自己的那份禮物，卻發現有水滴落在漂亮的包裝上。這是什麽？是他的眼淚？但是他并沒有什麽感覺。那為什麽要流淚？人的本能？但是，在決定投身戰場時，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了吧，為何還要流淚呢？五飛也沒有理會屋裏沉重的氣氛，拿起了自己的那份禮物，轉身離開。弱者就不要戰鬥，弱者會被殺死。但是，迪奧麥克斯維爾，你也是弱者嗎？

房間裏仍像主人離開時一樣，其中一張床十分整潔簡單，仿佛沒人用過似的。另一張則顯得淩亂不堪，不僅被子沒有疊好胡亂攤着，還有換下的便裝随意丢在床上。明明是如此的富有生活氣息，專屬于它的溫度卻消失了。

希羅沒有開燈，只是靠在了門邊的牆上。

「抱歉，我要違約了。」

他沒有告訴任何人，其實這才是迪奧說的最後一句話。

這是和迪奧認識後的第四個平安夜。第一個，他們一起去營救被抓走的莉莉娜；第二個，他在L2他在地球；第三個，是一起去守護溫拿家的資源衛星。平安夜似乎總是這麽忙。第四個，迪奧微笑着對希羅說：“今年的平安夜如果不忙，我就帶你去個地方吧！”【我可以自己吐槽一下這句明顯的death flag 麽……】希羅默許了。他們從沒對任何人提起過自己的事，現在迪奧會這麽說，也是對希羅的一種信賴的證明吧。最近希羅也發覺自己對迪奧的請求應允次數越來越多，甚至漸漸習慣了迪奧的吵鬧和多事。是因為相處久了麽？因為有了感情？迪奧大概也發覺了這一點吧，才會不斷挑戰希羅的新表情，才會肆無忌憚地做更多出格事。也許只有迪奧會這麽對待他了。只是，這種多餘的感情，任務需要麽？

“希羅……希羅，希羅。”

希羅剛睜開雙眼又被強迫眯起來，好一會才适應了強光，希羅擡起手擋在眼睛上才睜開了雙眼。入眼是灑滿陽光的綠葉，整棵樹似乎都被鍍上了一層金黃色的光輝。四周顯得十分安靜。希羅已經不記得多久沒有享受過這種平和氛圍了。以前也有過躺倒在草地上歡笑的記憶，只是下一秒就被一片血腥所取代。

“雖然天氣很好太陽也暖洋洋的讓人舒服到想睡覺，不過你來這不是為了睡覺的吧希羅先生？”

希羅怔了一下，移開擋在眼前的手，就見坐在旁邊翹着腳撐着下巴歪頭看他的迪奧揚起了嘴角。希羅定定地對上那雙帶笑的钴藍色雙眸，坐起身來。迪奧也将雙手交疊于腦後嬉笑着看向遠方，陽光從樹縫間傾灑而下。斑駁的樹影溫柔地覆蓋在兩人身上。

“真的很想帶你去看的呢，麥克斯維爾教堂。”

“麥克斯維爾……”

“嗯，只有那樣東西，是絕對不想交到別人手上的呢。我就知道你會找到它。”

迪奧将雙手放下撐在石凳上，扭頭看向希羅的手。希羅也跟着低下頭，手心裏正躺着那把獨特的鑰匙。

“本來，真的很想給你個‘驚喜’的。”

“的确真是個不得了的‘驚喜’。”

聽出了希羅無起伏的聲音中濃厚的諷刺意味，迪奧露出了傷腦筋的笑容，沒想到希羅先生是那麽“記仇”的人啊！抓了抓後腦的長發，迪奧嘆了口氣。

“我想去。”

“唉？什麽……”

沒想到希羅會突然冒出這三個字，迪奧意外地瞪大了雙眼，仿佛現在身邊坐着的是披着人皮的不知名星系外星人。希羅平靜地看着身邊掃着雞皮疙瘩表情豐富得迪奧，再次淡定地重複了一遍。

“我想去麥克斯維爾教堂。”

“即使那只是一片廢墟？”

“嗯。”

跟着自己的感情去行事。這也是希羅的人生哲理之一。

對于和希羅接觸過的人來說，這或許很不可思議，明明自個就是根沒什麽感情的冰棍卻要跟着感情去行事……但是迪奧并不這麽認為。相處久了會發現希羅其實感情豐富，只是不顯山露水。迪奧也發現了，長期待在一起讓他看到了更多只屬于希羅尤爾這個人的表情。即使變化幅度不大，但迪奧看得出來。

就像現在這一臉認真的表情，就像在許諾在誓言着什麽。

想要看到更多，想要一直看下去。

希羅沉默地和只看着他笑卻不回答的迪奧對視着，钴藍色的雙眸似乎有無限吸引力。就像兒時從殖民地遙望的地球，莫名其妙的憧憬，莫名其妙的向往，莫名其妙地被吸引。

“哈哈，真受不了你耶！果然撒謊和違約都不像我啊！”

迪奧忽然大笑着蹦起身，走出了樹蔭範圍，沐浴在耀眼的陽光下。看着似乎要走進強光中的迪奧，希羅想站起身卻辦不到，伸出手卻夠不着漸行漸遠的人。世界仿佛被切割成光和影兩部分，中間隔着無形的透明壁壘，可望而不可及。

迪奧似乎感覺到了希羅的想法，停下了腳步回轉身來。逆光之下希羅看不清那張熟悉的笑臉，只從張合的嘴唇中讀出了對方想說的話。恍惚中似乎回到了和迪奧的初遇之後不久，對方潛入醫院來搭救自己時，也用帽子掩住了表情。

“抱歉，希羅，請等我一下。”

希羅稍微睜大了雙眼，還沒來得及喚出那個名字，世界就仿佛突然停電了一般，四周一片漆黑。

怔怔地在黑暗中盯了天花板良久，希羅才反應過來。自己是太累了麽？站着都能睡着。也不知就着倚牆而立的姿勢睡了多久，腳都有點血流不暢了。抱在胸前的手也不知握拳握了多久，麻木中帶點刺痛。希羅将自己扔進了柔軟的大床裏，他還真有點累了。為了遵守和迪奧的平安夜約定，這一個禮拜他幾乎都沒怎麽合眼，愣是把雙人份的工作在最短時間內趕出來了。鐵打的人也經不起這麽折騰來折騰去的。那就讓他先睡一覺再慢慢考慮吧。

張開手看了看手心的鑰匙，希羅把臉埋進枕頭裏，讓他再見一見迪奧吧，他還有很多事想問，對了，剛才的夢裏迪奧有點不對勁……是夢……？希羅迷迷糊糊地想着，低聲呢喃了一句——

“讓我等太久的話，我就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