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再次在羅馬街頭見到衛宮切嗣的時候绮禮幾乎已經快要忘記對方的存在了:距離上一次見面已經過去了太久。離開了意大利邊陲的小城之後不久,少年很快告別了父親進入了位于梵蒂岡的神學院,上午浸泡在經文的注釋、考證和歷史,下午則學習秘不外宣的科目:驅魔。
“只要你們的信仰堅定就能戰勝惡魔。”
他的導師微笑着将手按在他的肩上。那手掌溫暖而堅定,卻讓绮禮升起了輕微的嘔吐感。
在這個身體裏,根本找不到可以命名為“虔誠”的感情這件事,是他真正回到人群中才發現的。在“虔誠”和“苦修”的黑色罩衣下面、所有的全部,只不過是空虛中的空虛罷了。
但是即使如此——他的驅魔也成功了。
“這是因為你的信心堅定,言峰君。”
绮禮擡起了黑沉沉的眼:“是的,神父。”
既然什麽也沒有,那麽這也并不算是謊言。因為真實一開始即不存在在那裏。
導師滿意地轉過了身。他身後的學生正成功地用聖水畫出的咒文将惡魔化成了青煙。
“做得漂亮,凱利。”導師不吝稱贊,“你和言峰君是我最得意的兩個學生。”
那少年擡起了頭。绮禮注意到對方和自己一樣都是東方面孔——那面孔讓他覺得有些眼熟。
“您過獎了,神父。”凱利輕聲地道。他胸前的黃銅十字架閃過一道銳芒。
那并不是绮禮第一次見到凱利,卻是他第一次注意到他。很快,因為兩人相同的出身和相若的能力,他們已經可以搭檔着出去進行一些實習任務了。绮禮注意到比起單純的咒文,自己的搭檔更偏好道具:沾了聖水的白蠟木樁、刻上經文的匕首、為年老的修女所撫過多年的玫瑰念珠。
“我以為你會是個更相信自己的人。”
少有地、他開口問道。
凱利驚訝地看了他一眼,那表情猶如在說“你居然也會說話”一樣:“只是這樣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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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師說我們只需信心堅定。”
绮禮說着,捕捉到瞬間閃過的一抹蔑視。“同類”的預感讓他的心裏升起了隐秘的期待,但是習慣了隐藏着自己的少年只是沉着地注視着對方迅速武裝起來的微笑:“抱歉,我只是太想要去救助這些受苦的人了。”
“求主垂憐。”绮禮重複着祈禱并畫下十字。凱利也跟着劃了個十字——或許是先入為主,绮禮總覺得那動作有些許敷衍的意味。
——我會找出你隐藏的秘密。他想着,低下頭跟在凱利的身後。略微年長的同伴對羅馬的街道了如指掌,他帶着绮禮穿過蛛網般的小徑和熙來攘往的人群如風穿過林間,他甚至知道西班牙廣場附近有好吃的Panini——于是這成為了他們共同分享的午餐。來去的游客們偶爾對兩個穿着神學院長袍的學生投去善意的笑容,但真正鐘情于他們的只有成群結隊的廣場鴿。
凱利吃東西的樣子過于慎重,以至于越聚越多的鴿子們都一無所得地望着他。他小心地舔去粘在嘴角的蛋黃芥末醬,掰下小塊的面包投給鴿群。
瞬間一片混亂。
凱利笑了起來。他笑起來的樣子就像變了個人——和某個存在于绮禮記憶中的影像遙相呼應着。但在他來得及想起來之前,他忽然聽到了一聲槍聲。
撲棱棱地、所有的鴿子都飛了起來。他在這大片灰白淩亂色塊中站起身來,看見了鋪展在碎石路面上的大片血泊,和裹着黑色風衣轉身離開的背影。
瞬間,記憶就脫離了幹癟的形象而瞬間豐滿起來。
沒有錯。
绮禮像是被某種東西驅使着一樣,朝向男人消失的方向趕了過去。
——那是衛宮切嗣。
“言峰……?”
凱利的呼喚被绮禮遠遠地落在了身後。開始他只是大步走着,到了後來就奔跑起來。街頭的人們愕然地盯着穿着神學院學生長袍的少年,在他們的觀念中一位侍奉神的人無論如何也不該這樣地奔跑——出于尊敬,他們還是沒有如平日般大聲叫罵起來。
绮禮沒有在意旁人的眼光。
剛才還在前面的男人忽然消失了。他猶疑不定地站在十字路口張望着。
可能已經找不到了。
注意到這一點的時候,他發覺自己比預想還要失望得多——就在這時,一抹黑色的風衣再度出現在少年的視線之中。
他再度追了上去。
男人的身影幾乎要淹沒在人群中。似乎也對摩肩接踵的行人感到厭煩,切嗣向右拐進了小巷。绮禮不作二想地跟着拐了過去——一眼就能望到底的小巷空無一人。
“——不要大叫。”
堅硬的鐵器随着冰冷的命令一起貼上了少年的後腰。绮禮的瞳孔驟然縮小。
“你是什麽人?警察大概不會雇傭童工。”
“看來你又把我忘記了。”绮禮忽然覺得這情景有些可笑,“我們兩年前曾經見過,衛宮切嗣。”
腰後的槍口微微離開了距離。
绮禮向前邁了一步、慢慢地轉過身來。男人的臉似乎和兩年前毫無差別。面對看起來手無寸鐵的少年,他端着槍的手指也沒有任何動搖。
他會殺了我嗎?用那剛剛奪去人性命的槍支?
绮禮後知後覺地感到了危險,可應和的不是恐懼和退縮,而是瞬間飙升的腎上腺素。
他可不會這麽簡單就擒——不如說,他在內心的深處期待着這樣的場面。
終于,男人似乎從記憶中挖掘出了什麽而籲了一口氣。
“是你。小子,長得不覺得太快了嗎?”
绮禮看了看自己。兩年的時間再加上生長期的催化,他已經不比男人矮多少了。他看着男人将槍收進風衣,問:“你到羅馬來做什麽?”
“旅游。”切嗣明顯對久別重逢這件事情沒什麽熱情,更不用提沒有半點身在異鄉遇到同胞的愉快。
“我看見了。”绮禮絲毫不退讓地盯了回去,“——我看見你從殺人現場離開,還帶着槍支。”
“殺人現場?”切嗣的笑容猶如挑釁,“在哪兒?”
“西班牙廣場。”
“我可沒做那種事。”切嗣聳了聳肩,雙手插兜向外走去。绮禮大步跟了上去。
“你想抵賴?”
“你可以去問問看,有沒有殺人事件。”
绮禮沒有放棄追問的打算:“你是魔術師,也許你做了什麽。”
“你真有趣,小子。”切嗣頭都不回地說着,“你大概連‘魔術’是什麽都沒搞明白吧?我可不是‘魔術師’。”
“我知道你有某種障眼法。那天你離開小鎮之後,我去鎮上的火車站問過了。”記憶一點一點複蘇起來,绮禮亦步亦趨地跟着眼前的男人,“根本沒有東方的男人離開。”
“可能是他看錯了。”
“在那之前我還見過你。”對方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裏的事實,使得绮禮逐漸惱怒起來,“——那時候你快死了,可現在你還好好地在這兒。”
切嗣突兀地停住了腳步。他回過身盯着绮禮——少年絲毫不退讓地瞪了回去,可是男人的目光裏并沒有敵意。他就像第一次見到绮禮這個人一樣,仔細地看着少年,像是驚訝、像是質疑,又像是接受了什麽。
“看來我們真的不是第一次見面。”
最終,他只是緩慢地宣布了這個事實。
“……你到現在才想起來嗎?”
“不。只是知道了而已。”切嗣笑了一下——那笑容如同陽光下的冰塊,有着透明堅硬的質感,“你還是學生嘛。”
绮禮下意識地捉住了胸口的十字架。冰冷的金屬切入掌心的質感似曾相識。
“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切嗣伸手揉了一把绮禮的頭發,“總是看着另一個世界對你沒有好處,言峰。”
從切嗣的手上傳遞過來的溫度讓绮禮困惑了片刻。但他很快皺着眉頭退開了一步:“我不是小孩。”
“我們會再見的,言峰。”切嗣自然地收回了手。之前的那種冰冷和抗拒不知何時從男人的身上消失了,他溫和的微笑仿佛能燙傷绮禮的眼睛。
“——言峰!”
不遠處傳來了凱利的喊聲。
切嗣擺了擺手,轉身走入人群。绮禮正想去追的時候,凱利從身後跑了過來:“言峰!”
……不可能甩開同伴兩次。而且他也不想和任何人分享切嗣的存在。認識到這一點,绮禮在心裏嘆了口氣,轉過身來面對着手撐膝蓋小口喘息着的少年:“凱利。”
“……怎、怎麽忽然跑掉?”
“因為發生了那樣的事,所以跟過來看看。”故意說得模糊,绮禮觀察着對方的神情。
“那樣的事?”凱利一臉困惑,“……你在說什麽啊?”
——你可以去問問看,有沒有殺人事件——
“你不知道嗎?”
“所以我在問你啊。”
……看來是真的。
即使是用自己的眼睛看到的事情,在別人那裏也如同沒有發生過一般。纏繞在男人身上的謎團不禁沒有減少反而增多了。
绮禮一面搪塞着凱利的追問,一面不自覺地彎起了唇角。
還會再見面的。
這并不是虛妄的希望,而是篤定的相信。
而總有一天——他會解明男人的全部秘密。那到底有什麽意義?绮禮并不知道。
只要他們還會繼續相遇下去。
日子就在绮禮的期盼中繼續了下去。他的學業漸漸接近尾聲。離開了這裏之後要去做什麽呢?似乎聽到了绮禮心中的疑問,在一次成功的實習之後,他們的導師将他和凱利留了下來。
太陽已經西沉。他們在夕陽金紅色的餘晖中走過空蕩無人的走廊,影子長長地拖進無人的教室,一直走到屬于教師的側翼。導師用上了謹慎的手法才打開辦公室黑色的門。绮禮注意到那門上不像其他一樣刻印着金色的銘牌。
屋中的空氣顯得沉滞。無數的牛皮紙盒從牆壁一直堆到了屋頂,被經年的陽光漂得發白。一摞一摞報告似乎就要風化下去一般地堆在桃花心木的寬大辦公桌上,和珍貴的羊皮經卷混在了一起。绮禮嗅到塵土的澀味、死去的動物皮革的味道,以及某種難以言喻的、像是游離在生存和死亡邊緣之物。
導師坐進書桌後的寬大皮椅。他沒有讓兩個少年坐下,而是一如既往地作出了簡潔的開場白:
“你們聽說過第八秘跡會嗎?”
绮禮有些驚訝。那是傳說中,憑借着教義中隐密不宣的第八恩惠而在世界範圍內保護聖遺物并除滅異端的秘密組織,甚至比異端審問局更要神秘。他一度以為這不過是學生之間的傳言,可現在這名字已經明明白白地被導師問出來了。他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身邊的同伴,但凱利只是平靜地聆聽着。
“我們是神明手中的利刃。我們的使命就是将一切‘不義’從世界上驅除。”導師聲音沉穩,眼中卻跳動着熾熱的光芒,“為它工作是每一個信徒的榮幸。你們已經有了天賦和基礎,所需要的只是對神的信望和至誠,以及不懼危險、勇于獻身的信念。”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用目光緩緩掃過二人,像是作着最後的叩問。
你是跟随我,還是不?
你是選擇那條痛苦卻能通向永生的狹路,還是走在平坦但通向地火的大道上?
“這是我的榮幸。”
凱利說着。他黑色的眼睛像是過深的湖泊,誰也無法揣度它的深度。
但是導師滿意地笑了。他将手伸向了凱利——如同聽到了召喚一般,少年的膝蓋落在了地上。他柔順地低下頭,在他的戒指上落下了畢恭畢敬的親吻。
绮禮注視着少年那一瞬的側臉。
他想要尋找出背叛或不信的痕跡,但事實上什麽也沒有。少年恭順如新生羔羊,那景象值得被畫下來裝進雕花描金的框裏作為梵蒂岡博物館的收藏。
“那麽,言峰?”
導師轉向了他。
既沒有接受的理由,亦無拒絕的因素。
他無聲地在那權威的面前俯下身去,将什麽也不代表的吻落在用缟瑪瑙裝飾的紋章戒指上。
直到短暫的談話結束、兩人來到了走廊上之後,绮禮忍不住朝走在身前的少年投去了問題:
“你為什麽會同意?”
“‘我的腳踏定了你的路徑’,”少年複誦着經文,如同殿中大理石的雕像冰冷而沉靜,“——‘不信的人,罪已定了’。”
“不信的。”绮禮玩味着字句,“那不就是你嗎?”
少年的瞳孔縮小了。瞬間刺來的殺氣比針尖還要銳利,但意識到绮禮并沒有切實的證據,凱利很快安定下來,像是一把拔了寸許又被收回鞘中的短劍。
“言峰你是在開玩笑嗎?這并不有趣。你難道沒聽說過嗎?‘你們不要定人的罪,就不被定罪’——”他無聲地縮短了兩人的距離,手掌短暫在他胸前一按又松開,“誰知道你這心裏又裝着什麽?”
绮禮放任少年貼近又離開,瞬間閃過十數種致人死命的方法。這有些奇怪,他們本來應該是同學。最終他只是諷刺地笑了:“‘不要信靠密友’嗎。”
“你什麽時候成為了我的密友。”凱利冷淡地說着,又退開兩步,“——我們不過是走在一條路上的同志。好好相處罷。”
绮禮沉默地看着少年轉身離去的背影,胸中的殺意如被激怒的眼鏡王蛇昂首吐信。但是他将它重新關回理性的籠中邁步走開。
——是他先開始的。
绮禮模糊地試圖說服自己的理智。但這理由太過軟弱連他自己也難以置信。
凱利背叛了他的期待。
他隐約察覺到這一點,卻連那期待是什麽都無法解明。
第二天下午并沒有慣常的實踐課程。導師留下了簡單的通知就消失了——這正好,他不想看到凱利。他挾着課本走到了花園的角落,準備将第八秘跡會的事情寫信告知父親——這大概會讓言峰璃正感到驕傲,他清楚自己一直是足以讓父親驕傲的兒子。這一事實一如既往地穿過他內心的空洞沒有激起任何痕跡。他嘆了口氣,将信箋鋪在厚重的課本之上。
冬日已将過了。和暖的氣息讓花園中的草木逐漸蘇醒起來,暧昧而富有生機的氣息在柔和的風中醞釀着。他坐在紫藤枝幹投下的支離破碎的影子中,剛剛落下了第一行字,就聽見了由遠而近的腳步聲。
他将信箋夾入書中,望向聲音的方向。
那是困擾他多日的男人。
一如既往裹在黑色風衣的切嗣正在看着他。他看上去比上一次老了很多——盡管只過去了幾個星期。那面容更接近于他第一次看到他的時候。
“言峰?”
切嗣有些不确定地說。但是下一刻,他明白過來了什麽。
“言峰——绮禮。”
他呼喚着他的名字時有一瞬奇異的拖長。绮禮不知道那是為什麽,他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望着走近的男人:
“衛宮切嗣。”
男人的樣子像是被什麽擊中了。他慌亂地搖了搖頭,小聲地說了些什麽——那太低太快,绮禮什麽也沒有捕捉到。他索性跳下了涼亭,握住男人的手:“你怎麽了?——你的病好了?”
男人的臉藏在了松樹的陰影裏。他的手指像在冰水裏浸過,就算被绮禮握住了也依然輕微地顫抖着。绮禮下意識地尋找着男人的眼睛,但切嗣退後了一步,也抽開了手。
“切嗣?”
绮禮重複着男人的名字。上一次男人已經不會特意避開他。這驟然回落的距離感讓少年輕微地焦躁起來。
“……我有些……”半晌,切嗣才困難地說,“不。沒什麽。……绮禮。”他喚着绮禮名字的聲音裏混合着某種複雜的情緒。那讓绮禮皺起了眉頭。
切嗣短暫地閉上眼睛又睜開。他像是放下了什麽沉重的東西。
“我是來看你的。”
绮禮睜大了眼睛。
他從來沒想過男人會這麽說。切嗣甚至微笑起來。
“最近好嗎?”
這是非常奇怪的事情。
在绮禮的生命中從來沒有過一個人這樣對待他,就連他的父親也沒有。這男人跑到這兒來——至少現在看來——只是為了和绮禮說話。這比讓他跟男人打上一架還要困難。
“你明明剛見過我不久。”但是、不由自主地,绮禮開始問着。
“那是對你而言。在我的記憶中,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切嗣想了一下,解釋着,“啊,我是時間旅行者。”
這男人竟然在告訴自己事實嗎?绮禮有些不敢相信。
“這不是什麽好的職業。我們只是為了防止這個世界出現混亂才四處旅行。”
绮禮下意識說着:“我聽說過所謂的‘祖父悖論’。”
“……不完全是那樣。時間旅行者不能改變過去,他們做不到。能夠越過世界的障礙的只有很少的人——那些家夥是真正危險的。”
“如果改變了,會發生什麽?”
“世界會修正它的軌道。會發生很糟的事情……”
绮禮等着進一步的解釋。但是男人只是搖了搖頭,露出疲憊的笑容。
算了。這并不是我真正關心的事情。绮禮想着,朝着男人走近一步:“為什麽我總能看到你?”
“啊啊……”切嗣有點兒苦惱地抓了抓頭發,“大概是,‘巧合’之類的東西吧。”
“你在說謊。”
切嗣睜大了眼睛:“那麽明顯嗎?”
其實并沒有證據的绮禮表面上并未顯出動搖的樣子:“我就是知道。”
切嗣為難地皺起了眉頭。最後他也只是說:“——你會知道的。”
绮禮發現年長的切嗣相當惱人。他不像年輕的切嗣那麽冷冰冰的無法接近,但是他卻比蚌還要更緊密地守着他不願說出的東西。
你每次都會在最關鍵的時候逃掉。绮禮想,你到底在害怕些什麽?
“我得走了。”切嗣退後一步藏入紫藤的枝下。他黑色的大衣從邊緣開始融化在黑暗裏,像是被無數細密的小口啃噬着,“——我們還會再見的。”
绮禮追了過去捉住切嗣的胳膊。語言亂糟糟地擠在一起。年輕的切嗣和年長的切嗣,甚至惱人的同學也在這片混亂中摻了一腳——他們都沒什麽不同,自顧自地引起绮禮的注意就任性地轉身離去,一次兩次三次——甚至還要更多次。他緊緊地握着對方的手臂就好像這樣就能夠把對方留下,就能夠撫平內心不知因何而起的焦躁——
但是男人只是将手放在了他的手上。
那手是溫熱的。
“見到你真是太好了……绮禮。”
切嗣說着,像一片影子一樣漸漸淡薄下去。他的手驟然落空了。
绮禮久久地望着現在已經空無一人的紫藤架下。
他不确定自己究竟看到了什麽。
那只有片刻,抑或只是光影導致的錯覺——在呼喚着自己的名字的瞬間,切嗣像是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