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混亂
賀子揚愣了幾秒,看着男人眼裏熟悉的溫柔目光,他感到心口處驀地狠狠痛起來,好不容易讓自己回過神,他撇開眼,冷笑道,“你別再裝了,我再信你我就是真蠢。”
雲修其實也算不得演戲,他本來也是這麽個性子,對大部分人謙和有禮,在曾經那個官二代的圈子裏,溫文爾雅的雲家大公子還是很有名望的,可惜父親落馬,樹倒猢狲散,唯一有過命交情的好友還早早就全家移民去了美國,雲家落魄了,那些美名也就跟着煙消雲散,現在那些高幹子弟提起雲修兩個字,除了惋惜慨嘆以外也沒有別的什麽了。雲修幾次撐不住的時候也想過和那個大洋彼岸的好兄弟求助,可最後還是咬牙堅持着謀求生計,直到那天大雨滂沱的夜晚心髒病複發,再睜眼時就變成了現在的賀子漠。
雲修看着賀子揚嘲弄的眼神,心裏清楚這個人對自己的阻礙,他也明白,如果是賀子漠處在這種境地下,一定會毫不猶豫把他丢進監獄裏,然後再找個人暗中了結這個男人的性命,可他不是賀子漠,他是雲修,一個從來都安安靜靜活着的人,他平生的願望也很簡單,做一個好哥哥,将來也做一個好官,雖然身體堅持不了多久,但至少活着的時候,他想做一番事業,能為老百姓真的做一些實事。就算後來這一切的期望都随着父親的死終結,他也從未怨天尤人,即便到了現在,面對一個如此棘手的“仇敵”,他也不想和賀子漠一樣,用殺人滅口的方式來解決。
更何況,他心裏總歸還是心疼這個人的。
他看着賀子揚半晌,終于嘆了一聲,“子揚,我們在一起快二十年了,二十年,你以為全都是假的嗎?”
賀子揚咬了咬牙,瞪着他沒說話。
雲修站起身,給他調了調點滴,然後低頭看他,“我先回家了,這是我的電話,”他在一旁的便簽紙上寫上一串號碼,然後擱下筆沉默半晌,“好好養傷,出院了哥哥接你回家。”
“回什麽家,”賀子揚恨聲道,“我就算死在醫院也不跟你回去,你打算把我關起來?我才不會讓你得逞!”
雲修擡手揉了揉太陽穴,無奈道,“随你怎麽想,”他轉身出門,邊走邊說,“別再到處亂跑,我以後天天來看你,不配合治療就別怪我強迫你。”
“哼!”
雲修沒再說什麽,走之前又看了賀子揚一眼,才無奈似的離開了病房。賀子揚看着那扇門的目光從不屑到迷茫,有那麽一會兒,他茫然地盯着雲修站過的地方,過了很久又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麽,黑亮的瞳孔漸漸又染上冰霜,終于洩憤似的狠狠閉上了眼睛。
*****
雲修回到家休息了一會兒,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出神,慶功宴發生這種事情,明天的財經版頭條是跑不了了,他暗嘆了一聲,翻個身,摸出手機翻到了蘇瑾的電話,也不知道後來處理得怎麽樣了,不過他還是相信那四個人的能力,賀子漠出了車禍躺了那麽久,公司新産品銷量還能破億,他們的确功不可沒。身子陷進柔軟的大床裏,雲修伸了個懶腰,按了接通把電話放在耳邊,可等了好半天那邊也不接,雲修皺皺眉,又撥了一遍,還是沒人接。
蘇瑾似乎有個習慣,一忙起來時候就不接電話,雲修驟然想到上次他不接電話的原因,心裏猛地一震,一個不好的預感湧上來。他坐起身走到窗前,看着窗外陰冷的月光,一雙黑眸微微眯了起來。
“卡洛,”電話那頭沒幾秒接起來,雲修幹脆問道,“今天我去醫院的時候,你一直在跟着我吧。”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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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現在在哪?”
“您到家了,我也就回家了,在您隔壁。”
雲修想了想,問道,“你知道蘇瑾的家在哪吧?”
“知道,我第一天就是去他那裏報到的。”
“好,你出來,帶我過去。”
卡洛說了聲是,雲修穿好衣服立刻出門,男人早早等在門外,一句疑問都沒有,只是執行命令,兩人很快就開到了蘇瑾住的小區,雲修并不意外,蘇瑾的家離自己住的地方很近,開車不到十分鐘就到了,他站在門前按了會兒門鈴,和想象中一樣,沒有人回應。他站了一會兒,又打了一次電話,沒人接,人又不在家,他會去哪兒?
腦子裏閃過一個想法,他回頭問卡洛,“你知道銀河灣嗎?”
“我可以開導航。”
“走。”
雲修坐在車裏看着窗外冰冷的夜色,心慌的感覺越來越清晰,直覺告訴自己有什麽地方不對勁,他想到那個陌生的電話號碼,可以肯定那是賀子漠打來的,後來他打過那個電話,一直是關機狀态,估計是那男人從哪裏偷來的電話,畢竟自己從來沒見過那個號碼。腦子裏一團亂麻,雲修告訴自己要冷靜,等終于到了海灘邊,他看着眼前茫茫的海面,心裏忽然有些恍惚。
腦子驀然空白了,有那麽一瞬間,他覺得自己陷進了一個陳舊泛黃的沉悶回憶裏。
眼前隐約像是出現了一個男人消瘦的背影,那麽單薄,像是下一秒就要摔倒下去。傾盆大雨傾瀉而下,滂沱的雨水砸落在他瘦削的肩膀上,男人微微顫了一下,疲憊的身影一步步,慢慢地走進大海裏。
一步、一步,遠處電閃雷鳴,漆黑一片的海天之間,那個人就像木偶一般一步步走進冰冷的海水裏。
“你幹什麽!”
雲修感覺得到一股心痛難忍的情緒上湧,他看到自己跑過去,慌張地尋找到那人之後,匆忙沖進海浪裏死死拉住那人的手臂,“你瘋了!今天有暴風雨!給我回去!”
男人呆愣了一會兒,看着近在咫尺的咆哮的大海,終于緩緩回頭。雲修從沒見過這麽蒼白絕望的蘇瑾,臉上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縱橫交錯,一雙黑亮的眼睛像是空洞了,毫無生氣,他呆呆看過來,過了很久,忽然低低笑了,笑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大,應和着身後震動的雷鳴聲,凄厲得讓人心顫。
“我受夠了,子漠,我受不了了,”蘇瑾笑着看他,眼裏的淚一滴滴滑落,“你為什麽要這麽對我,你明明知道……明明知道我對你……你怎麽可以這麽對我……”
“不是你想的那樣!”雲修感到自己忽然抱住他,像是要壓抑心底的痛楚,用盡全力抱住他,“你等我,阿瑾,快了,等一切結束……”
“你不要再騙我了,”懷裏人顫抖的身體那麽冷,冷得徹骨,幾乎連他的心髒都被凍結了,“我不想跟着你,眼不見為淨不可以嗎?你為什麽一定要讓我跟着你,看着你天天和他相親相愛嗎?我也是人,也會心疼,也會難過,你剛剛從我身上下去,下一秒就去擁抱他,我是瘋了才會讓你這麽作踐我,子漠,你要是真的愛我,就別再折磨我了,我受不起,真的受不起了……”
蘇瑾的目光從賀子漠的臉慢慢移到他的脖頸,忽然又凄然笑道,“我送你的東西,不值錢,我也知道,的确,那不是錢買的,只不過是用我的命換的罷了……”他擡頭,那抹熟悉的笑裏帶着解脫的暢快,“扔了也好,扔了吧,我死心了,子漠,你在我面前把那東西扔掉的時候,我的心就已經死了。”
“放了我吧,你既然不愛我,就不要再騙我,不要利用我,我不是賀子揚,我只有你,子漠,我只有你了……”
轟隆隆的巨響響徹耳際,賀子漠一句話也沒再說,只忽然摟緊他的腰死死吻住他顫抖的唇,蘇瑾一驚,用力掙脫,可男人完全不放開他,抱得更緊,幾乎要把他的腰勒斷,火熱的吻從嘴唇延伸到脖頸,男人寬大冰涼的手粗-魯地扯開他的衣領,不顧他的掙紮幾乎要把他的衣服撕碎,吻變得噬咬一般兇狠,賀子漠抱着他摔倒在海水裏,撕扯着他全身的束縛,動作蠻橫地扭過他的手臂,大腿被粗暴地分開,幾乎沒有任何前-戲,男人硬生生挺進了他的身體,周圍冰冷的海水幾乎讓他痛得說不出話,可慘叫聲還來不及喊出來,賀子漠低下頭咬住他的嘴唇,像是要吞噬他一般,吻得又狠又痛。蘇瑾推拒的手被用力掰到身後,身體被兇狠進出的痛苦幾乎讓他承受不住,他睜開顫抖的眼睛看着眼前男人一如既往深沉如夜的眸子,那雙漆黑的瞳孔定定看着他,一句話沒有,只是那麽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狂風驟雨裏,這男人給他的痛和快-感也和暴雨一般猛烈,他終于閉上眼睛,眼角淌下酸澀的液體,任他無止無休似的折磨自己,過了很久,賀子漠垂下頭,唇舌掃過他的眼睛,将那些冰冷的淚吸吮進口腔裏,直到在他體內爆發,蘇瑾終于聽到男人低啞的,帶着複雜情緒的聲音。
“阿瑾,我愛你,”他痛得迷蒙地睜眼,聽到那人在耳邊低低喃喃,一遍一遍,“我愛你,阿瑾,別離開我……”
抗拒的身體忽然就松懈了所有的力氣,冰冷的身體似乎只有兩人緊貼的皮膚殘留着滾燙的溫度,暈迷前他忽然有種放棄一切的絕望,這個人需要自己,不管如何,他需要自己……
賀子漠緊緊抱着男人瘦削的身子,從海水裏一步步走出來,看着雨水沖刷着他慘白如紙的面孔,心裏忽然狠狠痛了一下,讓他一貫冷硬的面孔幾乎維持不住。他看着他很久,終于垂下頭,在他唇上輕輕摩擦。
“阿瑾,等我,”他低低說着,慢慢閉上眼睛,“等一切結束,我有你,就足夠了。”
*****
雲修在恍惚中猛地回過神,他看着眼前莫名熟悉的海面,看着那些似曾相識似的場景,幾乎還能感覺得到當時的賀子漠殘酷又痛苦的心情,他靜默着站了很久,終于一步步走過去,站在海水沖過海灘的邊緣線上,定定看着遠處漆黑危險的大海。
原來,這就是銀河灣,原來這些,就是他和賀子漠的回憶。
他下意識擡手,慢慢摸向自己的脖頸,這裏……似乎應該有個什麽東西。
是什麽呢?
……狼……
狼牙……
雲修驀地一震,忽然有種前所未有的驚惶襲上來。
自己現在,到底算什麽?
為什麽會記得這麽多的回憶,為什麽……我連他的心情都感受得清清楚楚。
為什麽醒來會下意識叫出蘇瑾,為什麽現在……脖子上少了該有的東西,竟然會有這麽不自在的感覺。
我到底是怎麽了……
不,我究竟是誰。
我到底是賀子漠,還是雲修?
男人站在漆黑冰冷的海岸邊,愣愣看着眼前不停席卷的雜亂回憶,站了很久很久。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