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給自己一個交代
秦文遠沒有離開,而是繞去了病房區。
秦文瀚受傷後也被送來了醫院,他的傷在肩膀,沒有生命危險,兩個小時前剛做完手術,現在被送進了加護病房觀察。
病房外面站滿了秦文遠的人,秦文遠過去的時候,幾個上了年紀的男人女人正站在門口,秦母被兩個差不多年紀的婦人扶着,低着頭哭得不能自已。
“好了好了,醫生說了,文瀚手術很成功,沒事的啊,”有個婦人拍着秦母的背,“你也別哭了,讓文瀚聽到了不好。”
聽到文瀚的名字,秦母捂着嘴止住哭聲,身旁另一個男的憤憤道:“這文遠是不是瘋了?那可是他親弟弟啊,怎麽能下得了這個死手,自古以來最忌兄弟相殘,把秦氏交到這樣的人手上我們這些老家夥們怎麽能放心?”
“那也要看看你有沒有本事把秦氏奪回去啊三叔。”
沉穩的腳步聲伴随着低沉的嗓音,秦文遠一步步走到衆人面前,他神色憔悴,卻掩不住周身的氣勢,沒有溫度的視線從衆人臉上一一掃過,最後落在守在門口的保镖身上,“裏面人怎麽樣了?”
保镖回道:“沒有大礙,麻藥一過就醒了。”
秦文遠“嗯”了一聲,“給我好好守着,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能把他從這個病房帶走。”
“是。”
“文遠,你什麽意思啊?”被秦文遠稱為三叔的男人沖他道,“我們這些長輩還在這裏站着,你就想軟禁你弟弟啊?你有沒有把我們放在眼裏?”
“三叔,你們年紀大了,就在家好好歇着,每年公司的分紅你們都沒少拿,拿着那些錢出去玩玩多好,幹嘛要來管我們年輕人的事情?”
“你說的這是什麽話?”三叔怒道,“我們是你長輩,怎麽就不能關你的事情?再說了就算我們不管,你媽還在這兒呢,她把你養這麽大,你連她的話都不聽?”
“我們家的事不用各位叔叔嬸嬸操心,天快亮了,感謝你們這麽大年紀了還半夜跑過來,我讓人送你們回去。”
秦文遠話音剛落,幾個保镖上前齊齊将他們圍住,老家夥們七嘴八舌地指責他,秦文遠充耳不聞。
秦母終于止住哭聲,聲音聽上去既虛弱又可憐,“文遠,夠了吧,你弟弟還在病床上躺着,你何必做得這麽絕呢?”
“絕?”秦文遠笑了,搖了搖頭不打算再多說一個字,他擡了擡手,保镖會意,将一幹人等連同秦母都帶走了。
秦文遠推開病房門走了進去。
秦文瀚已經醒了,正躺在床上發呆,看到秦文遠進來,他嘲諷地笑了一下,顯然已經聽到了外面的動靜,“哥你現在好大的威風啊。”
秦文遠站在床邊,居高臨下地看着他,“你有沒有什麽想說的?”
因為失血過多,秦文瀚面色蒼白,嘴唇幹燥起皮,他舔了舔唇角,說:“幹什麽?想殺我啊?”
秦文遠沒說話。
“來啊,殺了我,”秦文瀚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你早就想弄死我了吧?小時候,我剛出生的時候你就想要把我淹死,沒成功是不是挺遺憾的?沒關系,現在還來得及,現在殺了我,以後就沒人再給你使絆子了,你也能高枕無憂地當你的秦家掌權人。”
“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秦文遠說,“你從來都不是我的絆腳石,你還不配,秦文瀚,別太高看你自己。”
“是!我樣樣都比不上你!”秦文瀚突然怒道,“小時候你聰明,成績好,學什麽都快,爸爸總是更喜歡跟你交談,你不到十四歲就能被爸爸帶去公司參加會議,而我,他對我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文瀚,你要快樂長大,做你喜歡做的事情,照顧好你媽媽,哄她開心,公司将來交給你哥哥,我就放心了。”
“憑什麽你能接管公司,而我的作用只是哄媽媽開心?憑什麽?難道我不姓秦嗎?難道我不是他親生的嗎?!難道我沒你聰明就不配擁有公司嗎?!他真的愛過我嗎?!咳咳咳!……”
秦文瀚情緒激動地控訴着故去父親的種種偏頗,殊不知,哪有父親不愛自己的孩子,他就像走入了一個死胡同,多年來一直在胡同裏碰碰撞撞,找不到出路。
“你想多了,”秦文遠沒有給人做心理疏導的興趣,只是淡淡道,“從小到大你要什麽爸爸都給你買,你喜歡坐摩天輪,爸爸就建一個游樂園送給你,你喜歡風筝,說要像風筝一樣飛上天,爸爸就買了熱氣球送給你,你喜歡科比,爸爸連夜飛去國外幫你要到了他的簽名,如果他不愛你,他為什麽要做這些?”
“他做這些,難道不是為了讨好我讓我給你讓位嗎?”
“管理者的位置只有一個,不是我就是你,爸爸當然會選更合适的,難道你覺得你比我更有能力管好公司嗎?”秦文遠絲毫不顧及秦文瀚的情緒,淡淡地陳述一個事實,“如果是你,你能把秦氏發展到今天這個地步嗎?如果你有這個能力,當初爸爸去世後,你為什麽不想辦法把公司奪回來?”
“你以為我不想嗎?咳咳……”秦文瀚艱難道,“那時候我才幾歲?”
“那只能說明你能力不夠,如果是我,我一定會做到。”秦文遠說完,後退一步,“好了,你休息吧,把傷養好,我們還有賬要算。”
秦文瀚斷斷續續地咳,秦文遠轉身往外走去,就在快要走出門的時候,秦文瀚叫住他:“陶卓在哪?”
秦文遠沒有回頭,“我找人看着他,你不用操心了。”
“秦文遠!”秦文瀚喘着粗氣道,“你不許動他,他要是少一根汗毛,我饒不了你!”
秦文遠冷笑一聲,打開門出去了。
上午八點十五分,季牧橋手術結束,之後被送進了重症監護室,當醫生拖着疲憊的身體從手術室裏走出來,告訴他們手術成功的時候,陶蘅閉上眼睛,昏了過去。
秦文遠把他摟進懷裏,聽見醫生的下一句話:“但是病人還沒有脫離生命危險,他失血過多,如果能熬過今晚,問題就不大了。”
“如果熬不過去呢?”秦文遠問。
“熬不過的話就看他的造化了,”醫生說,“子彈打穿病人的肺葉,離心髒只相差這麽一點距離,能活下來已經是萬幸了。”
醫生用大拇指和食指比劃了一下,“我們已經盡力了。”
秦文遠頹然地點了點頭,“辛苦了。”
醫生離開後,秦文遠把陶蘅抱起來送進提前準備好的病房,叫來醫生再為他做了一個系統的檢查,得到和之前一樣的結果。醫生告訴他,陶蘅目前的狀況只能好好養傷,日後根據恢複情況進行複健,但是痊愈的幾率幾乎為零,最好的結果是走路跛。
“那最壞的結果呢?”秦文遠問。
醫生嘆了口氣道:“一輩子坐輪椅。”
坐輪椅的意思就是再也站不起來,長時間站不起來導致肌肉萎縮,腿腳變形,再過幾年,即使傷長好了,腿也廢了。
秦文遠狠狠地抹了把臉,生平第一次感到無助,“麻煩你,一定要幫幫他。”
對于陶蘅,醫生也是萬分同情,“我們會盡力,但是也需要他自己配合,像這次這種狀況不能再有一次了,要是再來一次,別說是我,就是大羅神仙來都救不了他。”
“我會照顧好他。”秦文遠保證。
陶蘅一直在昏睡,秦文遠守了他一會兒,接到下面人打來的電話,挂完電話後,他把人交給醫生和保镖,坐車回了家。路上,他又想起了什麽,給保镖打電話:“他醒了以後,別讓他知道季牧橋的情況,所有事情等我回去再說。”
“是。”
陶卓被秦文遠關在別墅的地下室裏。
房間不大,裏面堆滿了雜物,環境堪憂,秦文遠讓人打開門,一股黴味撲面而來,他皺了皺眉,走了進去。
室內只亮着一盞瓦數很低的白熾燈,陶卓盤腿靠坐在牆邊,低垂着頭,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秦文遠進門後便沒有再往裏走,“你讓人叫我回來,我現在回來了,你想說什麽?”
陶卓緩緩地擡起頭,“文遠,我生病了,我好難受啊,你送我去醫院好不好?”
秦文遠仔細看他的臉,面色蒼白,滿臉虛汗,不像撒謊的樣子,他沖手下招招手,“叫陳醫生過來。”
等待陳醫生的空檔,秦文遠靠在門邊抽煙,周身氣壓很低,連身後的保镖都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但陶卓是個不怕死的,又或許是對自己太有自信,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秦文遠,道:“文遠,你知道我這次為什麽回國嗎?”
秦文遠吐出一個煙圈,轉頭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陶卓道:“因為你。我很想你,文遠。”
秦文遠又吸了口煙,閉上眼睛,将煙緩緩吐出,道:“陶卓,別再演戲了,你今天能夠好好地在這兒跟我說話,是因為我要給自己一個交代,而不是因為我對你還有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