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這個人出身卑賤, 竟然不知天高地厚妄想她。
阮明姝每年盛夏都會去外祖父家的避暑老宅小住半個月,他便住在最偏的那間屋子,常年生病顯得臉色極白。
阮明姝從來都沒見過他, 也不喜歡和這種人打交道,只知道他住在老宅子裏, 弱不禁風不怎麽見人。
後來她的屋子裏莫名其妙出現了幾盤子新鮮的楊梅,還有切好的冰西瓜。
她吃多了楊梅肚子疼,這才知道那些楊梅不是底下人準備的。
阮敬辭罵她蠢, 說她饞得連來路不明的東西都亂吃。
過了幾日,懷青玉拖着病體來同她道歉, 他生了張女相卻不會讓人覺得陰氣。眉清目秀, 蹙着蒼白的病色, 黑漆漆的眼珠只盯着她的臉,有些局促的解釋,說他并非故意,楊梅都是他親自摘的。
他說完就止不住的咳嗽。
阮明姝當時只覺得這個人很古怪, 還差點被他氣死, 她以為他是想下毒神不知鬼不覺害她。
誰知這個人竟然敢私下說喜歡她。
會好好養病,日後娶她。
阮明姝當場就給了他一個巴掌。
懷青玉看着身體虛弱, 挨了一耳光竟然還和沒事人一樣, 毫不在意抹幹淨嘴角的血跡,手足無措湊上前,想碰又不敢碰她, 磕磕絆絆問她手有沒有打疼。
阮明姝當時就覺得他腦子有問題,自己咳血都快咳死了。
之後, 她就不許他再來找她了。
兩年不見, 懷青玉好像抽高了幾分, 高瘦蒼白,壓着咳嗽聲,病似是沒好全,啞着嗓子叫她明姝妹妹。
阮明姝躲在沈嗣身後,如此才有安全感,她說:“你別這樣叫我,我不喜歡你母親,也讨厭你。”
她喜歡她的舅母,可憐舅母癡心錯付,丈夫寧肯幫外室養前夫的兒子,也不怎麽瞧兩眼自己的妻兒。
懷青玉本就蒼白的臉色更是緋白,“這兩年我十分記挂明姝妹妹。”
他的目光轉向她身前的男人,眼神逐漸變得淡漠。
這就是她的夫君。
她剛才還咬了她丈夫的手指頭。
這個男人還不識好歹,竟然推開了她。
如果她肯咬他,莫說是手指,就是命脈,他都肯讓她咬着玩。
這個男人根本就不愛她,沒有情意。
懷青玉氣急攻心,猛咳了幾聲,平靜咽下喉嚨裏的血水,嘶啞至極的聲音低低道:“我在山裏調理,母親不肯跟我說你的消息,我連你成婚了也是下山之後才知道。”
師傅說他孽障太重,若不能靜下心,早晚活不了三年。
阮明姝懶得同他寒暄,她就是看碟下菜,懷青玉什麽都不是,不用給他留臉面。她不耐煩嗯了嗯,“你怎麽能來這裏?”
他一個外室所生的孩子,怎麽配來趙家的宴席?
懷青玉并未多說,目不轉睛盯着她看,“父親帶我來的。”
阮明姝為舅母和堂哥抱不平,“不許你叫我舅舅為父親。”
懷青玉又變得無措起來:“你不喜歡,我不這樣叫就是了。”
阮明姝只想快快打發了他,她主動纏住沈嗣的胳膊,溫言軟語:“我腳疼,你抱我去換鞋。”
娶她之前,沈嗣料想過她在古代大抵是讨人喜歡的長相。
可接踵而來的麻煩,還是讓他長了見識。
沈嗣反手握住她的手腕,将人攔腰抱了起來。
阮明姝貼着他的胸口,眼睛看都不看身後之人。
出于關心她身心健康的考慮,沈嗣低頭看了她一眼,問:“他喜歡你?”
阮明姝擡起頭來:“沒有錯。”
這個世上想吃天鵝肉的男人太多了。
阮明姝蹙起秀氣的眉,“但他癡心妄想。”
她提起以前的事依然得意:“他紅着臉說喜歡我,被我打了一個耳光。”
沈嗣心想這倒也是她能做出來的事情,本來是想告訴她打人不對這個道理,再者能不撕破臉皮就不撕破臉。
話到嘴邊,就不是這麽回事。
“手疼不疼?是不是腫了?”
阮明姝大驚,沈嗣怎麽能和懷青玉想的一樣?
“是有點疼。”
“打人耳光也要講究巧勁,改日我再教你。”
“你為什麽要教我打人?”
“你為了自保傷人本就沒錯,下次若是遇上這種事,還要找打不誤,不必與他們客氣。”
沈嗣話說的一本正經,莫名叫人信服。
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前院,阮明姝的腳不疼,也不用換鞋。
前院人多,阮明姝不好意思叫他繼續抱着自己,臉上泛起赧然之色,她叫沈嗣放她下來。
“不是腳疼?”
“我騙你的。”阮明姝感覺四周有人再看她,臉愈發的紅,“快放我下來。”
“你臊什麽?”沈嗣沒急着放開她,手臂圈着她的腰,臉色淡然,“你是不是忘了,拜堂都是我抱着你拜的。”
阮明姝叫他不要再說,她再三保證以後絕不輕易騙他,才如願從他身上跳下去。
這一幕落在別人眼裏就不是那麽回事。
看不出來獻王還是會疼人。
沒成想阮明姝是命真的好,峰回路轉。
堂前燕鳴,春鳥報喜。
趙老太太拄着拐杖被人攙扶着緩緩走了出來,老太太面慈心善,看誰都帶着笑,沒什麽架子。
一時熱鬧,喜氣洋洋。
趙老太太一眼就看見最招人的那個小姑娘,老眼昏花也認出了這是高陽侯府的阮明姝,她小時候就長得好看,女大十八變,她偏偏越長越漂亮。
趙老太太将人拉過來誇了兩句。
阮明姝順勢将沈嗣幫她備好的禮物送了出去,是手抄的幾本佛經。
她的字不夠漂亮,筆鋒走勢也沒什麽氣派。
是沈嗣早就抄好,今早才拿給她。
阮明姝原本不想送佛經,嫌拿不出手,她的庫房裏又不是沒有更好的東西。佛經又不值錢,拿出來怕還是會被人笑話。
沈嗣卻說趙老太太這個年紀,見過的好東西比她多,不如送些誠心的物件。
佛經她也不是不肯抄,只不過嫌字沒那麽好看,求着沈嗣幫她抄兩份。
他卻沒答應,只叫她認認真真的寫。
阮明姝熬夜抄好了佛經,結果他呢?故意逗她玩呢。
趙老太太收下佛經,打開看了又看,不禁誇贊:“你這字兒不輸清茹,漂亮大氣。”
阮明姝紅着臉挨誇。
趙老太太又叫她的孫女兒都過來瞧一瞧她的字,叫她們好好學習。
阮明姝還是頭一回當別人的榜樣,面紅耳赤,又想到自己是借花獻佛,赧然間還有些無地自容。
她被衆人圍着誇得天花亂墜,腳底已有些飄飄然。
被問及如何才能寫出這麽漂亮的字時,她心裏發虛,她如果知道就不會讓沈嗣來幫她寫了。
阮明姝撒不了這種謊,霸占的別人誇獎總是心虛,她小聲地說:“其實是我的夫君寫的。”
趙清夢沒忍住說:“獻王是真疼你。”
還手把手幫她寫字。
阮明姝讀不進去書這事,她們早就略有耳聞。
她又能折騰,也就只有她的夫婿才能耐得住性子哄這位小祖宗練字。
宴席上,男賓和女客自是分席而坐。
阮明姝不用同她讨厭的庶妹坐在一桌,眼不見心不煩。
趙清茹放心不下孩子,回屋去照看孩子,特意叮囑趙清夢多看着她點,不要出了事。
趙清夢坐在阮明姝身旁,春闱過後她也要嫁人成親,她有些話想問阮明姝。
阮明姝見不得她支支吾吾的小氣模樣:“你有話就說。”
趙清夢附在她的耳邊,小聲的不得了:“嬷嬷給我看了那些本子,都說新婚夜會很疼?阮姐姐,真的很疼嗎?”
阮明姝像是被踩中了尾巴,她如何能知道?!
沈嗣碰都不碰她,親都沒親過她,即便是扯着她的手,也冷若冰霜沒有感情。
但是在趙清夢這兒她也得裝作自己是過來人,“疼死了。”
“啊?”
“我哭得嗓子都啞啦。”阮明姝捏了捏她的手:“不過沈嗣一身莽勁,你的未婚夫卻是個斯文的讀書人,你忍忍應當無事。”
趙清夢低垂冒着熱氣的臉頰:“嗯。”
她又說:“阮姐姐是個有福氣的。”
阮明姝想她才不要這種脾氣。
不過想想她雖已嫁作人婦,還沒親過別人,着實遺憾。
昨天傍晚,張玠悄悄摸過來找她,哄着她和他私會,說了一籮筐的好話。
阮明姝滿臉不耐煩和他說,就是偷情她也早就定好了人選,把張玠氣得夠嗆。
阮明姝惆悵對着月色,不知不覺同趙清夢喝了兩杯清酒。
面色緋紅,似夢似醉,
沈嗣從另一邊脫身過來接她,見着了只醉醺醺的小貓兒。
他怒從心底,表面不顯,繃着冷冷淡淡的臉把人抱了起來。
少女好似已經醉透了,呼出的熱氣挾着濃郁的酒香,溫熱香甜,她忽然摟住他的脖子,睜着潮濕瑩潤的黑眸看着他的側臉,眼底升起氤氲的霧氣,視線不太清晰,她的鼻尖蹭到了他的脖子:“你能親親我嗎?”
作者有話說:
沈醫生:不闊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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