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時間一轉到了除夕, 仿佛全世界都是過年的氣氛,連小區的路燈都套成了紅燈籠,何伯也告假回去過年了, 別墅裏只剩了嚴既鋒和姜钺。
一早天亮,嚴既鋒在床上等到姜钺睜開眼, 壓着他說了「早安」, 姜钺愣着看了他許久才笑起來。
然後他們起床洗漱,下樓去沒有見到早餐才想起何伯回家過年了, 他們像是拿了和全世界不一樣的日歷,上面根本沒有過年這一項。
姜钺拽着嚴既鋒到廚房說他做早餐,嚴既鋒猶豫了一下還是說:“我幫你。”
“你會?”
姜钺懷疑地轉過頭, 嚴既鋒視線在廚房裏轉了一圈,篤定地點頭, “不難。要做什麽?”
“煎雞蛋吧。”
姜钺從冰箱拿出兩個雞蛋, 嚴既鋒接過來走到鍋前,姜钺就在旁邊伸着脖子指揮他。
“先開火, 鍋熱了放油。”
嚴既鋒按着他的指示操作,油放下去了轉頭看他, “然後呢?”
“然後灑點鹽。”
嚴既鋒的視線轉了轉,“鹽在哪裏?”
姜钺就去把鹽拿過來塞在他手裏, 他拿起勺子又問:“要放多少?”
“一點點。”
嚴既鋒眉頭蹙了蹙, “一點點是多少?”
“三分之一勺。”
嚴既鋒非常精準地往鍋裏放了三分之一勺的鹽, 覺得自己把握得很準确,得意向姜钺看去,“怎麽樣?”
“可以打雞蛋了。”
姜钺不誇他, 嚴既鋒有點失望, 連忙放下鹽盒又拿起一個雞蛋。
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打生雞蛋, 倒沒有不知怎麽辦,只是沒把握好力度,把整個雞蛋打碎在竈臺上,弄了滿手。
“你怎麽這麽笨!”
姜钺笑着脫口而出,下一刻卻表情僵下去,直直盯着嚴既鋒打碎的那個雞蛋。
嚴既鋒沒料到這個失誤,正要重來,忽然感覺到姜钺的變化連忙轉頭,姜钺又愣住了神。
“姜钺,姜钺?”他連忙洗了手貼着姜钺的臉,強迫姜钺擡起眼來看他,“看着我。”
姜钺對着嚴既鋒的眼睛片刻,像是剛剛網絡斷線的視頻一樣,瞬間接着剛剛的劇情說:“不要煎雞蛋了,煮馄饨好不好?”
“不做了。”
嚴既鋒看着姜钺的樣子,他已經摸出了規律,姜钺在有人說話時突然愣住神,一定什麽信息讓他想起了那個誰。
他抱緊姜钺要把人勒進身體裏一般,低頭去咬姜钺脖子上的疤,然後說:“不許想別人。我叫人送過來。”
姜钺沒有回他的話,他把人帶出了廚房,打電話叫人準備何伯不在這幾天的早餐午餐和晚餐,到時間送過來。
他們吃完早餐後不自覺又滾在了一起,反正房子裏只有他們,在世界都在過年時,他們緊緊地擁着彼此,從客廳的沙發,到樓上的書房。
這是經過的4個春節,是他們一起過的第3個年。
對嚴既鋒來說,無論在哪裏都是他一個人,過年完全是件沒有意義的事。
小時候嚴家過年很熱鬧,他媽努力維持着女主人的模樣,可是嚴定平眼中的兒子只有嚴越欽,所有的親戚來了也是圍着嚴越欽,連他媽也站在嚴定平身邊,像嚴越欽才是她的兒子,而他是多出來無論在哪裏都礙眼的那個。
他記得有一次試圖讓自己也融進那個「家」,試圖走到親戚中間,站到嚴定平和他媽旁邊,卻被嚴定平嫌棄地說「滾一邊去」。
然後他一個人躲在宅子的後門睡着了,年夜飯吃完也沒有一個人想起他,最後被前院的煙花吵醒,他又冷又餓,自己裹緊衣服跑去廚房找剩飯。
之後過年對他來說就再也沒什麽可期待的了。
他不知道姜钺家裏還有什麽人,他們第一次一起過年,是姜钺在除夕的半夜給他打電話說想他,他脫口說了一句「過來」,沒想到姜钺真的半小時就趕來了。
下一年他直接在除夕那天叫姜钺過來,然後他們整夜的放縱,用最近的方式彼此做伴。
就這樣從天亮到天黑,從白天到夜晚,時間到了淩晨,外面不時傳來煙花鞭炮的聲音。
嚴既鋒正把姜钺壓在房間的落地窗上,面對着外面映着煙花的湖面,他在後面咬着姜钺脖子上的疤,然後去吻姜钺的耳朵。
“姜钺,新年快樂。”
這是嚴既鋒第一次對姜钺說,姜钺不回他,身體貼在玻璃上,輪廓被染上了一層光暈。他把姜钺翻過來,再貼過去吻着姜钺的脖子問:“你不對我說新年快樂?”
“嗯、新年、快樂。”
嚴既鋒擡起臉對上了姜钺的眼晴,房間沒開燈,唯一的光就是外面透進來的煙花,一明一暗,從他的眼中反射進姜钺眼裏,姜钺眼角帶着濕漉漉的迷離,他不自覺地脫口而出。
“姜钺,我愛你。”
姜钺望着他的眼睛,好半天都沒有出聲,就靜靜地看着他。
他低下頭去湊在姜钺耳邊哄一般地說:“姜钺,說你愛我。”
過了許久,姜钺驀地抱緊了他,把自己往他這邊送,卻只在他耳邊說:“阿嚴,屮我。”
最後,他還是沒有聽到姜钺說出口,他只能狠狠地一遍遍讓姜钺哭求他。
他們就這麽過了一個春節假期,大年初三還一起去看了一場電影,只是電影對他們來說太無聊,看到中途就出去,在無人的廁所隔間裏接吻,撫摸,最後沒有再回去看電影,提前回了家。
春節假期結束,嚴既鋒不得不回去上班,他本來已經打算出門了,可走到門口突然倒回去,抱住姜钺說:“和我一起去。”
姜钺還是很聽他的話,只要他說的就會說:“好。”
嚴既鋒沒讓司機來接,幫姜钺穿了外套,開車帶姜钺去了集團。
總裁辦節後第一天上班都有些萎靡,但在看到嚴既鋒竟然帶着姜钺一起來上班,頓時安靜的辦公室暗地裏沸騰了。
【艹!艹!艹!誰來打醒我!我是不是在出現幻覺了!嚴大魔頭這是真的戀愛了吧?】
【肯定沒錯,氣氛完全不一樣了!這兩人終于炮友變真愛了?】
【剛才姜先生竟然看着我笑了!我第一次看他笑!原來他會笑啊!】
剛被嚴既鋒拽進辦公室的姜先生,在門關上後就被下巴,讓嚴大魔頭用手指欺負他的唇,然後嚴大魔頭不滿地對他說:“你剛才誰笑了?你認識他嗎?”
姜钺一口咬住嚴既鋒的手指,“不認識,我也對你笑了。”
“你對我笑是應該的,我是你男人。但是不許對別人笑。”
姜钺唇角一勾,反貼向嚴既鋒問:“你在吃醋?”
嚴既鋒眉頭一沉,然後說:“我不能吃醋?”
“不要吃醋,吃我。”
姜钺摟住他就吻過來,嚴既鋒忽然懷疑帶姜钺來他是不是真的還能工作。
外面特助來敲門,嚴既鋒終于把姜钺放在了沙發上,對他說:“在這裏,看着我。”
“好。”
姜钺回答一聲,就嚴格執行着看嚴既鋒這件事。
嚴既鋒回去位置叫了聲,“進來。”
特助一進門就瞥到姜钺坐在沙發上,以往姜钺也常坐在那裏,他沒有奇怪,和嚴既鋒彙報新一年的工作。
可他說了好半天,餘光發現姜钺還是他進來時的姿勢,一點變化都沒有,就那麽直直地盯着嚴既鋒,他不自覺瞟過去。
“說完了?”
嚴既鋒的聲調明顯降壓地開口,特助連忙收回視線繼續彙報,再好奇也不敢多看了一眼,低着頭彙報完馬不停蹄退了出去。
特助出去後,嚴既鋒起身走到姜钺面前,姜钺的視線跟着他從辦公桌一路轉過來。他一只膝蓋跪到沙發上,雙手撐在姜钺肩側,彎下身說:“休息一下,姜钺。”
姜钺對他一笑,伸起手來抱住他,臉還貼着他的脖子蹭了蹭,“好。”
嚴既鋒松了手支撐的力道,落下去壓在姜钺身上,抱住他輕輕捏着姜钺耳垂上的紅痣。
現在的姜钺确實是他最想要的樣子,只對他親近,只聽他的話,只讓他碰,依賴他信任他,只有他能安慰姜钺,只有在他身邊才能入睡。
這樣的姜钺會永遠只屬于他一個人,如果姜钺一直這樣下去,他願意照顧姜钺一輩子。
總有一天他能夠讓姜钺忘記那個人,心中只有他的存在。
嚴既鋒勾了勾嘴角,捏着姜钺的下巴讓姜钺的臉對着他,手指抹過了姜钺的唇,“姜钺,你是我的。說好。”
“好。”
姜钺笑着回了他一聲,嚴既鋒滿意地低頭吻下去。
這次休息的時間有點長,兩人擠在單人沙發裏四目相對也能半天,外面有人來敲了幾次門都被嚴既鋒趕走了,最後還是趙穎傑的電話,嚴既鋒才終于放開姜钺。
“嚴總,嚴越欽找到了。”
嚴既鋒回到辦公桌接起電話就聽到了這一句,他下意識朝姜钺看去,姜钺一只手靠在沙發上撐着頭看他,他面不改色地問:“在哪裏?”
“3天後,他的骨灰會送回國。”
嚴既鋒倏地捏緊手機,靜了半晌,只回一聲「嗯」就挂了電話。
接着他像什麽也不知道,如常地工作,如常地去和姜钺「休息」,下午提早帶姜钺下班,引來了整個總裁辦的歡呼。
一直到3天後,嚴越欽的骨灰被送回國那天。
嚴既鋒作為家屬前兩天得到了正式的通知,他沒有告訴姜钺,也沒打算讓姜钺知道,甚至悄悄收走了姜钺的手機,他平時用的平板,連書房的電腦也故意弄壞了。
早上他如常去上班一樣出門,姜钺主動地跟着他到門口,前幾天他都帶着姜钺去上班了。
“今天我要去別的地方談事,你在家裏等我。”
姜钺不舍地望着他,抓着他的衣袖,像是不理解為什麽不能帶他。
嚴既鋒貼過去抱住他,捏了捏他耳朵上的紅痣說:“我會早點回來。”
“好。”
姜钺終于退回去,嚴既鋒跟何伯說了一聲,“有事給我打電話。”
何伯就在姜钺旁邊,和姜钺一起看着嚴既鋒出門上車,等車開走,他就叫姜钺。
“小姜,花園好久沒打理過了,你能不能幫我?”
何伯這段時間已經學會了怎麽和姜钺相處,只要一直有人和他說話,讓他做事他就會很「正常」。
姜钺收回了視線點頭,“好。”
何伯其實看着姜钺這樣挺難受,雖然他以前也沒真正見過姜钺幾次,但姜钺一看着就是那種別人家的孩子,他聽說姜钺之前還是警察,肯定能力很優秀。
現在的姜钺也不能說哪裏不優秀了,無論他要姜钺幫忙做什麽,姜钺哪怕從來沒做過仍然一學就會,可總讓人感覺仿佛不像個真實的人,只有在嚴既鋒面前才會變得鮮活一點。
他不敢讓姜钺出神愣住,因為姜钺愣住後只有嚴既鋒能叫醒,所以一直找話和姜钺聊天,可他一個老頭和姜钺沒什麽話題可聊,來來回回說的就只有嚴既鋒。
這段時間說得差不多了,他只能把嚴既鋒那幾年在鄉下的事拿出來說。
“你看着既鋒他現在這樣,其實小時候也差不多,我就沒見過像他那麽沉默的小孩。我一直以為他就是那個性格,直到有一年來了一個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
何伯說着真回憶起來,“我記得那孩子剛來時,既鋒他還一副一山不容二虎的樣子,處處看不順眼那孩子,想方設法要把人趕走。
結果第二天,突然就變了個人似的,別扭和人示好,還要帶人去抓青蛙,實際上他自己從來沒去抓過,還特意偷偷跑來問我哪裏有青蛙。”
他說着笑起來,“不知道那天晚上發生了什麽,才讓他突然就變得像個小孩子了。”
“我知道。”
姜钺忽然接話,“那天晚上他偷偷爬到他房間的窗臺上,窗臺前就是他的書桌,他正在看書。他就趴在書桌上跟他說「阿嚴哥哥,能不能帶我去抓青蛙」。他不理他,他忽然湊過去親了他一口,他就答應了。”
何伯看着姜钺不自覺揚起笑的嘴角,越看越覺得姜钺像當年那個孩子。
“你就是他,是小青蛙?”
“那麽久他都沒有問過我的名字。”姜钺忽然像是難過了,然後轉頭對他說,“不要告訴他。”
何伯突然明白嚴既鋒當年為什麽一夜間就對姜钺不一樣了。
他看着姜钺想起當年那個被帶去的小孩,他見第一眼就覺得和嚴既鋒像,雖然不像嚴既鋒那麽沉默,卻讓人有同樣的疏離感。
小姜钺是被嚴既鋒的叔叔帶去的,他不知道姜钺和嚴肅鳴是什麽關系,只是一連兩個月小姜钺被扔在那裏都沒人去看過,也沒有人問過,和當時的嚴既鋒一模一樣。
後來看到兩個孩子玩在一起,同樣地變得開朗起來,變得有了歡笑,變得不再那麽沉默,他就覺得那兩孩子湊在一起像是剛好能扣一起的門和鎖,相互作伴,彼此都不再那麽孤獨。
可惜姜钺沒有再回去,但嚴既鋒過了這麽多年還是又找到了他的小青蛙。
何伯嘆了口氣又笑了笑,“這也是緣分,我不會告訴他的。你們好好的吧。”
姜钺的視線忽然又飄遠,何伯怕他又出神,這時正好有人按門鈴,他以為是物管有事就說:“小姜,你去看看是誰?”
“好。”
姜钺跑去開了門,看見一個抱着相機的年輕男人問:“找誰?”
對方一見他眼睛一亮,“你是姜钺!你真的住在嚴既鋒家裏?你們現在是正式同居了嗎?”
“和你無關,請離開。”
姜钺倏地把門關回去,對方用身體撞上來把門卡住,嘻皮笑臉地說:“別這樣嘛!你們的事全網都知道了,我今天不是問這個的。請問你知道嚴越欽嗎?”
嚴趙欽。
姜钺倏然愣住,男人看他的表情以為有什麽內幕,連忙拿着錄音筆追問:“你知道嚴越欽是嚴家大少爺嗎?他和嚴既鋒的關系怎麽樣?網上說的那些都是真的嗎?”
姜钺的手緊抓着門,仿佛用盡全力罵出一句,“滾。”
男人卻覺得果然如他所想,英雄背後的豪門恩怨肯定能賺足眼球。
他沒有滾,反而更直白地問:“聽說嚴越欽當年是背着家人去參軍的,請問嚴既鋒對他去卧底犧牲這件事有什麽感想嗎?”
姜钺陡然瞪向男人,“你說什麽?”
“你還不知道?今天4年前在N國卧底犧牲的英雄嚴越欽骨灰被送回——喂!你怎麽了?你沒事吧?”
男人驚慌地看着姜钺,不知道他哪一句讓姜钺臉色瞬間變白,鼻血直流,姜钺還像沒反應似的直瞪着他。
他不敢亂碰,忙往後退了一步對姜钺說:“你流鼻血了!”
姜钺摸了摸鼻子,沾了一手血,卻像是看不見一般,又朝他瞪過來死死盯着他問:“你剛說了什麽?”
“我、我剛說、嚴越欽的骨灰、今天被送回國了。”
作者有話說:
沒寫到,明天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