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陽光照耀在許懷澤的頭發上, 折射出如金般的光芒,他的一半側臉被夕陽映着,棱角分明的五官上, 褐色的眸如海洶湧。
舒如清看着他,終于彎彎嘴角, 模仿着他剛才的口吻開口說道:像“你這麽一個膽大妄為、擅作主張的家夥……”
“就算我拒絕了, 你怕不是也要把我打包帶走。”舒如清眨了眨眼,“不是嗎?”
聞言,許懷澤笑了一聲,他點了點頭, 順着舒如清的話繼續道:“是啊,你所以還等什麽——”
“走吧。”
舒如清一邊往前走一邊信口胡說:“等你的摩托車駕駛證出行意外險摩托車道路通行證……”
許懷澤哭笑不得, 暗藏私心地在她腦門上敲了一記:“放心,所有的東西都有。”
還沒等她上車,許懷澤先幫她帶上了頭盔, 然後才自己套上,啓動了引擎。
非旅游旺季的南城路上人煙并不多,他們飛馳在公路上,一路暢通無阻。
獵獵的海風吹起舒如清的長發,她側過頭, 看向不遠處的海岸線和金光閃閃的水面, 哪怕是節目組也被他們甩在了身後。
行動不受拘束, 言語不被人暗中評價, 只有來自四面八方的風吹向自己。
舒如清忍不住伸開雙手, 擁抱周圍的風。
這一刻, 她感到了久違的自由。
“%…@*#”
一聲輕呼之後, 前面的許懷澤似乎說了什麽。
然而劇烈的風聲讓她無法聽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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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如清收回手臂湊了過去, 大聲喊了一聲:“你說什麽?”
許懷澤沒再說話,舒如清只覺得自己的手腕突然被熾熱滾燙的另一只手猛地握住,緊接着就被引着拉到了前方。
許懷澤的外套敞開着,身前的白色打底布料柔軟,被風一吹就緊緊地貼在了腰上,勾勒出精瘦的分明輪廓來。
舒如清手臂一僵,她自然看不到前面的景色,但也能從兩人接觸到的地方感受到對方的溫度,狂獵的風裹挾着他的氣息撲頭蓋面地打來,讓舒如清隐約聞到了。
另一個人的氣息充斥在身周,只讓她覺得坐立難安。
然而許懷澤這樣做也不過是想讓她注意安全,舒如清也不好辜負他的好意,只能虛空地半挂在他的腰上。
然而許懷澤還不放心,他嘆了口氣再次開口,這次的話倒是清清楚楚地傳到了舒如清的耳朵裏。
“我說,小心點,注意安全。”
說着,又握住自己身前那個纖細的手腕,往自己身上貼了貼,意思再明顯不過——害怕的話可以抱着他。
然而身後的柔軟身軀卻一個不慎貼了上來,盡管一觸即分,但那觸感仿佛還殘留在堅實的背上,像是觸電了一樣。
許懷澤全身緊繃,心也像吊在空中一樣任人把玩一樣,時而晃晃蕩蕩時而又突然加速。
他突然有點後悔。
這不是在給他自己找罪受嗎。
還好,這段路程并不算太遠。
兩個人的尴尬在看到等待已久的教練時便一掃而空。
教練沖他們二人招了招手,示意他們趕緊過來,再過一會太陽要是落了下去,景色就不會像現在這麽好看了。
兩個人聽話地任由教練員幫助他們帶上防護設施和滑翔裝備,還有節目組裝上的自拍運動相機。
舒如清有點激動,她高中放假時倒是出來玩過一次滑翔。
當時的确覺得體驗不錯,便一直想再來一次,然而從那之後的日子裏并沒有那麽多的空閑時間,她也就把這件事一直擱置下來。
想不到再嘗試,已經是六七年後的事情了。
以往的記憶慢慢蘇醒,腎上腺素逐漸爬了上來,想起那感覺,舒如清表面淡定,但手心還是誠實地出了汗。
“松緊合适嗎?”
一時間,她竟然沒有聽清教練員的問話。
直到背上有些發痛,她才意識到剛才對方到底問了什麽,連忙要求放松一點。
“要出發了哦,兩位。”教練員笑了笑。
“好、好的。”舒如清這回連忙點了點頭,吸了口氣。
他們的滑翔是二人并排的,也是就是說兩人是會綁在同一個熱氣球上同時滑翔。
“緊張?”舒如清聽到許懷澤的聲音,收拾妥當的他站在旁邊,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緊張的話,現在離開還來得及。”
“才沒有——啊!啊啊啊啊!!”舒如清剛嘴硬說出前三個字,就頓時覺得一股巨力襲來,她的雙腳瞬時騰空,兩人就這樣飛了起來。
後面的話也就變成了半聲尖叫。
然而一瞬間的緊張之後,原本的緊繃緩緩退散逐步變成了惬意。
飛上高空之後,風不再像最開始那樣只是毫無秩序地亂吹,而是乖乖地擦過她的發梢,帶來清爽的氣息。
冷靜下來之後,舒如清這才意識到剛才許懷澤的那話似乎是在緩解她的緊張情緒。
“……”
她側過頭看向身邊的人。
許懷澤注意到她的目光,微微揚眉:“怎麽?現在再想回去的話,可就來不及了。”
“謝謝你。”
忽略他語氣裏的不着調,舒如清認真地說。
最開始的關系也許是出于合約,但他們的戀愛合約并沒有包括盡心竭力地完成她每一個願望。
不管怎麽樣,舒如清都很感謝他。
許懷澤臉上的漫不經心瞬間收斂起來,換上了一個舒如清很少見過的表情,那表情深沉、複雜,甚至依稀有着幾分痛楚。
時間似乎靜止了,他們誰也沒有說話。只有太陽一分分下沉,讓他們的面龐逐漸沉浸了陰影裏。
許懷澤似乎想說什麽,最終卻什麽也沒有說。
他只笑笑,然後輕飄飄地回了一句。
“不客氣,都是我應該做的。”
等到兩個人落回沙灘上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了。
許懷澤先卸下裝備,示意自己先離開去開車,留着舒如清慢吞吞地卸下各種器具。
“你男朋友對你可真好啊。”看着許懷澤離去的身影,幫助舒如清卸裝備的教練員忍不住開口說道。
那教練員也是個年輕女孩,但做事頗為幹練,皮膚被太陽曬出了健康的小麥色,笑起來尤為燦爛,還帶着幾份不經人事的淳樸氣質。
“我和他不是……”舒如清下意識地想要解釋。
女孩眼裏閃過一絲驚愕:“抱歉抱歉,我不太懂你們那什麽戀愛綜藝再加上他雇了我們一整天……啊,算了算了,我又多說了。”
女孩懊悔地輕輕拍着自己嘴,似乎感覺自己說多了。
舒如清敏銳地捕捉到其中的信息:“他雇的?不是節目組嗎?”
“節目組?沒有啊。”女孩茫然地撓了撓頭,“節目組确實聯系過我們,但他們說只能在這裏呆一周,但除了今天之外,之後的天氣都是臺風天,我們不能可能工作的呀。”
“哦。”舒如清眼神一閃,點了點頭,繼續問道,“今天不行嗎?”
“我跟他們也說了也呀,但他們又不肯,說什麽小演員只有今天有檔期巴拉巴拉的……”女孩仿佛忘記了自己身份,竹筒倒豆子一般把所有的話都說了出來。
舒如清了然,順着她的話繼續套路。
然而還沒等她多問幾句,遠處的鳴笛聲響了一聲。
擡起頭,看向了站在暖黃色燈光下的許懷澤,整個人都泛着淡淡柔光。
舒如清沖他笑了笑,跟身邊的女孩道了再見,便再次走向了許懷澤。
“怎麽了?”看着舒如清逐步走近,許懷澤突然開口道。
舒如清鎮定自若地反問:“嗯?”
眼前的男人看着她的臉,沉默了幾秒,似乎在審視着什麽,然後他笑了一下:“沒什麽。”
“我們走吧。”
回程路上,兩個人沒怎麽說話。
舒如清倒是主動地把手圍在了許懷澤的腰周,眼前精瘦有力的腰微微一僵,然後才緩緩地放松下來。
她抿了抿嘴,沒說話。
二人去得快,回來得也快,等他們回到小屋的時候,其他人還都沒回來。
只有許行正噘着嘴,站在門口一臉幽怨地看着他們兩個人。
見他們回來了,工作人員連忙從許行身旁走開,以免出現在攝像頭裏。
許行看他們走近,相當不滿地掐着自己的腰。
“老實交代!你們兩個!是不是背着我!偷偷出去玩了!”
猛地被小孩抓個正着,舒如清有點心虛。
看他們沒說話,許行更是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回到屋子裏一頭紮在了沙發上滾來滾去:“讨厭讨厭讨厭,哥哥姐姐出去玩不帶我玩。”
直播結束,他倒是開始爽快地喊起哥哥姐姐了。
這孩子雖然年紀不大,但分明已經清楚地知道自己營業模式和平時生活的界限了。
舒如清:“……”
許懷澤無奈地走了過去,開始哄人:“好啦,改天我單獨帶你出去。”
許行看他态度軟化,更是坐地起價,占盡了便宜,光是客廳裏節目組為他們準備的零食都被賠出去了大半。
戴揚生怕再這樣下去許懷澤直接把小屋賠給小孩,連忙走出導播室,站在大廳門口沖着許行招了招手。
“行了行了,工作結束,要給你付工資啦。”
許行一聲歡呼,抱着零食沖向了戴揚,一點也不留戀許懷澤畫的空口大餅。
戴揚張嘴沖着許懷澤做了個口型:“故意的吧你。”故意拿着節目組的東西借花獻佛,好讓他趕緊出來把人接走。
許懷澤沒回答,反而微笑地聳了聳肩,一臉不置可否。
就在許行離開的前一秒,他突然轉身沖了回來,跑到了舒如清身邊,仰着頭看着她,像是有話要對她說。
舒如清笑着蹲下來,有些好奇他想要說什麽。
看他豎起手兩只手,還警惕地看了看周圍,許懷澤十分配合地走到了聽不到二人說話的地方。
“說吧,你想跟我說什麽悄悄話。”
“雖然懷澤哥哥總欺負我這個小朋友,但他是個好人。”許行的話讓她一愣,她沒想到許行竟然是要告訴她這些話。
“他一直在偷偷看你,就像我爸爸經常看我媽媽一樣。”許行眼睛瞥了一下許懷澤,聲音更小了,但他的話還是清楚地傳到了舒如清的耳朵裏,“我想,他一定很喜歡很喜歡你。”
“所以,你們一定要在一直一起啊,我會幫你們求玉皇大帝觀音菩薩如來佛祖和耶稣的!”
說完小小的祝福後,許行才放開舒如清。
他稚嫩的臉上有些發紅,看起來似乎有些害羞。
“說了什麽了不得的秘密?不讓我聽。”許懷澤站在原地,看了許行一眼。
“略略略!我才不告訴你呢。”許行沖着他做了個鬼臉,然後笑嘻嘻地抛開了。
只留下舒如清在原地怔怔地發着呆。
回憶中的一幕幕重現在自己的眼前,他的目光、他的貼心、他的幫忙、他的憤怒、他的反應、他的溫柔,還有……他的告白。
在那個可能出現在她的腦海中之前,她的确只是把那些舉動當做了表演。
但是如果只是表演的話,真的可以這麽完美無缺周到悉心嗎?真的可以那麽真實嗎?付出真金白銀和危險來實現她的心願,真的是因為一份兼職合同嗎?
就連偶然遇到的陌生人也深信不疑,就連一直24小時觀察着他們的觀衆也無比信任。這些真的僅僅是因為演技嗎?
一個個問句沖擊着舒如清,最終只有一個答案能夠解決。
許懷澤……不會真的喜歡上自己了吧。
從未想過的猜想湧上心頭,舒如清只覺得腦子裏一團亂麻。
“怎麽了?”許懷澤走回她的身旁,熟悉的氣息再次襲來,默默地包裹住他。
她看向許懷澤的雙眸,裏面深深淺淺神色複雜。
舒如清不知道該如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