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自我糾結
她不想再去争什麽, 鬥什麽,追逐什麽,失去什麽了......
或許就像栗秦一直希望的那樣, 女人就應該蠢笨一點,才能在這世道平順地走完一生。
當夜,莫惜月一反常态地去了女兒的房間,她将栗玦緊緊摟在懷裏, 像很久很久之前那樣講動聽的故事哄女兒入睡, 盡管那早已不是栗玦所需要的。
然後......
她來到了公寓天臺, 直到迎着風坐在欄杆外, 她才幽幽想起, 這批膠水的供應商,其實是栗秦“無意間”透露給她的。
他才是那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他若想扳倒她, 多的是辦法, 他卻選擇最激進也最兇險的一種,不惜以人命為代價。
真正作.奸作.惡的人笑到了最後, 但莫惜月已經不在意了。
她只求一個解脫, 她只求從漫長的情緒旋渦中解脫出來……
第二天,噩耗傳來。
還在念高中的栗玦甚至沒能見到母親最後一面,而是栗秦這個名義上的丈夫被安排去認了屍。
栗秦回來了,安撫自己的女兒:“小玦,別太難過了。只是一瞬間的痛,小月走得并不煎熬。”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麽?”栗玦望向栗秦的眼神隐含忿恨, 那是一種至今都能在栗玦身上看見的爆發中的隐忍。
“是不是她跟你說什麽了?”
“不需要她告訴我,我自己會看。”
“小玦,我和你媽的事情很複雜……”
“有多複雜?複雜到你只能用最殘忍的手段把她往絕路上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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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秦被栗玦怼得啞口無言, 連那一星半點因為與莫惜月多年的夫妻情分而對她的逝去感到愧疚的心情也一并蕩然無存了。
是啊……
這就是那個女人教出來的好女兒!
他不能指望與莫惜月有關的任何事能稱了他的心!
不想再看忤逆着他的女兒一眼,栗秦拂袖而去。
公司方面,我奸巨猾的栗秦妥善處理了工廠殘留的證據,因而那些工人訴訟無門,集結在公司門外鬧了幾個月,也沒能獲得合理的賠償。
栗秦只當他們是叫花子般的打發:“我雇傭了你們這幫身體不好的工人算我看走眼了,出于人道主義,我可以慷慨解囊,給你們每人三千元的治療費。”
有人氣得将一口老痰啐在栗秦身上,栗秦不怒反笑:“很好,我記得你姓成?成什麽來着?不好意思,你這口痰值三千塊,我為什麽要把錢給一個像你這樣不懂感恩的人?”
沒人能在他栗秦身上讨得便宜,目送着這幫重病纏身、人生無望的工人灰頭土臉地離開,栗秦扯了扯嘴角,露出塵埃落定的笑。
然而他千算萬算沒能算到人在逆境之中能有多豁得出去。
對付栗秦他們沒有辦法,但有幾個豪橫的直接将矛頭指向栗秦的女兒栗玦,這是他們給栗秦一記痛擊最後的機會。
“在這妹坨下學路上埋伏她。”
“不好吧……她是無辜的......”
“扯你娘的無辜不無辜,一條狗生的孩子,你當她是什麽好人?”
幾人這麽一合計,置辦了所需的裝備,租用了裝貨的大卡車,按着計劃将毫無防備的栗玦擄走。
連夜,他們輪流駕車,逃回了老家。
姓成的工人成連海作為代表給栗秦去了勒.索電話:“你女兒在我們手裏。”
對面的栗秦沉默了片刻,再開口時顯得格外沉着:“又是你們。你們想要多少錢?”
他聽出了對方的聲音。
成連海沖着聽筒咆哮道:“狗.東.西!我們要錢,也要公道!我要你親口跟電視臺承認,你們用的膠水有毒,想害死我們工人兄弟!”
栗秦想也不想地回絕了:“不可能,我奉勸你們不要抹黑天秦。天秦是合法經商、良心納稅的好企業,你們說的都是子虛烏有的事。我已經報警了,也許該讓警.察來評判一下,綁.架.犯有沒有資格沖着守法良民亂吠!”
“你!你報警了?你就不怕我們撕票?!”
“她是我的女兒沒錯,但我若想生孩子以後還有大把的機會。你們休想拿她來要挾我。”
聽聽這是什麽話!!
成連海氣憤無比地撂下電話,他的手抖個不停。
不不不!
說栗秦是狗都擡舉他了,他連畜.生都不如!
這個混賬!
即使擄來了他的女兒,也不能撼動他,工人們将一腔怒火遷于栗玦身上。
此時栗玦尚處于昏迷之中,他們是在背後偷襲她的,一錘子砸破了她的腦袋,擊昏她的同時也讓她血流不止。後來他們将人移去成連海家村舍下廢棄的豬圈裏。
盡管現在栗玦腦後的血斑已經幹涸,但失血過多讓她的面色慘白一片。
不愧是養在閨閣裏的嬌小姐,就這麽一錘子能昏兩天。
這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卻叫人看着就來氣!
若是她醒來之後得知她的父親根本不把她的死活當一回事,不知道這個嬌小姐會露出什麽害怕的表情。
成連海心頭升起了某種惡意,狠狠一腳踩斷栗玦的小腿胫骨,強烈而迅猛的痛意讓她嘤.咛一聲,醒轉過來。
成連海一把攥住她的下颚,那力道在栗玦白皙的皮膚上留下觸目驚心的紅印,他露出孤注一擲殘忍的笑:“你那沒人性的老爹可一點沒把你放心上。他已經報警了,反正我們也沒活路,你猜我們想怎麽對你?”
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在作痛,但栗玦咬緊牙關,直到嘴裏泛起濃重的血腥味,她都沒有吭聲,只是拿冷絕的目光深深凝望着面前這個被逼上死路胡子拉碴的男人。
她并不恨他,抑或是他背後的他們。
如果有幸,他們願意放過她,也許未來的某一日,她會連帶着他們那一份,報應在真正的罪魁禍首身上。
然而......
她還能見到明天的太陽麽......
栗玦在心裏苦笑......
最後的最後,這夥工人虐.待了她幾天,甚至冒着被發現藏身之地的風險,給栗秦發了栗玦滿臉是血的照片。可惜那個人是栗秦啊,他或許比他自己以為的,更早地泯滅了人性。
見一切努力付之東流,他們不想連累家人,就趁着夜半把只剩一條殘破之軀的栗玦扔到了隔壁村莊。
......
真相竟是如此。
王語非像被投進深不見底深不可測的一條涵洞,望過去是黑暗,迎過去是寒冷,走過去是黑暗中令人不寒而栗的往事。
在她就快因心跳失速沉溺下去時,徐琳琳的聲音從近旁傳來:“小王、小王?你怎麽回事?”
“啊,呃……徐組長......”王語非脫力地抹了一把臉,原來她已經回辦公室了麽?
但剛才那一段路,她卻印象全無。
“身體還沒好利索嗎?感覺你今天狀态不對勁啊。”徐琳琳帶着關切的口吻。
“沒什麽的,就是不小心發了下呆,你找我是有事?”王語非勉強扯出一點笑容。
“哦,剛有一批C系列的新樣本送到實驗室,我正想找你牽頭檢測一下。”
“行,我一會兒找夏恺幫手。”
領了任務,王語非沒有馬上進實驗室,而是先去茶水間倒了一杯溫水咕咚飲下。
她終于得以定了定心神。
這件事帶給她的震撼太大,比她當初所能想象到的更加殘酷。
十七歲之前......
十七歲之後......
栗玦的人生無異于被打碎重組了,而那一年她所遭遇的身心雙重的慘烈創傷,換做誰都沒有辦法徹底走出陰霾......
可方才她聽完葛董事的描述,只是木木地愣在那裏,縱有千言萬語,全部哽在了喉頭。
當心疼太盛,全淤堵在胸間時,她只能抱憾于當年還太小,無法為別人撐起一方世界。
葛如雪對她的失神沒有表現出太多的失望。
她聽見葛如雪在離開前留下少許善意:“如果你沒有做好未來替她遮風擋雨的準備,那我告訴你的這些,你就當聽過算過吧。這沒有什麽的,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還沒有你這份擔當。但人終究是要量力而行的。”
在她這個年紀的時候?
王語非握着下巴,似乎咂摸出了一些端倪。
講述這段往事,葛董事基本用的都是栗玦母親莫惜月的視角。
啊......
難道她這個過來人是真正意義上的過來人?
......
一連好幾天,小王表現得十分反常。
腳底跟抹了油似的,栗總呆到客廳,她逃進飯廳;栗總呆到飯廳,她躲去廚房。
眼神交流全程無,語言交流也僅剩“你餓了嗎”和“我不餓”。
她的問題不走心也就罷了,栗總的回答簡直一成不變到令人發指,連那表情都不帶變的。
不過......
難道她還指望從高冷栗總嘴裏撬出一句嬌嬌軟軟的“人家好餓餓”麽......
總之,王語非的心很亂。
她需要一點空間好好整理她的栗玦的關系。
這不,周末的早晨栗玦剛擰過門從卧室出來,王語非就套上半截外套,倉促地出門買菜了。
栗玦望着玄關前這家夥如閃電般劃過的一道殘影,良久,她才邁步朝另一頭走去。
......
結果吧,小王因為揣着心事,出了小區後在外面瞎晃八晃,愣是沒想起此行的目的。
“小姑娘,你不是買菜去了嗎?怎麽空手回來啦?”王語非在小區門口刷門禁的時候,熱情的保安大叔從門崗裏探出頭問。
一般來說,本地人保安最愛和進進出出的住戶搭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