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突突突然
“我并沒有幹涉你私人活動的意思,你可以去的。”不知何時,栗玦悄然走近她身邊,松松環着胸,她今晚穿着黑色的睡袍,扣子扣得相當端正,就和上班時候一樣一絲不茍,卻在昏黃的燈光下隐隐透出一些拒人千裏的禁.欲感。
這人走路永遠像只腳掌長着肉墊的貓咪,也不知是不是她的拖鞋有什麽獨到之處,王語非心猿意馬地想。
她差點以為栗玦看見了她的手機屏幕,但一想栗總似乎不屑做這種窺.人隐.私的事,于是道:“你們看起來關系不大好,但彼此又很了解。”
二小姐提出下次邀約的事,全在栗總意料之中。
“我和栗瑤?呵,那你倒是說說她了解我什麽了?”
“比如......這些工藝品的價格?我沒想到它們那麽貴,你就不怕我近水樓臺将它們偷走嗎?”
“這種事情自有警.察來擔心,如果你不介意下半輩子都要過着躲躲藏藏的逃亡生活。”
小王咬着嘴唇想了想,為着這些不一定能脫得出手的工藝品铤而走險,的确不值當啊!
伫立在燈光反射角下的栗玦,肌膚白如凝霜,她默默将王語非望了望,而後道:“許多事情的發生,總有它背後的原因。你不必過分在意栗瑤與你說的話,那不是全部的真相。”
栗玦的話勾起了小王的好奇心。
“你們之間......我是說......那個,我不是想要打聽什麽......”王語非顯得有些語無倫次。
但栗玦聽懂了,在這樣一個充斥着炸雞氣味的別致的夜,正巧适合揭露一些真實的情緒。
眸光輕轉,栗玦的話語不再是全然被堅冰包覆的,有意為之也好,無意促成也罷,那塊堅冰從皲裂的縫隙中滲出一股股帶着溫度的濯流:“也許你想錯了,其實我并不反感栗瑤,甚至有些地方我是欣賞她的。”
“是、是麽?”王語非一時難掩驚訝,她沒想到她與栗總會有這樣像極了交心的時刻。
這是一個奇妙的開端。
她也莫名大起了膽子,接話道:“但我總覺得你們在暗暗較着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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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玦比她想象之中更輕易地承認了:“是這樣沒錯,我們有一個共同追逐的目标,那就是——奪權。”
剎那間,王語非心跳得厲害,哐哐撞擊着胸腔。
奪的是什麽權,不言而喻,與她們姐妹綁定的利益共同體那不就是天秦嘛!
她們兩個都想要公司的經營權!
俗話說得好,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她真是多餘起這個話題,現在倒使得自己處境尴尬了。
栗玦卻是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眉眼淡淡地繼續往下說:“現階段我們的目标是一致的——拉栗秦下馬。但是在那之後,我和她的立場就截然相反了。因為對于公司我和她有不同的打算,這事關每一個人的生計問題,也包括你。當然,我不是要逼你站隊的意思,希望你能明白。”
那她又是什麽意思呢?
她為何可以這樣直白地将栗家內部的争端告訴她?
栗玦這段話的信息量太大,以至于小王只能把它視作一顆炸了毛的線團,哪哪看着都是頭緒,但撚起一分辨,又哪哪都不是真正的線頭。
栗玦和栗瑤之間的暗流湧動,從過往的相處中她大概能覺出一些端倪,但聽栗玦的口氣,老栗總才是最不受待見的那個。
其實關于栗秦的事,公司裏的人一向諱莫如深,即使是在一年前他還沒有生病隐退時。與他有關的輿論仿佛埋進海底的珍珠,閃爍着誘.人的色澤,卻無法輕易撈取。像王語非這樣的底層員工,一年到頭也就能在幾個經營分析的大會上看到栗秦一眼。
至于他後來得了什麽病麽,傳聞雖然五花八門,但全繞不開“絕症”二字。倘若此事當真,栗家姐妹确實可以趁此機會從栗秦手中奪權。
想想都叫人頭大啊……
玩弄權謀果然是有錢人的消遣,對于王語非來說,她能想透的不過滄海一粟。
目前,小王唯一可以得出的結論——這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姐妹争家産,她們的目的絕非單純的金錢或權力。
“你看起來很困擾,但這些事情只要你開口問我,我就願意告訴你。”殘存的傾訴欲點亮了栗玦的臉龐,讓她此刻看起來格外柔順好相與。
“呃,我都不知道該從何問起......”王語非說的是大實話,她現在很亂,但一切的起始在于,“栗總......你為什麽告訴我這些事......”
栗玦指尖一勾,摁開了展示櫃上方的聚光燈,流光瞬間溢滿彼此的眼眸,可以看見幾縷灰塵形成的光柱在盤旋着,盤旋着,就跟人生一樣,看得見規律卻看不見盡頭。
栗玦将目光凝注于那束光,沒有分給小王一絲一毫,她的口氣很輕,也很淡,卻說出了直直撞進人心窩的一句話——
“這世上若還有一個人值得我去信任,那個人只能是你。”
王語非立在原地,驚悸得甚至短暫遺忘了呼吸的本能。然而等她回過神來再次打開鼻腔,又因為過分猛吸而胸口憋脹。
難以置信!
栗玦在說什麽呢?!
這一點不像平時的她,她是喝酒了還是被人掉包了?!
王語非很想,非常想,立刻想,馬上想伸長腦袋嗅一嗅面前這人身上的氣味究竟與記憶中那個栗總有幾分吻合。
恰在此時,栗玦似有所感地後退一步:“如果只是信任的話,值得你這樣吃驚嗎?”
“為什麽是我呢?”王語非吶吶地發問,即使栗大小姐話裏話外對信任這樣的情感并不十分看重。
栗玦默默地看了她一眼,道:“看來你果然不記得了。”
“啊?”王語非困惑地眨眼。
記得?
她應該記得什麽?
她與栗玦這樣的天之驕女能有什麽淵源?
況且,近期發生的事也沒有什麽特別值得一提的啊......
“算了,這不重要。我只是覺得栗瑤不應該把你牽扯進來。”
“她想做什麽?”
“不知道,她的圖謀可不會告訴我。”
“那什麽,我是說如果啊……如果我是她派來探聽你這邊消息的?”
“不要讓我做多餘的重複。”
“诶?”
“我已經說過了,我只會信任你,不會懷疑你。”
啊......
栗總這也太犯規了......
盡管她現在只是莫名其妙被頂到了這個位置,還談不上在立場上更傾向于誰,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算個什麽角色,但栗總說出這樣重的話,還怎麽讓人對她起異心啊……
等、等等!
小王驚覺。
難道這才是栗玦的真正意圖??
栗玦好似沒有注意到自己在小王這裏掀起的驚濤駭浪,轉而從裝飾櫃某一層的套娃後面取出了一只類似人型手辦的小玩意。
手辦是一個穿着黑色啞光背心和紅色緊身皮褲的搖滾範兒少女,頭發被編成了一股股小辮,随性地披散在肩頭。
栗玦未做停頓,把東西塞進她手裏。
“給我的?”王語非總覺得自己有點跟不上栗玦切換話題的速度。
“嗯,剛看你和栗瑤打游戲打得挺高興的,我猜你也會喜歡手辦這類物件。”
提到“挺高興”時,也不知是不是王語非的錯覺,栗大小姐也許可疑地撇開過視線,掃了一眼沙發前她們方才熱火朝天打游戲的陣地。
不是小王想給自己臉上貼金,但栗玦的種種表現,真的很像姑娘家使小心計的争寵......
當然,這樣的情形放在任何一個女孩子身上都不會比發生在栗玦身上更加違和了......
尤其這張面癱臉此刻正關注着她收到禮物的表現。
王語非只好努力掐斷彼此之間那幽幽懸浮着的幾粒微妙感,她一邊擺弄手辦,一邊狀似随意地問:“你要送給我?手辦一般都挺貴的吧。”
“這是別人送的,我不知道價......”
栗玦還來不及說完一句整話,可怕的事發生了,王語非“啪唧”一下拗斷了手辦的腦袋。
小王:“???”
她剛才有用什麽力嗎?
更可怕的事情發生了,驚慌失措之下,她又“啪唧”一下把斷成兩截的手辦摔在了地上。
完蛋!
當着原主人的面弄壞她的手辦還給砸地上,比起在意栗玦本身的情緒,她更擔心的是栗大小姐會不會翻臉叫她賠錢。
然而她這次又小人之心了。
人家只是雲淡風輕地彎下腰,分別拾起手辦的身體和頭顱,找準位置一扣,搖滾少女重獲新生,甚至因為腦袋的方向稍稍偏轉,顯得更為潇灑不羁。
小王:“......”
她對手辦這種高價品接觸得極少,不過大概也能想象手辦會做拆卸式的設計的原因。
“早點睡吧。”栗玦在轉身前,将手辦擱在電視櫃上。
“晚安。”王語非咬了咬唇,沖着她的背影道。
栗玦沒有回頭。
這一夜可真奇怪。
有炸雞,有游戲,有手辦,還有......
栗玦的真情流露。
王語非不想去懷疑。
如果人與人之間都能純粹一點,那該多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