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畢竟才剛開春,夜色才剛剛降臨就感到了冰冷的寒意,一堆幹草枯枝點燃的火堆發出了明亮的光,帶着撲面而來的暖意,在着偶爾幾聲不知什麽動物傳來叫聲的山坳裏,随着夜風輕輕晃動,照亮了圍着火堆坐着的幾個人影臉上也忽暗忽明,在他們的身後就是卸了馬的車廂,在遠點的黑色樹影下隐隐可以看見兩、三匹馬的輪廓是吃着草……
“好香啊,羽伊哥哥……”小澤眼露饞色的盯着火堆上那幾只“劈劈啪啪……”不停滲着明亮油滴的山雞,還不時咽着快流出來的口水。
“瞧你饞的,難道羽伊平時又虧待過你?才一只山雞而已你就饞的這幅模樣……”這叫羽伊的年輕素衣男子打趣的說着小澤,旁邊除了一個穿着普通的男人露出微黃的牙齒笑着外,另外兩個着一樣侍衛打扮的人,一人抱着把黑如墨的劍,一人抱着一把泛着青色冷冽光芒的劍,不茍言笑的暗暗觀察着四周的風吹草動。讓羽伊也失去了說笑的心情,帶點桃花色的眼睛半掩遮住了亮如星辰的眼眸。
“羽伊哥哥對我很好,從來沒有虧待小澤,只是這第一次可以吃到這樣的山雞感覺好開心。”小澤趕緊的說着,怕面前的男子生氣似的,也打斷了男子垂眉沉思的思緒。
羽伊擡起眼眸,笑意輕盈:“算你有良心……”然後在輕輕轉動樹枝串着架是火上烤的山雞,更加濃烈的香味飄散開來,讓羽伊自己也忍不住想品嘗了,平日裏吃慣了山珍海味,沒想到這山間抓來随意燒烤着的山雞淨是這般惹人想品嘗一二……
看着火候陳色差不多到了可以吃的樣子,羽伊拿起那山雞,正準備伸手去取下來的時候,旁邊一只帶着繭子略粗的手比他快一步奪去了那串着兩次山雞的樹枝……
“千公子的手是來彈琴的,怎可以觸摸這些東西?而且這還在不停滲着油脂的熱度,豈是你那手能直接觸碰,便是在下這等粗人也得等這熱氣散去些許方才可以,千公子怎可這般不愛惜自己的手?若是傷了,在下幾人如何擔待的起?”帶着點責怪的語氣男子低沉的聲音,回蕩在這漆黑如墨的夜裏“南陽去取……”眼神示意到,南陽趕緊起身。
“不準去”羽伊橫眉的望着面前拿着烤雞的男子“南天,羽伊還不至于那麽嬌氣,今天千某就得跟着大家一樣的吃,就要抛開那身份地位,就要同大家一起吃。”堅定的語氣至那唇瓣溢出。
幾人驚訝的看着這鐵了心的男子,南陽又坐下來在男天的身邊“罷了、罷了……依你便是。”南天妥協的嘆氣,然後伸手取下一只溫熱的山雞,遞給滿臉期待的盯着自己的羽伊。
卻不想那伸出白皙修長雙手接過山雞的羽伊,拿着山雞卻是轉而遞給了旁邊饞的不行的小澤“來,小澤,你快吃。”笑意滿臉的望着小澤。
“羽伊哥哥先吃,小澤吃其他的……”小澤懂事的說。
伸出帶着油膩的手抓過小澤的小手直接把那只山雞放了上去“你現在正在長個子就得多吃,要是在不吃的話,羽伊可要生氣了。”微微橫着秀氣的雙眉,看着乖乖接過開始吃的小澤這才柔了神情。
南天看着這讓人心疼的少家主還是忍不住的無奈嘆氣,繼續取下樹枝上剩下的另外一只山雞遞了過去,卻看着不接過去的少家主奇怪的問:“千公子,怎麽了?”
“南天……你能否把這烤雞用你的劍劈開呢?千某一個人吃不了……”羽伊吞吞吐吐吐的說着。
啞然的看着這才過了二十生辰不久的少家主,南天真心的敗下陣來了,示意南陽拿起自己的劍劈烤山雞,南陽卻沒有如他願的拿起他的劍,而是反手從劍鞘裏面抽出了自己的黑色佩劍,心裏默默的為劍哀悼幾秒,然後快速的揮劍、劈下,衆人只間一陣光閃過,等在看清的時候,男陽已經拿着一張潔白的布插完劍刃兩邊并且已經放回到劍鞘了,坐了下來不顧衆人和身邊南天那探究的目光,徑直的拿起火堆上面剛剛烤的金黃的另外一串山雞,取下一只,把依舊穿在上面的另外一只連着樹枝遞給了羽伊身邊的車夫,然後在直接拿過南天已經遞給羽伊一半,手裏剩着另外一半微涼的山雞,把自己手裏那整只暖暖的烤雞塞進了南天手裏,在不聲不響的吃起自己手裏微涼的半只烤雞來……
南天一直盯着南陽深深的夜色看不清在想什麽,然後低頭默默的捧着手裏的考山雞吃了起來……
羽伊若有所思的看着這對六年前,皇上派來一直跟着自己身邊保護自己的兩兄弟,當年原本有着讓人嫉妒的前程和職位,卻因為一道聖旨兩人雙雙放棄禁衛軍統領和副統領一職,只帶着簡單的包裹和一張任命為:千府少家主千羽伊貼身侍衛的手谕就來到了自己身邊,那時自己尚且年幼,經歷了許多的危險,一路走來兩人一直寸步不離、無怨無悔的保護着自己,讓自己才能挑起了那官職一品的龐大家族。
墨青沉邃發人思,卻有輕風耳畔來……
黑沉沉的夜,仿佛無邊的濃墨重重地塗抹在天際,連星星的微光也沒有,火焰随着微微夜風輕輕搖曳,一俊美白衣男子應着輕晃的火光端坐于在火堆旁,膝蓋上平放着由一整塊上等和田羊脂白玉雕成的白色七弦琴,琴身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一只綻放的梅花,映着那純淨的白、沒有一絲雜質的雪白,彷佛像是在雪中開放的傲梅。如這琴的主人一樣散發着冷清卻又孤寂的味道,整個琴身兩頭微微下傾,一邊略寬,一邊略窄,七跟同樣白的似雪的琴弦映着微微跳動的煙火,然上點點明亮的斑點。
周圍的幾人盡管都不是第一次看見這名喚“飛雪”的琴了,但是每見一次都還是忍不住驚嘆、驚豔這世間盡有的、獨一無二的絕世琴,就單單是看着那就是一種享受……
千羽伊把琴放平,凝氣沉思一下,玉指輕揚,修長而優雅地雙手輕輕撫過琴弦,琴聲在漆黑如墨的夜裏悠悠響起“泠泠”的琴聲清越随着風飄向了遠方……
随着纖細白皙的玉指開始在古琴上波動,時快時慢,時急時緩……琴聲悠揚,如水滴落,如雨傾下,潺潺铮铮,卻又帶着點婉轉又有些孤寂緩緩流出……音色猶如深冬飄飄灑灑下的白雪,清清泠泠……似那端坐于此的男子,那麽的清寒高貴,寂寞成瘾……
随着最後一個音律落下,玉指輕揚,雙手輕輕撫上琴面,一曲好似可以看見雪舞漫天景色、又恰似有一身影孤寂成瘾的站于雪中,清寒高貴的讓人心疼……
在周圍人依舊沉靜在曲子裏忘記回神的時候,千羽伊好似習慣了衆人的反應一樣,淡淡清笑一下,起身、抱着琴小心翼翼的用雪白的絲綢裹好放回馬車上。
等在轉回身的時候卻被面前的景色吓呆了:火堆的不遠處,幾匹雙眼泛着幽幽綠光的狼圍了上來,而火堆旁幾個人還在那曲子裏沒有回神,着會千羽伊真是恨死自己了,看着大家都很開心,便一時興起的拿出了“飛雪”彈了一曲《雪傷》,沒想到這群人居然半天不回神。
看着那一步一步靠近的狼群千羽伊有點焦急,卻又不敢大呼、怕刺激了狼群要是突然撲上就完了,于是趕緊的找身邊有什麽可以用的東西,但是他們露宿的地方是一片山坳處的平地,周圍別說是石頭了,連樹枝都在那離自己好幾步遠的火堆旁邊。
正在焦急的人,輕微的晃動着也帶起了雪白的衣袍,帶起了系在腰間的一塊上好的羊脂白玉月牙玉佩,也跟着輕輕搖擺,千羽伊撇見了那玉,然後想也沒有想一把扯下那刻着自己姓的玉,然後比準離自己最近的南陽腦袋用力的抛了過去……
“咚”一聲,玉準确的砸在了南陽的頭上,然後掉了下去,南陽一轉頭看着還保持着抛玉姿态的千羽伊,正準備開口問:怎麽回事的時?卻見那從來都平靜的很難起點波瀾的俊美男子,修張的玉指不停的指着一個方向,臉上帶着點緊張的焦急在暗示着什麽?然後順着千羽伊的手慢慢看了過去……
一匹、兩匹……五匹!五匹雙眼泛着幽光的狼離他們只有不到十步遠的距離了,而且還在緩緩的靠近,終于懂了千羽伊的意思,南陽沉默不語的一手探向自己的劍,一手示意千羽伊慢慢靠近火堆和那車夫和小澤在一起,然後他一手緩緩的捂上了身邊南天的嘴和鼻,不等他開始掙紮就靠近他耳邊小聲的說:“噓,我們遇到狼群了,準備下!”你來保護好少家主,我去殺狼群……”
“唔……唔……?”不等南陽說完,南天壓抑的掙紮起來,表示自己的不滿。
“就怎麽行動,不然的話,今天晚上我們都得死在這裏。”南陽嚴肅的說着,滿眼都是擔憂的望着懷裏的人,在看着浪群“還有……你小心點,不要受傷了。”一躍而起快速的拔劍,像着那幾匹狼沖去……
你小心點,不要受傷了……你小心點,不要受傷了……南天的心裏一在回繞了這句話,這是他們從小到大,南陽每次有戰鬥都會對自己說的話,望着從來都是自己攬下南對付的對象,那背着光的南天看不清在想什麽,然後他起身拿着自己的劍,快速的站在了千羽伊和已經回神過了的車夫、小澤背後,警惕的看向四周,怕有狼從別的地方偷襲過來……
厮殺聲、狼叫聲、時不時傳來的隐隐哼聲、還有懷裏小澤悄悄的抽泣聲此起彼伏,千羽伊抱緊懷裏的孩子擔憂的看着那略顯的昏暗的地方不停舞動、跳躍的身影,還有那反射着讓人心寒的冷冽劍光。微擰着如柳的眉毛,心裏默默的祈禱着:南陽不要受傷才好!
他身後的南天卻也是緊緊的盯着那熟悉的身影、熟悉的劍法、熟悉的哼聲……他知道,他知道南陽又受傷了,這是這麽多年來的習慣,他一受傷,他也就只會哼一聲就在也不出任何的聲音了,就算是以前在皇宮遇到刺客被傷的能看見骨頭,南陽也只是在被看到時才會出一聲,随後就算是一針一針的縫合傷口,他就算是留着冷汗也不會出一點的聲音,甚至是皺下眉。
約一盞茶的時間是多久?可能別人普通人只是覺得也就那麽一會兒的時間,但是對于南天、千羽伊……他們來說,那彷佛是一個世紀一樣的久遠,久到讓他們以為時間是不是停止了?
當南陽終于砍完最後一只狼,右手提着劍,刃上還在不停滴落着宛如凄美花朵的豔紅色血滴,南天迎了上去,徑直的翻開他左手腕的衣袖,一條在流血的傷口赫然刺痛了南天的眼睛,丢下手裏的劍,直接熟練的包紮起來,一邊的南陽也沉默的任他包紮處理傷口。
看着那默契的兩人千羽伊總覺得那兩人有什麽問題?但是是什麽問題呢?這個他也不清楚,只是覺得那兩人的默契到連對方是怎麽想的好像都知道,難道還真的心有靈犀一點通這事情啊……
陽光明媚的春天,給人的感覺都是好舒服好暖和的,從前幾天晚上遇到狼群後,千羽伊就堅持在也不露宿、在也不彈琴,就算是住客棧也堅決不彈琴了,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情,他就有點後怕,卻是這樣行程就慢了點……
馬車“轱辘、轱辘……”的慢慢在到上走着,千羽伊坐在車夫的另外一邊,靠着車廂舒服的享受着春天的陽光,昏昏欲睡的感覺,臉上帶着滿臉的開心“何師傅,你說在過前面那一座大山在行二十多裏路就到雲落村了?”千羽伊好心情的問着那駕車的男人。
“嗯,是呢!千少爺,現在辰才剛剛過去,估摸着照這樣的速度我們在申以前就可以到了。”駕車的何師傅也開心的回答着,他從年輕開始就一直是在千府的駕車師傅,平時不出門的時候就在府裏養馬、或者修建修建府裏的花草樹木,他有一妻子也在府裏做着洗衣服打掃的事,他們唯一的兒子在他們老家小鎮和兒媳做點小生意,據說最近才得了孫子可開心兩個老人了,妻子就回去了,而他卻因為年輕的時候千羽伊的爹有恩與他,所以就沒有離開。
“那就好呢,這般行程可是有點乏味呢?”說着輕輕的半垂着眼臉,靜靜的享受着暖和的陽光,雙手交疊放在腹部,腳垂下随着車一晃一晃的,春風帶起那白色的衣袍輕輕飄動,美的驚為天人……
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麽,千羽伊伸手探入秀麗的暗袋,拿出一物,然後對着光看着,那是一快上好的羊脂白玉月牙形,上面刻着一個秀氣而讓人忽視不了的“千”字,這不就是那前幾天晚上砸南陽的玉佩嘛?只是現在那原本系這玉佩的絲質繩子不見了,卻在那小孔邊上留下點被火燒過的痕跡,只剩另外一頭那月牙的下部系着的同樣月白色絲質的穗子在春風下輕輕飄動。
千羽伊忍不住想起那前幾天晚上的情景:月牙玉佩砸中南陽後,自己等人都開始緊張的對着那群狼,然而等他們終于放下心的時候,千羽伊才想起着父親在他滿十歲生辰的時候叫人做的玉佩,因為他生來喜歡白色,所以他父親就給他做成了月牙形,沒有做成帶女性化的雪花形狀。他從小一直帶着,當他在去找的時候,這玉佩安靜的躺在火堆邊,只是一邊的繩子成灰了,撿起放進袖口裏面,心底打算着等趟行程完了回祥泰城送玉鋪去叫人重新做個繩子。然後安心的在放回袖口裏面,閉上眼睛享受着好天氣。
此時的他怎麽也沒有想到,這自己戴了近十年的月牙玉佩就快要離開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