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不知道是不是夏微瀾的錯覺, 她發現這種沒羞沒臊的日子過多了, 師父周身的氣場好似越來越柔和了,特別是自己答應和他生個孩子後,師父的終于不再時不時露出詭異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了。甚至在一個平淡無奇的晚上,将她活動的範圍給擴大到了院子裏。
夏微瀾受寵若驚, 差點以為自家師父被人魂穿了。
她斜倚在軟塌上, 就着明亮的燭光在有一搭沒一搭的看着話本子, 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絲質裏衣, 領口松松垮垮的,露出大半截精致的鎖骨和白皙凝脂般的肌膚,墨發低垂着,眼眸映着燭光, 說不出的柔和潋滟。
一陣涼風從窗口灌入, 她縮了縮身子,走到床邊,瞧着窗外陰雲密布, 枯葉狂飛的景象愣了愣。
師父怎麽還不回來?若是平時應當早就回來了。
她關上窗,擋住了那陣疾風, 才覺得屋內有些回暖。又在軟塌上待了半個時辰, 卻是如何也坐不住了。
她眉頭擰起,難道是遇到了什麽人。她起身,動過利落地将外袍往身上攏。
一陣疾風吹開了屋門。
曦栾軟着身子, 斜靠在門邊, 面色蒼白, 神色極為痛苦。
“師父你怎麽了?”
夏微瀾把搖搖欲墜的曦栾扶到床上,上下看了一下,并沒有發現傷口。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他們找來了,我一時大意,竟糟了暗算,靈力一時半會兒使不出了。”曦栾似乎極為疲憊,連說一句話都極為費力。
夏微瀾伸手一探,果然丹田處空蕩蕩的,竟然一絲靈力都沒有。
她眼睛瞬間紅了,手一時無措地竟不知往哪兒放。
曦栾捉住她慌亂的手,低聲道:“你的玄冰劍就在我屋內,你身上所有的禁制我已經解了,包括你的空間手镯。我該教你的,之前都教給你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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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說了,別說了!”夏微瀾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她聽不得曦栾這一番交代遺言似的話語。
曦栾望着夏微瀾的目光極其溫柔,像是怎麽看也看不夠一樣,要将她印在心底。帶着些許涼意的手撫上她柔軟的臉頰,眸光深遠:“從此以後,天高地遠,誰也困不住你了。”
“誰說我要走了!”
夏微瀾偏頭,避開他漆黑的眸,胸口好似有什麽東西堵得她喘不過氣來。
什麽天高地遠,海闊天空的,好像以後他們倆就沒關系似的,偏生他還一副十分潇灑的模樣。
狗屁!
“你之前二話不說就拘着我,我都沒說什麽,現在說讓我走就走,還一副為我好的樣子,憑什麽啊!”夏微瀾說着說着眼淚啪啪直掉:“你憑什麽這樣,不就憑着我喜歡你嗎!”
你不就憑着我喜歡你嗎!
曦栾黑漆漆的眸沒有任何變化,面無表情道:“跟着我,你便再也沒有什麽安逸的生活了。我知曉你性子散漫,最不喜奔波操勞。若是離開了我,你大可回去,還能有藍離浩護着你。”
他的語氣平平,像是在陳述一個與自己完全無關的事實。
“你閉嘴!”夏微瀾甩開他的手,站起身來抹了抹眼淚,居高臨下地看着面色蒼白的曦栾,不容拒絕道:“我現在去收拾東西,我們先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等你恢複靈力再說。”
想要讓她離開他,不可能!
他哪裏知道,沒有他的日子,再安逸她也不想要。
夏微瀾騰騰跑出門,去曦栾房裏拿回了自己的劍。
外頭風越刮越大,像是要吃人似的,發出野獸般的咆哮,迎面卷過,吹得人睜不開眼睛,厚厚的雨淅淅瀝瀝落下。
她匆匆抱了劍又跑回來,衣袖被打濕了些許,身上寒涼,懷中的劍更是冰涼。
她抱着劍,卻在屋門處停下了腳步。
不對,非常不對。
她心底直直升起一股怪異感,卻又說不出來哪裏不對勁,直到進了屋再次看見曦栾面色蒼白的躺在那兒,閉眸沉思,有一些事情就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脈那般,一下子就通了。
她走到床邊,腳下沒有聲音,曦栾卻還是第一時間睜開了眼,叫了一聲:“瀾兒。”
夏微瀾上上下下瞧着曦栾一眼,忽然就笑了。
那笑聲在這個雨夜極為突兀,像是浸在雨水中,聽起來帶着一股滲人的涼意。
她走到曦栾旁邊,眸光幽幽,輕輕道:“師父,我後悔了。”
“你說什麽?”
“徒兒後悔了,徒兒想離開。”
夏微瀾臉上仍舊帶着笑意,眼裏亮晶晶的,音量擡高了些許:“師父說得對,徒兒的确不喜歡老是被人拘着,一個人多好呀,沒人管着我,我一個人自由自在,潇潇灑灑,要是遇到合心意的,說不定還能嫁個好郎君。”
夏微瀾的聲音嬌嬌悄悄的,還帶着幾分愉悅與輕松,而這份愉悅和輕松和曦栾沒有絲毫幹系。
曦栾漆黑的眸動了動,轉瞬間露出一抹釋然的笑,道:“也好,也好。”
夏微瀾盯着曦栾的笑,端詳了許久,他的眼角微微上挑,漆黑的眸子點着碎芒,嘴角的弧度恰到好處,一如既往清冷,甚至還帶上了幾分真心。
夏微瀾也跟着笑了。
比誰能裝是吧?好,那就看誰能笑到最後。
她朝曦栾徐徐一拜:“師父,後會無期。”
她拿着玄冰劍,轉身就走,未曾多言,背影潇灑決絕。
曦栾手下的被子,一寸寸捏緊。
呵呵,後會無期?好一個後會無期!
他就知道會是這樣。
他果然沒猜錯。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個離開的背影,眼中有紅影在晃動,又似有水霧漸漸凝起。
心中那塊軟肉好似被人一點點拿刀割開,切成了碎塊。
即使他早有準備,可是疼痛卻并不會因此減少,反而還帶上了一種“果然如此”的悲涼,排山倒海而來,頃刻間幾乎吞噬了他所有的理智。
漫天的痛苦從口中溢出,又被主人死死壓制住。夏微瀾的身影也頓在了門口。
她潔白纖細的手輕扶着門,指尖輕點着,曦栾的視線也膠着在那小小軟軟的手掌上。就在前不久,他還捉着親吻過的那只小手。
他閉上眼睛,不打算看她離開的那一幕。
離開?
呵,妄想!
遲早都是要被捉回來的。
屋外的雨勢很大,厚厚的雨聲刷拉拉的,像是野獸的嘶鳴。些許雨水從她衣襟灌入,風鼓滿了她的長袖,涼得很。
“啪”的一聲,門被關上了。
曦栾驟然睜眼,眼中發出利刃般的光芒,卻在觸及到眼前人時,一瞬間又柔和了下來。
“你……”你不是要走麽?
夏微瀾從容一笑,甚至慢慢還拉上了門闩。
所有的狂風驟雨,此刻都被隔絕在門外,屋內一下子安靜下來,唯有燭火不停搖曳着。
她轉身,臉一半陷在陰影裏,一半映着燭火,嘴唇微抿,嘴角微微上揚,眸裏閃着逼人的光芒。
“我永遠都不會離開師父,不管師父如何對我,我一定不離不棄,我愛的只有師父一個人,就算世界滅亡了,我也只愛師父一個人,誰也不能把我們分開。”
極為平淡的語調,極其緩慢的語速,她款步走上前,橫眸一掃,一字一頓問道:“師父是想聽徒兒這樣說麽?”
曦栾面上閃過一絲詫異之色。
清冷的眸對上夏微瀾略帶嘲諷的笑容,四目相對間,有些事情已經心照不宣。
“師父,別裝了。”夏微瀾道。
“瀾兒真是聰明,倒是為師疏忽了。”
他低低地笑起來,笑聲一頓一頓的,也不再僞裝,站起身來,走到夏微瀾身前,眸光灼灼,身高的優勢一下子遮住了夏微瀾身邊的光,一種無形的壓力鋪面而來。
聽着這笑聲,夏微瀾惱了,咬着牙,忍不住刺道:“怎麽,終于裝不下去了?”
她剛剛就覺得十分不對勁,如果師父真的靈力全失,是不可能如此輕易地擺脫那些人的,更何況,就算是擺脫了,師父是絕對不會這麽明目張膽地跑回來,把她也跟着暴露出來的。
所有的事實只有一種解釋,今晚什麽遭人暗算,什麽靈力全失,全都是師父一個人自導自演的!
至于原因嘛,用腳指頭都能想得出來,他在試探她,他壓根從頭到尾都不信她!
曦栾捏着她的下巴,對着這張臉,閃過幾分癡迷與瘋狂,又看着夏微瀾氣鼓鼓的臉,道:“你生氣了?”
夏微瀾直接炸毛了,廢話,她又不是泥人,被人這樣對待,再軟的包子也是會生氣的。
她一把甩開曦栾捏着她下巴的手,曦栾此刻反倒一點都不介意,他順勢抓住她那只軟軟的手,十指交纏,冰涼的唇落在夏微瀾溫柔的額頭上,将之禁锢在懷裏,道:“我很歡喜,你心裏總歸是有我的。”
“……”
“所以之前瀾兒說的那些話師父從來都是當耳旁風不相信麽?”
“倒也不全是。”曦栾皺了皺眉,當真是在認真思索這個問題,“若是你以後再說,我定不會再懷疑。”
呵呵。
夏微瀾強行從他懷中探出頭,冷着聲道:“師父,你可否告訴徒兒,若是徒兒走出那扇門,你會如何對待徒兒?”
曦栾凝眸看她,搖頭輕聲道:“瀾兒,你不會想知道的。”
夏微瀾笑出聲:“是不是又像以前一樣,把我關在屋子裏,不對,說不定還會把我綁在床上,這次一條鏈子不夠,還得再多加幾條才行。是不是?”
曦栾颔首,算是默認。事實上,可能程度比這個還會更嚴重。
夏微瀾呵呵笑了幾聲,然後一點點的,将禁锢着自己的兩條手臂一點點掰開。
曦栾直接變了臉色。
他只手捏着她的下巴,薄唇緊抿,雙眸輕斂着,卻再也看不出從前的柔和,眼底盡是涼薄之意:“瀾兒,你生氣不要緊,想要如何折騰我也無所謂,但是不要拒絕我。更不要試圖逃離我。”
他的聲音壓得極低,卻是字字都聽得清清楚楚。
若是平時軟包子夏微瀾定然是早就慫了,然而今天不是夏。包子。微瀾,而是終于在沉默中爆發的夏枯祿氏。微瀾。
“生氣?”她無所畏懼地迎上曦栾涼薄的目光,素手攀上他的肩:“徒兒當然不會生師父的氣,只不過師父做錯了事,也是一樣要受到懲罰才是。”
曦栾渾身放松下來,好笑地捉住她的手,放在唇邊暧昧地吻了吻,直勾勾望着她:“你欲如何?”
那語氣像是在說:“你能把我怎麽樣?”
夏微瀾在他耳邊輕聲道:“師父,你可別忘了你現在靈力一時半會兒可使不出,可徒兒恰巧恢複了靈力吶~”
曦栾面色一下子難看起來。
夏微瀾嘚瑟道:“換而言之,師父,你現在不是我的對手。”
“難不成你想離開?”曦栾冷笑一聲,無所謂地捏了捏她的小指,眸若寒潭,低低道:“瀾兒你別忘了,就算你現在走了,我還是一樣可以把你抓回來。不管你走到哪裏。”
“……”
“所以,乖乖聽話吧。”他低沉道。
夏微瀾被氣笑了:“離開?師父想到哪裏去了。”
聽到她說不離開,曦栾心底一顆石頭落了地,卻又隐隐覺得事情沒有這麽簡單能結束。手腕上傳來異樣溫熱的觸感,他垂眸一看,是那條粉色水晶鏈條。
那條粉色水晶鏈之前他沒少拿來對夏微瀾做混賬事,眼下看見了,反倒不覺得束縛,反而想起之前種種豔情,喉嚨有些幹燥,低啞着嗓音問:“瀾兒你這是做什麽?”
“師父現在還不知道自己錯在了哪裏,身為徒兒,定要好好督促師父,及時悔改。”
夏微瀾将曦栾捆得嚴嚴實實,學着曦栾,一把捏住他的下巴,紅唇輕啓:“師父不是總覺得徒兒不夠愛你嗎,總是懷疑徒兒對你的一番真心呢~徒兒這就讓師父好好感受一下,徒兒是有多愛你。”
她徐徐走近,面上露出一個危險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