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調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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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衛們盯着那頭跑遠的灰狼, 都覺得奇怪。
晏知與扶游站得遠,也沒看清楚究竟是什麽東西。
晏知上前問了一句:“怎麽了?”
侍衛們行禮:“回定王,方才混戰之中, 陛下不慎跌下馬, 我等正在尋找。本來是找着陛下了的, 可是一轉眼,陛下又不見了。”
這些都是劉太後派來的人,他們都知道, 皇帝不重要,重要的劉太後的命令。
劉太後希望皇帝能死在戰場上,好讓她換一個皇帝, 所以這些人也并沒有盡心盡力地看護, 出來找也是随便找找。
晏知嘆了口氣:“我多派些人來幫着找。”
“是, 多謝定王。”
這時候,扶游也上了前:“哥,怎麽了?”
晏知淡淡道:“沒事, 皇帝丢了, 讓他們去找。”
扶游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最後侍衛們在屍體堆裏找到了假皇帝, 他摔暈過去了。
那頭兒,秦鈎貧乏的精神力不足以支撐他維持太久的人形, 再加上看見扶游的時候,他情緒太過激動, 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就變成了獸形。
他不好在那裏多待,扭頭就跑了。
跑的時候,他還時不時回過頭,想要再看看扶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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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實在是放不下扶游。
直到跑遠了, 什麽都看不見了,他才停止回頭。
黑狼——沒錯,秦鈎其實是黑狼,只是身上皮毛沾滿了沙子,還有一些舊疤舊傷,上邊都是禿的,所以別人看着像灰狼。
他找了個沙丘,靠在陽面,趁着太陽還沒下山,汲取一些溫暖的陽光。
扶游,扶游……
光是回想起剛才看見扶游的場景,秦鈎就感覺自己的心髒又重新跳動起來了。
扶游。
他好喜歡扶游。
五年了,每一刻都不曾停下。
夕陽漸漸沉下去,暮色降臨,秦鈎忽然想起,剛才有個侍從好像說了一句什麽。
他說,那是西北定王的……什麽,說要寫史書,所以一直跟着行軍。
想寫史書,那就是扶游了。
只有扶游有這樣的想法。
扶游是西北定王的什麽?西北定王是誰?是晏知?應該是他,一直駐紮西北的就是他了。
扶游是晏知的什麽?
秦鈎眯起眼睛,流露出危險的氣息,他盡力回想旁人說的那個詞。
他當時只顧着看扶游,沒怎麽聽清楚。
一直到了夜裏,風冷了,那個詞才猛地從秦鈎的腦子裏閃過去。
——王後。
扶游是晏知的王後!
秦鈎立即翻下土坡,朝戰場狂奔。
秦鈎在路上吃了只野兔,然後跑回戰場。
戰場還沒清掃完畢,他很容易就混進去。
秦鈎随便拖了個大夏士兵的屍體過來,同他換了衣服,戴上盔甲,低下頭,借着夜色,就沒人能認出他來。
他跟着隊伍,扛着戰場上繳獲來的兵器,回到營地。
諸侯共同出兵,駐紮地也分得清清楚楚的。正中間是皇帝的營帳,左右兩邊,十二個世家分開駐紮。
秦鈎随手扛起一柄長戟,又裝作巡邏的士兵,大搖大擺地走在營地裏。
他先到了最中間的營帳外,聽見假皇帝在裏面叫嚷:“朕知道,朕知道,劉家想讓我死在這裏,你們都是來殺我的,你們都是來殺我的……”
單純簡單的數據假人,被投放到弱肉強食的古代世界,已經完全超出他的承受能力了。
數據人還需要時時刻刻監督維護,而秦鈎切斷了這個小世界和控制中心的聯系,控制中心不可能再費力氣維護他,所以他已經趨向崩壞了。
假的到底是假的。
秦鈎在心裏罵了一聲“狗東西”,然後走向旁邊的營帳。
他找得準,一眼就看見了晏家駐紮的地方。
晏家的守備最為森嚴,他才走近,就被喊住了。
“诶,你,幹什麽的?”
秦鈎轉回頭,看見他們正圍着火堆喝酒,便鎮定自若:“天太冷,聞見你們這兒酒香,過來讨口酒喝。”
士兵們一向不拘小節,看了一眼他身上的服制,也沒多說什麽,就朝他招了招手,給他讓出位置,又給他倒了碗酒。
“行了,你過來吧,那邊是主帥營帳,你朝那兒走,萬一驚動了貴人,惹得定王發怒,你可擔待不起。”
秦鈎面上笑意一頓,走上前,在空位上坐下,端起酒碗,仰頭喝盡。
軍中不讓喝太好的酒,害怕延誤戰機,所以這酒兌了許多水,喝起來十分寡淡。
秦鈎放下碗,抹了抹嘴角,似是有意無意問道:“貴人?誰是貴人?”
士兵們笑了笑:“那還能有誰?不就是王後了嘛。”
秦鈎又給自己倒了一碗酒,他從喉嚨裏擠出來低低的一聲:“王後?”
“是啊,王後不就是貴人嗎?”
“是……那個背着書箱,拿着竹簡和筆的讀書人?”
秦鈎盡量描述得準确一些,才不至于出錯。
他無比希望是想錯了人,可是士兵們偏偏看不懂他的意思,點了點頭。
“是啊,就是那個。據說王後和定王是青梅竹馬,是不是?”
他們八卦起來,也就沒有秦鈎說話的地方了。
“不是,不是青梅竹馬,定王比王後大六歲,怎麽能青梅竹馬?他們是同窗師兄弟。”
“那就是一起讀過書了?”
“沒錯,據說是一起念過書的,關系可好了,當時就結拜了。後來咱們定王來西北駐邊,王後去采詩,就分開了幾年。王後文采很好,很多人都喜歡他的。”
說話的人壓低聲音:“那個已經死掉的西南王吧,好像之前也喜歡王後。”
秦鈎不自覺捏緊了手裏的酒碗。
士兵們湊成一圈,輕聲交談:“他活着的時候就一直纏着王後,後來重病了,竟然還挾持王後,想要把王後拐走。後來咱們定王就帶着人去追,我為什麽知道得這麽清楚,因為我當時就跟着定王去追人了。”
“後來當然是追上了,後來就遇上了沙暴,西南王就死在沙暴裏了。定王緊緊地護着王後,愣是沒讓王後受一點傷。”
秦鈎低沉地呼嚕了兩聲,又問了一句:“什麽時候?”
“你問王後是什麽時候當王後的啊?也就上個月的時候,那時候要跟犬戎打仗了,定王要親自帶兵上戰場,恐怕兇多吉少,他趁着這個時候,才跟王後提了這件事情。”
他還補了一句:“王後是定王用滿城的煙花求來的呢。”
滿城煙花。
秦鈎能想到那個場景了。
扶游站在城樓上,滿城都是煙花,把他眼底照得像白晝一樣。
秦鈎知道,扶游是很喜歡這些東西的人,如果是這樣的場景,他很有可能會答應晏知。
可是秦鈎還是不死心,又問了一句:“他答應了嗎?”
“滿城煙花哪有不答應的?”
“而且現在王後也跟着定王上戰場了。”
晏家士兵十分自豪。
想來晏知平素對手下士兵管得很嚴,一開口就是這樣的話,如數家珍,連扶游是男子都不計較。
想是說話難聽的早就被他處置了。
“我早就知道,定王和王後是天生一對。”
一聽這話,秦鈎霍然站起。
衆人擡頭看他:“怎麽了?”
他有一萬句話想反駁。
秦鈎和扶游才是天生一對,晏知什麽都不是,秦鈎才是天底下最喜歡扶游的人。
可他卻一句都說不出口。
秦鈎沉默半晌,最後一言不發,轉身離開,腳步還有些踉跄。
旁人笑着道:“看他剛剛喝酒那個模樣,還以為他酒量有多好呢,原來是花架子。”
秦鈎走到火焰照不到的地方,終于支撐不住,變成狼形。
他腳步輕輕,悄無聲息地走在草地上,在亮着燈火的主帥帳篷背後趴下。
黑狼完全隐藏在黑暗裏,他用爪子往下刨了兩下,挖出一個土坑,然後自己把腦袋靠在上面,用幽綠的眼睛窺伺帳篷裏的場景。
他知道這樣很不好,但他就是忍不住。
他迫切地想知道扶游和晏知已經到了哪一步了。
他沒有怪扶游的意思,他完全可以理解的。
當時他走的時候,扶游根本就沒有原諒他,更沒有說會等他。而且扶游肯定以為他已經死了。
晏知正好又對扶游心懷不軌,秦鈎一眼就看出來了,前世就看出來了。
正好他還是扶游會喜歡的那一種人。
秦鈎一點都不怪扶游,他只是憎惡晏知。
帳篷裏,扶游正挽起褲腳,把雙腳浸入木盆裏,天冷了,夜裏泡個腳睡得好些,而且他白天到處去跑,磨得腳疼。
晏知就坐在另一張榻上,和他一樣的木盆,和他一起泡腳。
兩個人都沒說話,氣氛卻很融洽。
秦鈎看得牙癢癢。
他看着扶游的側臉,不自覺松開緊要的尖牙,爪子抓進地裏。
不知道過了多久,扶游忽然道:“哥,我打算等這邊打完仗,就回邱老夫子那邊,懷玉還在他那裏呢。”
邱老夫子是誰?秦鈎回憶了一下,想起來了。
是扶游的一個忘年交,扶游在第一年采詩就認識的人。
只聽扶游繼續道:“他那邊還帶着一群學生四處講學和采詩,我在這邊記完事情,就要回去了。”
晏知點頭:“可以。”
扶游道:“以往都只有詩,記的事情也零零散散的,我想編一部史書。”
“挺好的,要從什麽時候開始記載?”
“我準備先從先帝的事情開始記,再慢慢地往前推,主要是把之前詩裏記載的東西都重新整理一下,再問一問一些老人,變成文章,順便也可以整理出一本詩集。”
“又要像前幾年一樣四處奔波了?”
扶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嗯,我停不下來。”
晏知也朝他笑:“行,哥知道了,你什麽時候想回來了再回來。”
扶游往後一仰,把兩只腳從熱水裏拿出來。
他拿起巾子擦了擦腳,然後趿着鞋子,端起木盆,把用過的熱水倒進木桶裏。
“今天輪到我倒水。”
扶游提着木桶出去了,晏知看着他的背影,有些無奈地笑了笑。
黑狼趴在外面看着,暗自慶幸,呵,他當晏知有多厲害,也不過是慫包一個。
和扶游明明都還沒那麽親密,還讓底下人瞎傳。
狗東西——秦鈎這樣罵人。
下一刻,一桶溫水潑到他的身上。
他還沒反應過來究竟是什麽水,下意識站起來,睜開眼睛,雙眼放着幽幽的光。
扶游提着木桶,站在他面前,往後退了一步,慢慢後退。
秦鈎這才反應過來,是扶游的洗腳水。
這桶水瞬間把他的怒氣澆滅了。
秦鈎朝他龇牙,試圖微笑示好,可是扶游緊緊地盯着他,慢慢後退,一直退到外面,然後舉起火把,大喊一聲:“哥!有狼!”
秦鈎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現在确實是只狼。
他後退半步,就這樣和扶游靜靜對峙。
絕不能把後背留給野獸,要直面它,才有将它吓退的可能。
扶游一手提着桶,一手舉着火把,火光熊熊,照在他面上。
黑狼的豎瞳映出扶游的面容,這還是秦鈎回來之後,第一次面對面看着扶游。
秦鈎雖然小學沒畢業,但是算術還行,他記得扶游的每一件事情。扶游今年十九歲了,等過了年,就該二十了。
他真的長高了,也長開了。
身材高挑,十五歲時臉上的嬰兒肥褪去,白白淨淨,黑天鵝羽毛似的頭發——來自秦鈎的比喻,火光照在上邊,随着扶游的轉頭,頭發落下來,像是一層光影流動。
秦鈎還想再看看,忽然,扶游張大嘴,朝他“嗷”了一嗓子。
秦鈎愣了一下,然後沒由來地想笑。
可愛死了。
秦鈎朝他“汪”了一聲。
扶游頓了一下,所以這是條狗嗎?
秦鈎忍不住地搖尾巴:“汪汪汪!”
很快的,一陣慌亂的腳步聲傳來,在晏知拿着刀趕過來的時候,那匹黑狼扭頭就跑,身姿矯健,直接消失在夜色之中,目光都追不上。
晏知扶住扶游的肩膀,搓了搓他的胳膊:“怎麽樣?你沒被傷到吧?”
扶游還看着黑狼離開的地方,搖搖頭,說的話輕得聽不清:“……沒事。”
晏知當他是被吓壞了,嘆了口氣,要把火把從他手裏接過來:“好了好了,沒事了。”
扶游還是怔怔的,晏知從他手裏接過火把,才發覺他的手心濕漉漉的,出了汗。
應該是被吓壞了。
扶游跟着晏知回了營帳,坐在榻上,若有所思。
他擡頭,看向晏知,問道:“哥,你覺不覺得,那匹狼有點像……”
像一個人?說起來太荒謬了,可是扶游是真的這樣想的。
他看到那匹狼的第一時間就……
晏知顯然沒能領會到他的意思:“像什麽?”
扶游搖了搖頭:“有點像狗。”
“別胡鬧,以後出門都把弩帶上,不要掉以輕心,秋天了,狼都出來覓食了。”
“我知道。”
扶游應了一聲,鑽進被子裏,蒙頭睡覺。
那匹狼給他一種很古怪的感覺,就像是……
算了,他實在是不願意提起那個名字,他已經死了。
那頭兒,秦鈎也沒跑出駐紮地。
他在夜色之中奔逃,穿過營帳之間,月光照在他身上,他再往前走了一步,就變成了人形。
他繞到正中的營帳後面,掀開窗子布簾,冷冷地喊了一聲:“狗東西,把我的位置還給我。”
侍奉的人對假皇帝都不怎麽上心,夜深了就下去了。
假皇帝一個人,吊着一只腳,躺在榻上,循聲看去,在看見來人的時候,像是看見了惡鬼一般,臉色煞白,額頭上直冒冷汗,張嘴想喊人,卻發不出聲音。
他脫離控制中心之後,竟也發展出了自己的性格,看起來和秦鈎不太一樣了。
五年了,他越來越像那個膽怯懦弱的西南王,秦鈎一出現,就更加明顯。
秦鈎從窗子裏爬進來,随手取下挂在牆上的長劍,抽劍出鞘,然後在假皇帝面前坐下,把劍架在他的脖子上。
“秦鈎,你怎麽回來的?你不是死了嗎?”
秦鈎沒有回答,只是問他:“說一下這幾年的事情。”
他這樣說,假皇帝也不知道該怎麽說起。
秦鈎又道:“扶游是不是和那個狗東西在一塊兒了?”
“沒有。”假皇帝連連擺手,“還沒有,扶游沒和他在一塊兒,扶游這些年都在外面采詩。”
秦鈎皺了皺眉:“他每年都跟你獻詩?”
“嗯……”假皇帝瞧見他的臉色,連忙擺手,“沒有沒有,他這幾年都在跟一個老夫子一起采詩,都是把竹簡寄回來,然後讓別的采詩官獻詩的。”
秦鈎神色稍緩,很快就捕捉到了新的信息:“扶游和你也鬧掰了?”
“嗯。”
秦鈎問他:“為什麽?”
“控制中心害怕他變成第二個你,就給我下命令,讓我殺了他。”
秦鈎危險地眯了眯眼睛:“你動手了?”
假皇帝當然不敢點頭,依舊搖頭。
其實他對扶游,根本談不上喜歡,他不過是被控制中心設定成那樣的,後來自己覺醒了,對扶游又哪裏有深愛可言?
可是秦鈎一眼就看出來了,他握緊了手裏的長劍:“說話。”
“我……我當時急着回控制中心,就想着快點完成任務,快點回去,懶得管他,就下了旨。”
是先前秦鈎的作風,倘若換成除了扶游之外的任何一個人,他都會毫不猶豫地殺了那個人,然後回到控制中心。
秦鈎問:“什麽旨?”
“西南王死在西北,趁機問罪,讓他擔責。”
秦鈎面色一沉,劍柄往下壓了壓,聲音低沉:“你敢拿我做借口殺扶游?”
“你不能殺我,這個小世界沒了我就……”
假皇帝忽然不說話了,因為這個世界現在脫離了控制中心,沒有他一個皇帝,也會有無數個皇帝頂上他的位置,而他确實也不是真的皇帝。
真皇帝現在就在他眼前。
假皇帝止不住地發抖。
其實他也活不了多久了,他本來就是為了激怒秦鈎存在的,控制中心解決了秦鈎,又被切斷了聯系,自然也不會費心力聯系他。
正當此時,外面傳來侍從的通報聲。
“陛下,扶公子求見。”
假皇帝像是抓住了什麽救星,連忙看向秦鈎:“扶游……是扶游……”
秦鈎反手收了劍,重新翻到窗戶外面。
假皇帝清了清嗓子:“請進來。”
随後扶游掀開布簾,走進帳篷裏。
假皇帝還吊着一只腳,轉頭看他:“怎麽了?”
其實從五年前,他們就沒怎麽見過面了。
扶游回身放好簾子,只站在門口,淡淡道:“他回來了。”
假皇帝愣了一下:“你見到他了?”
扶游語氣平靜:“我見到一只狗。”
假皇帝又道:“不是他吧?他不是死透了嗎?”
扶游道:“我就是想問問你有沒有收到消息,如果他沒死,控制中心不會放過他的,他們會給你傳消息。”
“我沒有收到消息,而且我們已經相當于被流放了,就算秦鈎過來了,控制中心大概率也不會再管他了。而且我馬上就要報廢了,就算他們要管,也不會聯絡我。”
扶游颔首:“我知道了,有消息記得告訴我。”
他們說話的時候,秦鈎就蹲在帳篷外面,不自覺地甩着尾巴。
他笑着,高興極了,扶游一眼就認出他了,只是一眼,他還是狼形,天那麽黑,可是扶游一眼就把他認出來了。
帳篷裏,假皇帝又對扶游道:“五年前我下旨要殺你,是我對不起你。”
扶游抱着手:“我知道,是控制中心的命令。”
“你原諒我,可以嗎?”
“不可以。”扶游古怪地看着他,“怎麽了?有人威脅你?”
“……”假皇帝哪裏敢說,只能搖了搖頭,眼睜睜地看着扶游就這樣走了。
扶游一走,假皇帝立即跳起來,抓起長劍,猛地刺向秦鈎,意圖先發制人。
秦鈎竟也不躲,尖利的爪子毫不留情地刺穿皇帝的喉嚨。
假皇帝也不松手,握緊劍柄,幾乎把長劍全部刺進秦鈎的心口。
他們原本就不能共存,你死我活,是遲早的事情。
只僵持了一息,秦鈎一只手仍舊攥着他的脖頸,另一只手握住長劍,把長劍從自己心口扯出來。
長劍沾着鮮血,被秦鈎硬生生扯開,扯開的瞬間,他猛地把敵人慣到地上。
“嘭”的一聲巨響,皇帝甫一斷氣,就變成一堆塵埃。
被驚動的侍從們連忙問道:“陛下,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秦鈎站起身,端起放在架子上的水盆,嘩啦一下,潑在那一堆灰塵上,随手把盆子也丢到地上。
“沒事。”
秦鈎走到門前,在方才扶游站立的地方跪下,把臉貼在地面上,仿佛那上面還有扶游的氣息。
西北戰事繼續推進。
皇帝腿上的傷很快就好了,可是近身侍奉的侍從們都說,皇帝好像變了一個人。
他把自己從前穿的衣裳、用的東西都丢了,一定要人拿新的來。
這些都還不算什麽,最要緊的是,他開始不動聲色地插手戰事,每次排兵布陣他要出席,每次調動軍隊他也要出席。
每次禦駕親征,他都沖在最前面,骁勇異常,揮着長戟獵獵生風,像是終于找回了自己的主場。
到了後來,他直接把諸侯軍隊的調度權都收到自己手裏,侯王們以為只是做做樣子,卻不想皇帝是真的要兵權,他們再要反悔,根本就來不及了。
但戰事确實一片大好,犬戎被打得節節敗退。
扶游也認真地記錄每一場戰争。
這天傍晚,又結束了一場鏖戰,扶游跟着清理戰場的士兵在戰場上做記錄。
這次的戰線拉得有些長,扶游低頭寫字的時候,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靠近,扶游擡頭看了一眼,看見是自己人的隊伍,就沒有管,繼續寫字。
馬蹄聲越來越近,隊伍像是要從他身後繞過去。
可是不多時,馬蹄聲忽然在他背後停下了。
筆尖頓了一下,扶游的感覺不太好。
他不動聲色地放下筆,拿起放在一邊的弩,瞬間站起身,回頭對準來人。
“大膽!”皇帝身邊的士兵們怒斥道。
扶游看向來人,是皇帝不錯。
可他怎麽這麽快就把身邊劉太後安插的侍從換掉了?換成這樣忠心護主的?
扶游不解。
皇帝就站在他面前,轉頭呵斥士兵:“滾下去。”
扶游手持弩.箭,只要扣下機關,就能把對方刺個對穿。看見是皇帝,也不肯放下。他總覺得這個皇帝不太對勁。
秦鈎轉回頭,朝扶游笑了笑,毫不畏懼地走上前。
扶游蹙着眉,越來越搞不懂他這是什麽意思。
他徹底抽風了?
秦鈎張開雙臂,走到他面前:“扶游。”
扶游未免麻煩,把弩.箭往回收了收,但還是防備地看着他。
秦鈎張了張口,思考了一下,還是決定暫時不要暴露自己的真實身份,就用假皇帝的身份,以免扶游太震驚害怕。
但是假皇帝要怎麽假裝?
秦鈎再思考了一下,對,假皇帝是個傻子。
傻子……
秦鈎醞釀着,朝着扶游自信開口:“阿巴阿巴。”
作者有話要說:秦狗一思考,世界就發笑
感謝在2021-11-08 11:21:52~2021-11-09 15:21:2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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