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與君同車
孟琉璃忙跑去搬被褥，正擡腳上自己的馬車，卻看見一個有些熟悉的人影走過，于是一時好奇，又放下腳，轉身去看，一看側面，她就認出這是那天在酒樓裏看見的那個姑娘，也就是那天藝人大會上光彩奪目的舞姬，她似乎是清風朝露身邊的人，為什麽會去文祿當舞姬呢？便追上幾步喊道：“這位姐姐，我認得你。”
那女子停住了腳步，緩緩回過頭，看着她，立時認了出來，說道：“原來是孟姑娘，不，現在應該稱呼你是孟公子，孟公子，你怎麽會在國師大人的身邊呢？”
“我跟着衛公子去文祿玩，就是這樣，你千萬不要告訴他我是女孩子哦，拜托姐姐了。”
“妹妹真是一顆琉璃心，晶瑩剔透的，沒想到你會跟來。放心，姐姐替你保密，但是，你也要記住，千萬不要跟衛公子說你認識我哦。”那女子越走越近，眼睛變得很亮，靠近她耳邊輕輕說道,“不要和衛公子提起你曾在清風身邊見過我。”
孟琉璃一愣，立刻醒悟了，自己進了這個女子的圈套，無意間竟和她達成了彼此保密的協議，于是低聲問道：“我還不知道姐姐的名字呢，還有為什麽要混進隊伍裏？”
“我叫花弄月，我可沒有混進隊伍裏，是名正言順地進來的，小姑娘，我只是覺得清風公子身邊的小婢女沒有什麽前途，所以就來做舞姬了。”花弄月在她耳邊輕輕一笑，聲音很柔很是媚惑。
孟琉璃立刻肯定地回道：“你在騙人，我不信，你來這裏肯定是有別的目的！”
“那麽，就是和你一樣的目的咯，哈哈。我可是知道你在想什麽，扮成男孩子跟在衛天音的身邊，啧啧，小姑娘的心思，我一眼就看出來了。”花弄月媚笑道。
“你！”孟琉璃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回話，臉有些發燙地說道,“我……我沒有目的。”
“那麽，我也沒有，放心吧，只要你不說出去，我也不會告訴衛天音，你為什麽要跟在他身邊的。”她說完這番話，慢慢地直起腰，後退了幾步，笑吟吟地看着她，似乎在等她表态。
孟琉璃一咬牙，說道：“你不許傷害衛公子，我就答應不說出去。”
“我不會殺衛天音的，也沒有那本事殺他，放心，不過，”她的眼神突然變得很冰冷,“如果你敢說出去，我不保證我不會殺你！”
“你敢！你如果殺我，清風不會放過你的。”孟琉璃看她的眼神，突然心裏有些發冷。
“小姑娘，吓唬你的，不要害怕，我們就一言為定吧。”她又換做一臉溫和地笑容。
“以後叫我孟公子，我，我就信你一次。”孟琉璃心想，清風應該還不至于派花弄月來暗害衛天音，何況，她相信衛天音一定有能力應付一切的。
她抱着被褥來到衛天音的車上，衛天音對着她淡淡一笑，她一時心裏發慌，手忙腳亂的，半天爬不上馬車。
衛天音見狀，無奈地笑了笑，伸手将她拉進了車裏，他的手涼涼的，像是玉石撫摩在她的手背。
她腳一撐，終于被拉進了馬車裏。
進了馬車，只見車子裏，清清淡淡的被褥，都是淡色的，擺放得非常整潔幹淨，比起她那個豬窩，不知幹淨多少倍，她一時很覺得羞愧，竟不知道自己的腳該往哪兒放，才不會擾了這卧榻的井然有序，一時又覺得自己把被子放下會把這卧榻弄髒弄亂了，于是，她就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
衛天音有些納悶地問道：“阿璃，怎麽了？是對我住的地方不滿意？”
“我……我不知道把我的被褥放在哪裏好。”她有些失神地說道。
“我幫你放吧，你要和我一頭睡還是睡在另一頭？”
“睡在一頭？不，不是的，我還是睡在另一頭吧，不對，另一頭，我的腳就會伸到你旁邊，還是睡一頭吧。可是，好像也不妥……”孟琉璃一下子變得很糾結，這也不是，那也不妥的。
衛天音搖了搖頭，已經拿過被褥給她鋪好了：“看，這樣不就好了，兩全其美了。”只見她的被褥和他的被褥之間放了一個小小的木幾，彼此隔了開來。
孟琉璃想了想，也是，這樣一頭睡還是睡兩頭，之間都有木幾當着了。
“我也不習慣和人一起睡。”衛天音補充道,“如果不是因為收到消息，這幾天過雪山可能會有些不太平，我也不會讓你過來和我一個馬車的。現在，兩全其美，阿璃你也不必為難了。”
“我……我沒有為難，我只是怕天音公子為難。”孟琉璃忙解釋道。
“今晚會是在雪山裏過的第一個晚上，希望平安無事。”
夜幕來臨，孟琉璃第一次看見月色下的雪山，雪色月色相得益彰，互相映襯着，閃着玉色般的光芒，像是雪地變成了渾然天成的玉石，光彩流轉。看着浩瀚的雪海裏，她不由嘆道：“天教雪月伴玲珑，原來月光下的雪山這麽美麗。”四下安寧得沒有一點點聲息。
孟琉璃擁着貂裘，看着雪山，一直在發呆。
這時候，衛天音走到她身邊，遞給她一枚白色的藥丸說道：“過了今晚，明天我們會加快行程，争取明天一天翻過這座雪山。這是用來克服雪山高地反應的藥，你服下去，免得身體會不适應。晚風涼，進來吧。”
“嗯嗯。”孟琉璃依言服下了藥丸。跟着他進了車裏，進到車子裏，要躺下睡覺時，她才想到，睡覺時候該不該脫衣服這個問題。
衛天音脫掉外面地袍子，只剩下裏面貼身的衣服，掀開被子要躺下睡覺，這時看見孟琉璃還站着，不由說了一句：“孟公子，看來你這會兒還不想睡覺，不過可以先脫掉外衣，坐在被窩裏呀，何必一直站着呢？”
孟琉璃讪讪一笑，言不達意地說道：“天音公子，這個馬車的車頂真高，人站着都不必彎腰。”
衛天音不由笑了起來：“那是對你而言的，我站着就得彎腰了，快躺下吧。”
“哦哦，也是。”孟琉璃忙脫下貂裘，然後就掀開被褥鑽了進去，動作不是一般的麻利。
衛天音看着，愣了片刻，說道：“怎麽孟公子睡覺只脫了貂裘，卻不脫這件白天穿着的長衫呢？”
“啊？哈，我是覺得雪山上好冷，好冷，我怕半夜凍醒了，所以就穿着睡，保暖呀。”孟琉璃急中生智立刻編出了個理由說道，畢竟長衫裏面就是貼身的女孩子的衣服了。
“那麽睡吧。”衛天音也不再做評價，只是安定地說道。
孟琉璃躺下去後，轉頭，便看見衛天音近在咫尺，從側面看，還是覺得他很優雅，睡覺時候也是這麽優雅。驀然想到自己這樣看着人家是不禮貌的，臉一下子紅了起來，心很厲害地跳動起來，忙背轉身去。
顯然，衛天音也覺察到了她的注視，竟在她轉身的那一刻也同時轉過身去。于是二人中間隔着一個木幾，背對背睡覺。
孟琉璃一直睡不着，又不敢發出動靜打擾到衛天音的休息，就傻傻地睜着眼睛看着馬車車壁，車壁上是很單調的佛教蓮花圖案，幾朵枝蔓相連，很簡單地繞成一個八角形。
她看着看着，一直沒有睡意，這時不知是不是幻覺，她竟聽到外面傳來一陣飄飄渺渺的琴聲，非常緩慢輕柔的琴聲，在這寂靜無聲的夜裏，飄蕩着，飄蕩着，一直飄進自己的耳朵裏，會是誰大半夜在外面彈琴呢，她突然覺得很困很累，眼皮子重重地壓了下來。
突然，身旁伸過一只手按住了她的肩，在她的肩上輕輕一揉，她的神智頓時清明，忙回過身來，卻見衛天音已經坐起了，對她說道：“我在你肩上施了一道符，暫時你不會被琴音影響到，留在車子裏，千萬不要出去，彈琴的人道行很高，我不一定能夠對付。”
“被琴音控制會怎麽樣？”孟琉璃有些害怕地問道。
“可能永遠睡在這雪山裏，再也走出不去了。”衛天音表情變得很凝重。
“我出去幫你叫醒大家。”孟琉璃說道。
“你不要出去，這個人的法術，我也沒有信心對付，總之，你好好留在車子裏，萬一我沒有鎮住他的琴聲，等到了天亮，你就趕着馬車回到你家鄉去。”衛天音略顯沉重地說道。
“那你？”
“我不會死。來不及了。”他聽到那琴聲越來越清晰，忙掀起袍子很快地穿好，在左側拉出一個匣子，取出一把白玉色的古琴，打開車門出去，臨出去時，他又回頭有些不放心地看着孟琉璃，再次叮囑道,“記住，不要出去！呆在這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