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平淡的表面激蕩的心
從那句“快快樂樂活在一起”後,邱天和安琪莎就一直甜甜蜜蜜的。從樹下甜蜜到車上,又從車上甜蜜到路上,再從路上甜蜜到家裏,最後甜甜蜜蜜到他們那張柔軟的大床上,一路甜蜜到天明。
早上太陽升起,安琪莎睜開眼睛,又看到邱天支着腦袋,盯着她看,一邊看還一邊眯着眼睛笑。
安琪莎伸出手,摸了摸他那略帶胡茬的柔軟的下巴,勾起嘴角問了聲。
“早。醒了怎麽沒起床?”
“看你。”
手術後,盯着安琪莎看已經成了邱天的習慣,盡管如果不再欺近一些他眼前就只是朦胧的一個美麗的輪廓,但是他還是舍不得收回眼神。
看着看着他又低下頭,在她的耳垂邊輕輕舔了舔,又舔了舔,好像安琪莎的耳垂香甜無比,繼而用他的鼻子又摩挲了一陣,像是要溺死在安琪莎的頸窩裏一般。
安琪莎被他膩得奇癢無比,縮着脖子嬌笑,就聽到他優雅低沉的在她耳邊說。
“安琪,最近好像都沒有我姐姐的消息。”
他說的很随意,可她聽的卻很用心,原本一臉嗤笑,立刻化為冰凍,禁不住偷偷咽了咽口水。好不容易才想到如何接下他的話茬,開口道。
“你姐姐兩三個月不給你消息,不是常有的事?”
“嗯,你說的沒錯。”
邱天應了一聲,微笑着倒回自己的枕頭上,睜着雙眼茫茫的看向朦胧的天花板,又嘆了一口氣,接着說道。
“那時候,我眼睛看不見,心也跟着瞎了。總覺得離我姐姐越遠越好。”
“你怎麽能這麽想。”
安琪莎心疼着,內疚着,自責着,可是她強忍着。她看到邱天摸了摸嘴角,見他臉上滑過一絲難掩的喟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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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和你一樣,從小父母就不在身邊,他們都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業,尤其是我爸爸創立了星途之後。”
星途是邱天爸爸創立的公司,一早安琪莎就聽邱月和邱天談起過,也沒往心裏去,腦子裏只有一個模模糊糊的概念,并不知道那公司到底是什麽樣的規模,什麽樣的構架。
邱天又繼續說。
“爸媽忙的成天在歐洲飛來飛去,所以,我記憶裏的童年幾乎就只剩下姐姐和我而已。大概總是和姐姐在一起的關系,我的許多觀念都受到姐姐的影響,以至于養成了什麽事情都會覺得是姐姐讓我這麽做的。”
他開始訴說自己的童年,回憶起那塵封許久的記憶。眼睛看得見以後,邱天慢慢的變得敢于向安琪莎提起過去,像是要撥亂反正,自省商榷着自己曾經的失誤。
安琪莎看到邱天目光遙遠,淡淡的回憶着。
“姐姐建議我學鋼琴,我就學了鋼琴,然後一路考到十級;姐姐讓我選修理科,于是我棄歷史而從物理,考上交大;姐姐讓我出國深造,于是我放棄國內的名牌學府,跑去德國本碩連讀。可是後來……”
說到這裏,邱天的臉色有了些許凝重,語氣也不如之前那般淡然。
“後來,我車禍失明,父母和姐夫都因我而喪生,姐姐說全都是我的錯,于是我慌了。因為,我也覺得那确實是我的錯。我姐姐從小教我,做錯事就要接受懲罰。所以,我覺得犯下彌天大錯,必須要有人恨我才行。如果我不背上罪責,接受親人的審判,就仿佛沒有了存在于這個世界上的意義。”
“于是,你讓自己相信你姐姐恨你。其實,你一早就知道,你姐姐根本就不會去怪你,更不會恨你,你只是用這種方式來懲罰自己。”
說到這裏,安琪莎完完全全的懂了。她甚至明白了,為什麽邱天會那麽排斥做眼角膜的移植手術,除了害怕失敗,更多的是邱天深深的自責。
果然,邱天悄悄的嘆了一口氣,應了一聲。
“對,這件事我放不下。當時,我們全家打算去廈門旅行。可是我姐姐突然有事,要耽擱幾天,于是只有我和姐夫陪父母先行南下。我自視在國外的車技就練得非常娴熟,回到國內也一樣可以游刃有餘,一個晚上連着開了數個小時也沒有和熟睡的姐夫輪崗。結果,意外就在那時發生了。”
人生在世,誰知道在哪一天死神就會突然造訪,邱天回憶起當時的情形仍然十分動容。這也是第一次,安琪莎聽他親口描述當時車禍的情景,雖然邱天努力維持一派平靜,可安琪莎仍舊心疼不已,窩在他懷裏,伸出小手将他緊緊抱住,希望能将全身的熱度傳給他,取取暖。
而邱天像是堕入回憶,又繼續說道。
“車禍很慘烈,我們的車在高速上連翻了幾個跟頭才重重摔下來。當時我就沒了意識,在醫院了睡了三天,才醒過來。醒過來的時候,我還以為自己在做夢,因為世界一下子就變得漆黑不見了,而我的父母也随之消失了。”
說到這裏,邱天的臉上滑下一滴熱淚,雖然只有一滴,可安琪莎還是伸手輕輕将它捧在手心,不動聲色的揉去,跟着用更溫柔的聲音勸道。
“邱天,我們不要再說這些了好不好?都過去了。”
就見邱天伸手抓過她的小手,在唇邊吻了吻,居然勾起一絲微笑。
可無論邱天怎麽笑,安琪莎還是看出他心底對親人那濃濃的歉疚。事故就是事故,意外沒人能預料,邱天表面平淡無波,好像是放下了,可內心激蕩,安琪莎怎麽會看不出?
她聽到他又繼續佯裝平淡的說。
“安琪,這些過去我一度都很排斥。自從和你在一起之後,突然想開了很多,這次手術又能看見了,就完全想明白了。以前,我真的是太懦弱,太自私了。而對于我的姐姐,我又有太多的愧疚。我眼睛看不見了,我犯了錯,卻編造了一個黑鍋讓我姐姐替我抗。我簡直是……”
邱天覺得自己很是混帳,可這句話他還沒說出口,就被安琪莎的銷售捂住了嘴巴。
“邱天別說了,過去的都過去了,你姐姐不會怪你的。”
比說了,再說下去,安琪莎要開始害怕了。可是邱天看不見安琪莎神色的猶疑,也聽不見她內心的忐忑,他輕輕點了點頭。
“是啊,我姐姐一直很寵我,她怎麽會怪我?雖然她表面冰冷,其實心底裏比誰都疼我。我怎麽會不知道?”
邱天的笑容到現在變得十分苦悶,看得安琪莎心裏五味雜陳。
邱天對邱月是愧疚的,是自責的。可他的這份愧疚不會比她深,而她對邱天的愧疚誰又能知曉。真相大白那一天終有來臨的時候,她該拿什麽來面對,拿什麽來懲罰自己?
可是,邱天的眼睛還不能受刺激,為了他的眼睛,她還要繼續咬牙堅持,她內心的惴惴終究會繼續讓她寝食難安。
而這樣糾結的情愫,邱天看不清,也從未想到過,他依然是淡淡的回憶着。
“現在回想起來,其實當時我父母去世了,我姐夫也就是我姐姐最愛的人也死了,那時的姐姐已經抵達了崩潰的邊緣,他朝我吼幾句氣話,真是合情合理。可是,我還是卑鄙的把那個痛恨的帽子扣給了我姐姐。而我卻只知道縮在自己的殼裏面,天天躲着不見人。這麽多年,我們姐弟都沒有好好的相處過。爸媽的公司那麽龐大,業務那麽繁重,我姐姐一個女人就自己抗,真是苦了她。”
“你姐姐真的很偉大。”
說這話的時候,安琪莎是由衷的、發自內心的。她甚至現在回想起邱月那張蕭條的臉都想哭。他看到邱天贊同的點了點頭。
“我想主動和我姐姐聯系看看。”
“你要回公司?”
安琪莎忍不住有些吃驚。
“不,我瞎得太早,從前很少在公司走動,瞎了之後就沒再去過,我也不懂得經營之道,對這方面更沒有興趣。我只是,想問問我姐姐,她最近好不好。我想和她說聲謝謝還有對不起。”
雖然,這句話被邱天說的淡然,可安琪莎還是體味出邱天對邱月的姐弟親情有多濃。這一對表面冰冷的姐弟倆,私底下的感情有多緊密和強烈。
安琪莎內心的惴惴愈發強烈,強烈到哽咽,強烈到喉嚨口一陣刺痛。她拼命努力的咽下去。終于,還是忍不住在內心裏燥郁不安起來,仿佛有什麽即将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