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枇杷樹下的時光寶盒
計劃總不如變化快,尤其是女人的小主意。前一天,安琪莎還不允許邱天出門,第二天安琪莎就打算拉着邱天往外走。
臨行前安琪莎還把邱天好好收拾了一番,羽絨服,絨線帽,護目鏡,各種嚴嚴實實的保護。邱天被他好一番折騰,終于忍不住笑。
“再包,就包成粽子了。”
“那邊冷,不包的嚴實一點,你感冒發燒影響到眼睛怎麽辦?”
安琪莎一邊說,還一邊認認真真的給邱天套了一條厚圍巾,塞在厚重的羽絨服外套下。
邱天很意外。
“你不是不讓我出門。怎麽現在禁令解除了?”
安琪莎挽着他的胳膊,将頭靠在他的肩膀上也微微笑。
“過幾天就要過年了,我想帶你去個地方?”
“去哪裏?”
“到了你就知道了。”
安琪莎不肯說,邱天也沒有繼續問,他只是覺得很開心。
在家裏幾乎悶了一個月,終于可以由安琪莎陪着到外面透透氣,只要有她在,到哪裏都很滿足。這就跟随着安琪莎走出了公寓。
公寓門前,居然停了一輛桑塔納,一個司機樣貌的人從車子裏面走下來,站在車旁等候着。
“怎麽,你還借了車?哪裏租的?這車你能開?”
安琪莎得意的聳聳肩,挽着邱天的胳膊作勢朝前走,卻給邱天一使勁拉了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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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了吧。”
“退了?我到什麽地方再找輛開?”
“我有。”
安琪莎猛回頭看了看邱天的眼睛,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地下停車庫,一輛底盤相當高的小汽車被防護罩嚴嚴實實的蓋住了,正如現如今被羽絨服裹的嚴嚴實實的邱天。安琪莎一伸手,就把車上的罩子扯了下來,居然是一輛嶄新的路虎。
原來,邱天一度很喜歡車,家裏每隔幾年就會給他換一輛。後來,失明之後便沒再碰過,只是年前,邱月提過讓邱天動手術的事,就買了輛最新的路虎想激激他。誰知,邱天脾氣倔,什麽也不肯答應,更別說碰這輛車了。
于是,這輛路虎就停在他公寓下面,一停就停了大半年。只每三個月邱月派人來,開出去做做保養而已。
對于,這輛車邱天也是第一次瞧見。迷迷糊糊看見車身一片大紅色,撇了撇嘴角。
“我姐姐品味真是……不過,給你開倒是剛剛好。拿好了,處女駕送你了。”
安琪莎一伸手就把挂在邱天手指上的車鑰匙給搶了過來,一蹬腳就爬了上去,坐在駕駛座上居然給她吹了聲口哨。
邱天跟在後面慢悠悠爬上了副駕駛座,才系好安全帶,立馬有了推背的感覺。安琪莎一個油門,這兩嶄新的大紅色路虎就竄了出去。
安琪莎不常開車,車技倒真不是吹的,一路在高架路上狂飙,連以往一直都很淡定的邱天,都忍不住拉緊了旁邊的扶手,轉過頭問。
“你要不要開這麽快啊?”
安琪莎沒回話,只把油門踩得更深。
安琪莎開着這輛大紅色的路虎,一路向南。只見摩天大樓變矮房,矮房變草叢,草叢變田野,田野是一望無垠的枯海。順着田間小路,一路開到不能開,安琪莎才拉着邱天從車上走下來。
邱天眯着眼睛四下裏望了望,發現除了一望無際的田野還是一望無際的田野,便跟在安琪莎身後問。
“這是哪裏?”
“我老家。”
“你小時候當田鼠的?”
邱天在她身後打趣,安琪莎給她逗樂了,只說了兩聲“去去”,便把邱天丢在原地,自己又往前跑去。
邱天跟在安琪莎的身後,迷迷糊糊的又朝前走了幾步,眼前就模模糊糊的一大片枝桠,像是一棵碩大的老樹。他停下腳步,擡頭眯着眼睛又望了望。
“安琪,這是什麽樹?”
“枇杷樹。”
安琪莎說話的時候,頭也沒有擡,彎下腰低頭在枇杷樹下的老根底下,用事先準備好的小鏟子一頓挖,一邊挖還一邊若無其事的說。
“我爺爺小時候就有了,現在大概好幾百歲了吧,我小時候吃過它接的枇杷,很甜。如果我們早幾個月來,說不定還能吃到幾顆。”
邱天點點頭,腦海裏努力想象着童年的安琪莎爬樹吃枇杷的樣子,朦胧間倍感親切。微笑着轉過身,才發現安琪莎蹲在大樹底下不知道在做什麽,就跟了過去。
“做什麽呢?真當田鼠呢。”
安琪莎哧哧的笑了起來,一伸手把邱天的大手拉過來,往樹根底下摸。
那裏已經不知幾時被安琪莎挖出了一個洞,洞底的土層下居然是平整的,邱天眼睛看不真切,就用手好好摸了摸,卻好像摸到了一個拎手,一用力就把一個東西給提了上來。一看,居然是個鐵盒子。
邱天有些莫名,把那鐵盒子又湊近了仔細看了看,像是想到些什麽,回頭看了安琪莎一眼。
“這是什麽?時光寶盒?”
只見安琪莎那小櫻桃一樣的小嘴就咧開了,笑着從邱天手裏接過鐵盒,脫了手套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打開來。
邱天看她打開來之後,臉上好像放着光,知道這“寶盒”的意義非凡,也跟着低頭仔細查看。便看見盒子裏七零八碎的好多個小物件。有小戒指,小徽章,小手絹,獎狀……居然,還有一張銀行卡。
安琪莎小心翼翼的把它們捧在手心裏,一個一個遞給邱天看。
“這是我媽和我爸離婚前,給我的最後一個生日禮物。”
她首先拿了一枚小戒指放在邱天的手心裏,邱天模模糊糊的看見那枚戒指上的小寶石還殘存着一些淡紅色,那是安琪莎最後一次父母同在的溫暖。
“這是,我五年級得年級第一的時候,學校給發的獎狀。”
安琪莎同學榮獲本年度期終考試年級總分第一名,邱天看不清,安琪莎指着獎狀上面的大字讀給他聽。
“這是我奶奶。那年她80歲,拍了照,沒幾天就走了。”
邱天捧着手裏的照片,看不清照片上老人的相貌,可總感覺應該是無比慈祥,無比溫暖。一伸手,雙手合十,把奶奶的照片供在眼前,閉着眼睛做祈求狀。
“奶奶,您放心把安琪交給我吧,我保證讓她下半輩子不再當田鼠。”
安琪莎一聽,立馬給了邱天一拳頭。
……
原來這真的是安琪莎的時光寶盒,裏面每一樣小物件都能講出一個小故事。
直到邱天的手上再也沒地方放了,安琪莎才拍了拍小手笑了笑。
“好了,我最珍貴的寶貝們都給你看過了。”
邱天捧着這一堆小玩意兒,居然有點不舍得放手,腦海裏浮現出一個小女孩捧着小寶貝,偷偷跑來樹下藏寶的情景,他笑着玩笑道。
“價值連城啊,我都捧不住了,‘亞歷山大’。”
邊說,邊想把手裏的小東西們輕輕放回盒子裏面去。卻好像模模糊糊看到盒子裏面還有兩樣小東西。他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把他們摸了出來。
那是一張銀行卡,和一張小照片。
邱天把那張銀行卡拿起來,在安琪莎面前晃了晃,問。
“這張銀行卡又有什麽故事?”
安琪莎在看到那張銀行卡的那一剎那,表情微微有些呆滞,但轉瞬即逝,抱着膝蓋咬着嘴角上那一絲似是而非的笑意說。
“那是前幾年,我媽給我的二十萬。”
“哦。”
原來是這個,原來是殘存那麽一丁點的母愛,邱天微微嘆了一口氣。這才把那張小照片拿在手上,放到眼前來看了看,黑白色的,看不清。
“這張照片上的是誰?”
安琪莎忽然一愣,立刻伸手把那照片抽了過來,塞在衣服裏不肯在給邱天看。
邱天只當她在開玩笑,笑着問。
“怎麽,還不舍得告訴我,難道是你初戀?”
安琪莎撅着小嘴,忍不住朝邱天翻了一記白眼。悄悄舒了一口氣,他這麽想也好。這就回頭緊跟着鬥嘴道。
“對對對,就是我初戀,我一輩子都忘不了。”
這句話一說完,邱天倒沒開口,可表情卻變得奇怪起來,慢慢憋在肚子裏的笑意實在忍不住,就嗤笑出聲。
安琪莎看他不吃醋反而還笑出聲,莫名感到很生氣,小手一伸,就在邱天的腋下輕輕擰了一把,一邊擰還一邊咬着嘴唇,瞪了邱天一眼。
“叫你笑。”
邱天給她這一擰,佯裝重創,擰着眉毛,雙腿一蹬,抱着胸口就趴在了地上,不動了。
安琪莎看他演技十足,心裏偷笑不已,便抱着膝蓋一點點挪到他身邊,用手指又在他背脊上輕輕戳了戳。
“哎,起來吧,別裝了,地上多冷啊。”
結果邱天頭也沒擡,繼續重創樣。
“起不來了,我給你戳死了。”
“哇,還裝!叫你裝,叫你裝!”
玩上瘾了是不是?安琪莎嬉笑着,用小手指又在邱天腰上連戳了數下。就聽邱天在地上低低的喊。
“哎呀哎呀,謀殺親夫啊!”
安琪莎一聽,雙眼圓瞪,抱着肩膀彈了起來。
“夫,夫你個頭。”
說完,吸着鼻子不想理他了。可是看看時間也挺晚了,地上有冷,怕邱天着涼,安琪莎便放下玩味,正色道。
“好了,快起來吧,天太冷,我們回去了。”
只見,邱天還是趴在地上沒有動,許久之後才懶懶的翻了一個身,把大手枕在腦後,閉上眼睛大嘆了一口長氣出來。
“我不走了。”
咦?邱天賴在地上不肯起來,還說不走了。安琪莎有點莫名其妙,不知道邱天又在玩哪出。就聽邱天閉着眼睛,躺在地上老神在在的低低說道。
“把我也埋了吧,把我埋在這枇杷樹下,和安琪莎同學的時光寶盒一起,變成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一部分吧——”
說着,還好像念詩一樣拖長了話尾,還一陣啊——
安琪莎一聽,噗哧一笑。
“傻瓜,你躺着好了。你躺在裏面陪着我的回憶,我就再去找一個春天來陪我。”
邱天一聽,調皮的表情立刻消失不見,一蹬腳就翻身坐起,把身旁的鐵盒子使勁兒一蓋,往洞裏一扔,拉住安琪莎的小手就再也不肯放。
“你敢。”
“那我找夏天。”
“不行。”
“冬天?”
“不成,白天黑天今天明天後天大後天都不成。”
邱天給安琪莎逗着逗着表情居然認真起來,看得安琪莎忍了一肚子的笑,這才拉起邱天那冰冷的大的手,放在嘴邊哈着氣,揉了揉暖了暖。
“傻瓜,我是邱天的沙琪瑪呀,不找邱天還找誰?”
見邱天的眉眼也跟着彎起了美好的弧度,安琪莎把他那雙大手抱在了胸前,将目光悠悠交向遠方。
“這裏埋的都是我最珍貴的回憶。回憶你懂不懂?就是一去不複返。如果你躺在這兒,變成了我的回憶,那我可怎麽舍得?你要陪在我身邊一直到老,老到牙齒都掉光,老到拄着拐杖都走不動,老到白頭發都稀稀拉拉了,我都不舍得把你埋在這兒。你要永永遠遠的和我在一起,我們一起變成一棵老樹根,快快樂樂的活在一起。”
安琪莎說這段話的時候,輕輕的依偎在邱天的懷裏。吐氣如蘭,聲音也分外溫柔。她那一聲聲老到永遠的表白,讓邱天聽得滿面紅光,眼中星星點點,直覺得胸中澎湃異常,內心激蕩得一句話也說不出,心底裏明白過來,原來人生的最終幸福不過爾耳。
一想及此,邱天便覺得幸福無比,伸手把安琪莎抱得更緊,更緊,直想把她揉進身體裏,變成自己的一部分,無論天上地下,永永遠遠的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