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雨
深藍色的半身鬥篷, 除卻沒有紅白團扇的徽記,和宇智波泉奈戰場上常穿的那件一模一樣。鬥篷的下的人蜷成一團,躲在黑暗之中, 和周圍的廢棄木桶木材混為一色。若不是自己感知出衆, 光憑眼睛絕難發現這裏還有個人。
紗季的嘴唇蒼白,半睜的眼睛裏, 琥珀色凝成一塊, 臉頰卻通紅一片。
扉間伸出手, 想确認一下她是否發燒。
紗季的頭一歪,躲開了他的試探。
“有事嗎?”
态度很差,情緒也很不穩定, 和之前完全不一樣。
剛好,夜空中劃過一道閃電, 緊接着轟隆的雷聲由遠而近。狹窄的小巷裏短暫的亮堂了一下,閃電消失, 又恢複陰暗。
夏日的雨,來得快,去得快。屋檐下很快滴起了一排雨做的簾幕。雨滴砸在地上,濺起一排水花。身強體健之人淋一場沒什麽大礙,可她的情況明顯不對。
“打雷很危險,找個避雨的地方吧。”
“我不怕雷電。”
這是怕不怕的問題嗎?
真是個倔脾氣,麻煩死了。
扉間放下背上的木箱,從裏面拿出一只大海碗扣在紗季頭上。他左右張望了一番,發現了可用之物,當即動手扛了幾塊尚算完整的木材過來, 把三塊最長的搭成一個三角架。他一手控住架構, 腳尖頂開木箱的蓋子, 從裏面挑飛一條麻繩,另一只手抓住順勢捆在交叉處。一圈又一圈,末了打了個死結,用一把苦無牢牢釘住。
雨越下越大,瓷碗護不住人。扉間脫下身上的草披搭在木架上,低聲囑咐一句。(注1)
“待在裏面別動。我馬上回來。”
行商用不起昂貴的油氈布,只能用茅草紮成雨披。草披質地薄脆,不易彎曲,展開也只夠給一人遮風避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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紗季縮在三角架和草披圍成的小空間中,雙手抱腿,側頭靠在環起的手臂上,靜靜的聽着雨點打在木板草葉上的聲音。
沉穩的腳步聲很快就回來了。
幾只完整的木桶被滾了過來,挨個被豎了起來,圍在三角架周圍。這樣地面上的雨水就不會飛濺到紗季所在的地方。
腳步聲又離去。滾動的聲音傳來,堂本繼續在外面壘砌木桶,間或用木板卡一下,防止坍塌。
木桶越來越高,逐漸接上了草披做的頂棚。雨幕被隔絕起來,三角架裏的空間也越來越黑。
簡易的雨棚做好了。在外面的堂本已經被淋得濕透,只有草帽下一點地方保持着相對幹燥。這麽簡單的勞作對他而言自然不在話下,但是雨水和汗水沖花了臉上的妝容。
暴雨澆頭,扉間在雨中狠狠抹了把臉,深刻反思自己到底在做什麽。
一只手從空隙間伸出,抓住了他散開的褲腿。
“你別出來。雨太大了。”
拽住他的手不依不饒的往回拉。扉間有些無力。這時候就別添亂了啊。
“裏面只夠躲你一人。”
嘩啦!
裏面的人不管不顧的站了起來。
蓋在最上面的草披一歪,三角架暴露出個尖尖,他眼疾手快的接住被震開的苦無,用力紮了回去,一舉将三根木片釘在一起。可結構已經失衡,三角架歪倒,幾個放在二層的木桶咕嚕嚕的滾了下去。他一腳一個,全部踢了回去,氣惱的想罵幾句,卻發現護在裏面的人已經鑽出來一半。冰涼的夜雨打濕了綁在額上的淡紫色綢帶,蓬松柔軟的頭發濕漉漉的搭在臉上,蒼白與漆黑交相輝映,一抹薄薄的紅暈透出肌底,望之令人心動。本來想說什麽嘴角,最後蠕動幾下,還是沒能狠下心。
“進來。”
簡短的兩個字,卻透着不容拒絕的強勢。
堂本猶疑了下,最終還是順從了她的意願。
半傾倒的臨時庇護所,因為一面靠在了牆壁上,反而比之前獨立的空間大了一些。瘦長的堂本真一擠進來後,還能在兩人之間拉出一點安全距離。
他看着很不情願,連被浸濕的草帽都不願取下,整張臉藏在陰影的陰影中。不靠近還真沒發覺,原來他比看起來的更高大。只是簡單的盤膝抱臂而坐,卻快占了大半空間。
除了哥哥,堂本真一可能是自己主動靠得最近的人了。可他的身體姿勢非常明确的表現出防備警惕抗拒。
“謝謝。”
紗季向後縮了縮,竭力收攏自己的四肢,盡力不要給別人帶去困擾。
“別退了。再退就真塌了。”
“塌就塌了。”
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火核對她的教育裏,可不包括恩将仇報。堂本沒有惹她生氣,還搭了個雨棚給自己避雨。這樣刺他,他肯定會生氣。我果然不會和人交流,泉奈也生我的氣,現在還傷到不相幹的人。紗季越想越沮喪,恨不得縮進地縫裏。
“可這是我特意給你搭的,不能你說塌就塌。除非你和我走,再找個地方避雨,那塌就塌了。”
哇!說話太直接了吧?!
紗季驚訝的擡起頭,卻只能看到草帽陰影下一截白皙的下巴。
咦?好像有點不一樣了。堂本不應該是寬下颌,短下巴,膚色暗黃嗎?
還沒等她想明白,堂本毫不客氣的逼問:“你把我拉進來,不是為了找個伴兒一起體驗房屋垮塌的吧?”
紗季下意識反駁:“這也能叫房屋?虧你還誇自己手工好。我還以為你是經驗豐富的工匠呢。”
“大小姐就是大小姐。工匠分好多種,造屋的也有,造小物件的也有。你的認知裏就只有一種嗎?”
“我才不是大小姐!我已經很努力了!”
紗季立刻就紅了眼圈。若是平時,她最多笑笑就過去了。可是剛剛情緒崩潰過一次,一時控制不住,眼淚開始在眼眶裏轉圈。
離得這麽近,堂本也發現了。他頓了頓,再一次試探着伸出手。這次很順利的抓到了手腕,紗季光顧着氣自己去了,沒有躲開。食指和拇指一搭,剛好扣住,輕輕往回一拉,人沒拉動,手套卻被拉脫了半截,斑駁的傷痕露了出來。
扉間手指一彈,又輕輕落下,把手套重新推了上去。他稍微握緊,感受到肌肉被迫緊張後不自然的顫動,問道:“練刀了?”
紗季偏開臉,不想說話。
那就是練了。被握住都會發抖,這是肌體受損脫力的症狀。還有手指上的割傷,那是鋼絲留下的。仔細一看,往時柔軟的嘴角略顯粗糙,在她這個年齡不應如此,必是火遁用多了的緣故。還有額頭,綢帶既軟且薄,隐隐透出額角一條猙獰的疤痕紋路。
她在族地裏,受傷的原因簡直一目了然,甚至對練的是誰,他都能猜出。宇智波裏力氣大的,年齡相仿的,只有泉奈。
“那麽着急做什麽,慢慢來。”
“慢不了,不能慢。”
“不要自己和自己過不去。刀術想要達到頂尖,必須從小練起。”你打不過他。
“可我也沒辦法啊。如果不練,更追不上了。”
“為什麽要追上?你現在不是挺好的嗎?”女人的心思真難猜。
“我一點都不好,我什麽事都辦不成。全都搞砸了。”
紗季的聲音已經帶上哭意,又想縮回去。
猜不出來就不猜了。
扉間深深的嘆了口氣,手下稍微用力,把人拉到身邊,思來想去,反複斟酌,最終隔着一拳距離,把人攏進懷裏。
“你太心急了。說說,是怎麽打不過?也許我能教你點技巧。”
刀術的技巧能學習,理想要怎麽實現。
紗季靠在他肩上,熾熱的體溫隔着潮濕的衣服傳遞過來,她轉頭把臉埋進肩窩,一聲都沒吭。如果說了,就等于暴露小夥伴的慣用刀術。
扉間微妙的體會到她的心情,也不知該如何開口。難道直言不諱自己和宇智波泉奈打了十幾年,世界上沒有比自己更懂如何應對他的人?又或者坦言自己是千手扉間,雖不及大哥名聲在外,但也是族裏的頂尖高手。忍界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的忍者都打不過他。用腳趾想都不可能。
“看了煙火嗎?”
他生硬的轉移開話題。
“沒有。”語氣還挺硬的,好像剛才差點哭鼻子的不是她。
“祭典也沒參加?”
“沒有!”哭意已經消散,鼻音還有點重。刻意加強的語調聽起來不僅不兇,反而軟糯糯的,像是在撒嬌。
扉間忍不住勾起嘴角,很快又扯平。他單手打開一旁的木箱,從裏面拿出擺攤的一些小玩意。
“想撈金魚嗎?還剩一點。”(注2)
他拿出裝着草金魚的瓶子,連水帶魚的倒進大海碗裏,端到紗季面前。
“不要。不喜歡金魚。”
那換一個。
“撈水氣球?不行,糯米紙用完了。套圈?這裏太狹窄了,不方便。投标?太簡單了,你肯定能拿到最好的那一檔。”(注3)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就是沒有獎品了啊。”紗季擡起頭,眼眶發紅,但精神好了許多,都有心情鬥嘴了。
扉間愉悅的笑了起來。
“你想要什麽?我給你變。”
“風鈴做好了嗎?”
扉間不動聲色的摸了摸和苦無一起別在腰後的翠色風鈴,回答:“還沒有。換一個吧。”
“那還不如我自己來。”
說着,紗季擡起手指,食指相對,耀眼的電火花在指尖亮起,噼裏啪啦的炸個不停。
“看,手動煙花。”
“你是雷屬性?”不是火?
“火的也可以。”
微型閃電瞬間換成了一抹幽幽的橙色火苗,靜靜的懸在掌心之上。
三角架下的空間終于被穩定的照亮了,紗季仰起頭,想看清堂本的模樣。
下一秒,身體就被轉成背靠。
扉間拿出一罐亮晶晶的蘋果糖放在她手裏。(注4)
“先吃點東西,你太瘦了。”
“我不瘦!”下意識杠了一句,紗季也仿佛明白了什麽,垂下頭,不言不語的拿出糖一顆一顆的吃下去。
相見不如不見,不見亦是見。眼未見,心已見。
作者有話說:
注1:草披,舊時窮人用的雨衣。和草帽搭配使用。行商肯定沒錢啦,買不起雨具的。
注2:撈金魚,夏日祭常見活動之一。下文的草金魚是最便宜常見的金魚,花色繁多,紅色最貴。
注3:同上。
注4:夏日祭常見傳統零食。還有棉花糖,鲷魚燒,章魚小丸子之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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