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團扇的戰國建設日常

第6章 同齡

在族醫那裏的學習過程單調又枯燥，每天除了磨藥粉就是搓藥丸。年長的幾個醫忍眼睛已經花了，在這個書本比糧食還貴的時代，辨認藥物的學習只能靠口耳相傳。

葉狹長是什麽？

頂端花序分裂又是什麽？

味甘微苦，她知道。性平，又是什麽？

要不是看在她動作伶俐，族醫可能就直接将她掃地出門了。

同期的另一個女孩本來表現得很不錯，可惜沒過兩天，她也被派來磨藥粉了。

兩個人一人對着一個石臼，手持石杵，惡狠狠的對無辜藥草痛下殺手。

紗季杵着杵着，就偷偷擡眼打量和自己差不多大小的同伴。公主切，桃花眼，長到及腰的紫色卷發非常華麗。

小姑娘專心致志的磨着藥粉，手下動作不斷，眼皮都沒擡一下。

紗季看了一會兒，覺得有些不對，忍不住開口道：“你磨的粉末都灑出去了。等會兒被族醫發現了，會被批評的。”

“灑就灑了。把我開除啊。”

呃……

許多人拼命想進來的地方，她卻不屑一顧的樣子。這就是學霸的底氣？

紗季回憶着之前兩人一起學習的情景，她背得挺快的啊。難道是因為不想做這些小事？

“雖然磨藥粉很枯燥，但是萬事起步于小事。基礎不打好，以後遇到緊急情況，也應付不來的。”

火核哥就這麽說過。

“那你可以做這些。我不奉陪了。”紫發小姑娘丢下手裏的工作，還踢了一腳。

石制的藥杵滾到自己腳邊，藥粉沾到布制的鞋面。紗季用指尖取了一點，放在鼻下聞了聞。味甘，聞久了略有苦味，色澤粉黃，剛剛認過。沒記錯的話，這是族人用的批量最大，藥效最好的止血藥了。（注1）

就這樣浪費了……

一絲怒意染上眼瞳，紗季強壓着開眼的沖動，深吸一口氣，平穩心情，開口道：“撿起來。”

“我就不！”紫發的小姑娘也很硬氣。“別來妨礙我。”

紗季快氣笑了。她自己丢的東西，讓她撿起來，這就叫妨礙了。那您老丢的東西，我還得巴巴的替你收拾？誰不是家裏的小公主啊。

她冷漠的把自己的石臼和藥材挪到遠處，專心致志的繼續磨藥粉。

告辭。本公主不與腦癱分高下。

背對着那邊，也不知道她到底想明白了沒有，反正和自己無關。

馬上就要到中午，族醫這裏包管一頓飯。紗季收拾收拾就去上交一早上的勞動成果。

年邁的族醫眯着眼睛，用指甲挑了粉末放進嘴裏嘗了嘗，微不可見的點點頭。她從袖籠裏抽出一根藥籌，準備交給新來的孩子去領飯吃，看到就她一人，于是多問了一句。

“治裏呢？”（注2）

紗季搖頭。“不知道。”

“你們不是在一個院子裏嗎？”

紗季低下頭，不說話。

族醫已經四十歲了。在這個平均年齡三十的世界，她可謂是見多識廣，眼下這女孩的反應，馬上就咂摸出到底發生了什麽。

已經遞到手上的藥籌被收了回去，紗季奇怪的擡起頭。

族醫拉起她的手，将人重新領回到學徒所在的院內。

宇智波治裏蹲在一堆被打翻的石臼藥杵中，紫色的大卷發披散在背上，像是院子裏長出了一顆蘑菇。

紗季被推了進去，族醫慢吞吞的關上院門。

“好好想想，你們兩個都做錯了什麽。想明白了，再出來。對了，午飯沒了，下午的工作也暫時不做了。”

為什麽治裏弄亂了院子，她也要跟着一起受罰？

紗季震驚，有心想替自己辯解，可是族醫已經遠去。她站在門口，眼睜睜看着老婦人拐去了吃飯的地方。

本來可以好好學習，白嫖一頓午飯。現在可好了，飯也沒了，學也沒學到。

“都是你！你自己不想學，那就別來啊！”

“關我什麽事！我又不想來！被逼也有錯嗎？”

治裏擡起頭，漂亮的桃花眼已經紅得發腫。想來沒人的時候，她在這裏狠狠哭了一場。

“幹擾到別人，還理直氣壯。太壞了！”

紗季憋了半天，找不到合适的發洩情緒的詞彙，只得不停重複太壞了你太壞了你是個大壞蛋之類的話。

她不想學，自己想學啊。學會了，哥哥回來就不愁沒人幫他治療傷勢了！

治裏本來就不情願，父親說這裏也教戰場上的格鬥技巧，她才同意的。

結果上來就是無書背誦，一上午耗在這個巴掌大的院子裏，什麽都沒學到，甚至最基礎的鍛煉體力的訓練都沒有。這還反應不過來自己被騙了，她的腦子就被野豬啃了。

一起進來的同齡人，不是自大讨厭的男孩子，就是個聽話的悶葫蘆，她煩躁得想爆發。如果能鬧能擺脫這個境地，鬧得再大些也無所謂。

治裏高傲的叉着腰，偷偷踮起腳尖，力圖發揮身高優勢以增強氣勢。

“我說了，這種事有你們做就夠了。我的劍術比三哥更好，足夠上戰場了。”

“你劍術好管我什麽事？你想上戰場，就和你家人說啊。打翻藥材，還拖累我沒有飯吃。不講道理！”

兩個人誰也不服誰，直到晚上火核和火浦來接人時候，都沒和解。

族醫笑呵呵的将放學的孩子送到各家手裏，絕口不提他們這一天過得怎麽樣。覺得不平的，自然會告狀。心細的，自己就能發現。聰明一些的，不會過度幹擾孩子之間的交際。

宇智波崇尚強者，追随強者，以變得更強為目标而奮鬥。小孩子之間的打鬧就只是小孩子之間的打鬧。如果在族裏，有人護着的情況下，都處理不好這等小事。別說戰場了，連大門口都走不出去。

後面傳來火浦隊長尴尬的笑聲，火核沒有回頭，牽着妹妹的手慢慢走回家。家裏飯已經做好，不急着跳屋頂。路上看看風景，給點緩和的時間，也許紗季會主動說出來。

結果一路沉默。

冬季族裏人多，路上遇到熟人打招呼，紗季甜甜的對人家笑，可就是不開口。相識的人誇獎她的發帶漂亮，紗季也只低下頭害羞的笑而不語。餘下的寒暄，只能由同樣不愛開口的火核接過去了。

直到回到家中，兩人相顧無言吃完晚飯。紗季去洗碗，火核喊住她，躊躇着怎麽問出口。

如果妹妹不喜歡去，那就不去了。開春他再拼一拼，争着多立幾個戰功，酬金上去了，家裏就不需要紗季出去賺補貼。

紗季端着一疊碗筷，面露疑惑。

“怎麽了？火核哥。”

“你在族醫那裏怎麽樣？”

紗季露出笑容，眼神清澈幹淨，仿佛毫無陰霾。“挺好的。今天學了怎麽磨止血藥粉。你看，我還攢了點回來。下次在家裏磕着碰着哪裏，就不用再燒草木灰了。”

說着，她把發帶翻開，淡紫色的絲綢裏，包裹着一點淡黃色的粉末。

“喏，就是這個。”

火核認出了和自己在戰場上用的急救藥一樣，但是沒想到妹妹居然第一天就敢薅族裏的藥粉。這事兒可大可小，不被發現，就沒人指責。

一瞬間，他完全忘記了自己本來要說什麽。“這個專門配給給上戰場的族人，你擅自拿回來沒問題嗎？”

紗季滿不在乎的笑着搖頭，肩膀上的小辮随着動作搖來晃去。“沒事，沒事。今天絕對沒人發現。”

石臼是治裏踢倒的，午飯是族醫不讓去吃的。她還把院子重新收拾整潔了，少了點藥粉，肯定因為掃不起來啊。與其怪罪她，還不如去盯着打潑藥粉的宇智波治裏。

正好她也不想學醫術，被發現了趕出去，還得感謝自己幫了她一把呢。

火核啞口無言。妹妹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

好苦惱啊。

一番梳洗後，兄妹倆互道晚安，各回各屋。

在房裏靜靜躺了一段時間後，紗季悄悄的摸了起來，趁着月光摸進廚房。竈臺下的火星早就滅了，但是和往常一樣，鍋蓋下始終保留着一碗隔夜的飯菜明早備用。

打開一看，又是雜糧餅。

唉。每次輪到火核哥做飯，他就只會雜糧餅，雜糧飯團，就連小菜也是烤熟了塞進去。一點味感都沒有。

他們家已經習慣了一日三餐，早中餐一定要吃飽，晚餐可以适量少一點。所以紗季現在已經餓得不行了，必須得偷點東西填填肚子。

剛剛摸出一個雜糧飯團，柴堆後就跳出了一只黑貓。

不等尖叫出聲，身後伸出了兩只手，牢牢的捂住了她的嘴巴。

“是我。”

是泉奈的聲音。

紗季眨了眨眼，表示明白了，讓他把手松開。

泉奈後退一步，重新縮回陰影裏。

“你怎麽來了？我還以為是阿貍又來偷東西吃。”

“沒什麽。過來坐坐。”

紗季四周大量了一番，破破爛爛的小廚房，除了屋頂完好，連門都裂開了縫。這種地方有什麽好坐的。

她去拉泉奈的手臂，一拉拉不動，眉頭就皺起來了。

“幹嘛啊。去屋裏坐啊。廚房漏風，多冷啊。”

“不用。我就在這裏待一小會兒。”

有貓膩！肯定有貓膩！

既然他不願意出來，那自己就過去咯。

紗季也跟着擠進柴堆後面，蹲在泉奈旁邊，兩手抱着膝蓋，小聲說：“行吧。你是客人，我得陪着你。說說看，遇到什麽事了，這麽不開心。”

泉奈沉默良久，黑暗裏也看不清他的面容。紗季等到不耐煩了，才得到一句清淺的回應。

“我沒事。”

縱觀紗季短暫的生命歷程，但凡對她說過“我沒事”三個字的人，不是埋了，就是躺了。唯一一個幸存者，還是她向神明許願才喚回來的宇智波火核。

這三個字在她的邏輯裏，基本等于“我要挂”。

但泉奈好端端就在旁邊，身上也沒血腥味。快到年末了，大家都窩在族地裏，也沒有新的犧牲消息傳回來。想勸，也無從勸起。

嚴肅的思考了一小會兒，紗季掰開自己的夜宵，分了一半塞進泉奈懷裏。

“不開心的時候，吃東西就好了。吃飽了，肚子不餓了，頭也不會疼，看東西更清晰，心情就會變得更好。”

說着，為了證明自己話語的正确性，她狠狠咬了一大口，半個飯團去掉了一小半。一陣難言的心痛浮上心間——火核哥，裏面的小菜太鹹了！鹽很貴的啊！

紗季一邊流下貧窮的淚水，一邊吭哧吭哧的把餘下的飯團全部吃幹淨。而後，拍拍自己的小肚子，作出一副很強壯的樣子。

“看！我吃飽了，就有力氣了。現在超級開心。”

“噗。”

躲在陰影裏的泉奈發出一聲憋笑。

“別矯情了。有什麽是一頓飯不能解決的，那就再吃一頓。”紗季從鍋裏拿出最後一張雜糧餅，掰開又分給泉奈一半。

“吃！”

泉奈從柴堆後走出來，挨着竈臺邊，和小夥伴一起坐下，抱着半張餅細細的咬着。

“有水嗎？”幹吃雜糧餅很噎啊。

紗季沒吭聲，指了指角落裏的水缸，讓他自己打水喝。

啧。

茶水就算了，太晚了。燒一下都不肯燒，吝啬！

泉奈只好自己搓了個小火球加熱一點，一口餅，一口水的，吃相很有風度。

看到小夥伴那麽惬意，紗季也湊過來分了一點喝。

一碗熱水下肚，雜糧在肚子裏被水發的鼓鼓的。兩個人靠在一起，被撐得有點難受。

大概紗季說得真的有道理，吃飽了的泉奈突然大發感慨。

“紗季，你就在族裏好好待着，哪兒都別去。想要什麽就告訴我，以後我幫你買了帶回來。”

“不要。我當學徒有錢了，我要自己買。”

“外面真的不安全。不适合女孩子。”

“晚了。我已經拜族醫為師，日後說不定還要跟着你們上戰場。”雖然不用和敵人正面對抗，但在跟在後面保持一定距離，及時收治傷員還是非常必要的。

泉奈又沉默了。

不知他在想到了什麽，突然問：“還要和我學手裏劍嗎？”

“要！”紗季高興的跳起來，勾住小夥伴的小手指連續搖晃。“說定了哦。”

“噗噗噗——”廚房裏響起一個很有節奏的自帶氣味的聲音。

泉奈愣了一下，才發現是自己的肚子發出的聲音。

這——

紗季已經毫不留情的拍地大笑。他的忍貓也因為好奇探了個頭進來。

“你等着！下次再來找你！”他面皮爆紅，惱羞成怒的抄起自家黑貍花，腳下一用力，就翻牆跑了。

啧啧啧。落荒而逃啊。

紗季拍拍屁股上的灰，賊頭賊腦的觀望了一番，又踮起腳尖摸回了自己屋。

月色下，火核從院裏的木樁後走了出來，斑從屋檐後跳下。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嘆了口氣。

作者有話說：

注1：：詳情參考三七和三七粉。

注2：宇智波治裏，日本動畫《火影忍者疾風傳》558話中的原創女性角色。火之國木葉隐村的宇智波一族的精英，伊邪那美的創始人（TV版原創設定），僅出現于TV原創劇情中，在原著漫畫中并無此人物。

本丸借用部分人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