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白少俠也是外地人,他說自己身懷家傳武功,是出來闖蕩江湖的,宗旨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今天看見這麽一出鬧劇,于是體內的熱血少年性質作祟,就出來揮拳相助了。
我覺着這人有趣,便問了他現居何處,告知了他我的姓名,并說今日之事真是萬分感激日後要好好答謝之類。之後無甚可說,我倆大眼瞪小眼等了許久仍沒有找到合适的話題,便各自回家。
剛踏進門,便有小厮走到近前,上上下下将我打量一遍,看見我肩頭被撕裂的衣裳,找了另外一件給我換上。
我乖乖在家裏呆了一天,手裏捧了本詩詞歌賦之類的東西,後又覺着無趣,遂換了本豔|情小說看起來,漸漸入境。不由覺得作者的那個程度比我高了不止一個層次,原來我這樣兒充其量算是小兒科啊。
之後天色漸晚,我便規規矩矩寬衣入睡。
我一個人睡着,竟覺得無比安心舒适,而在這安心舒适之餘,竟還做了個略帶些香豔的夢。
夢中的我是個五六歲的小屁孩兒,短短胖胖的腿腳邁着歡快的步子,熟門熟路地跑到妙音閣前。推了門便瞧見美人琴師坐在裏頭不知想些什麽,面前的琴案上擺着一張古琴。他并沒有彈奏,這姿态,倒像是在等什麽人。
我用五六歲小屁孩兒的身子屁颠兒屁颠兒地跑到他面前,末了伸開手,撒嬌道:“哥哥,抱抱。”
少年揉了揉我的腦袋,将我整個兒抱到他腿上坐着。柔軟的指腹拂過我的臉頰,那眸中帶了些不真切的笑意。他并不說話,還是我讨好似的從袖中摸出個物事,獻寶一般将它遞到少年面前,是一朵蘭色小花,因着擱久了的緣故花瓣略略有些枯萎,然而少年卻一點也不嫌棄一點也不客氣,将它收了。
夢中的我高興地笑出聲兒來,美人琴師便俯下身,在我臉頰上點了一下。
然後,這個夢就醒了。
我迷迷糊糊地張開眼,揉了揉腦袋,夢境太美好,真是不想醒。
不過那夢也真是奇怪得很,夢中與那琴師的熟識感,就好似認識了很久。
說實話,頭一回見着那美人琴師時,确實是有一點熟悉感的,總覺着從前在哪裏見過,卻想不起來。
不知怎麽,現在想起來那少年,只是覺着心裏頭空蕩蕩的。我決定出去轉轉,看能不能調整調整。
在外頭走了一會兒,我感覺自己是往妙音閣的方向前進,收回腳,我大駭。明明是準備去東邊兒的群芳苑瞧美人兒,怎麽腳步不聽使喚就往西邊兒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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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詭異。
我嘟囔了幾句,轉身時卻瞧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正是那天幸災樂禍的少年之一。待瞧清了人,我冷笑一聲,熟稔無比地搭上他的肩,調笑道:“小美人別來無恙啊。”
那人可能沒瞧清是我,順嘴回道:“無恙無恙。”
我将他的下巴擡起來,直直看着他的眼睛:“昨日瞧我熱鬧,瞧得挺舒爽,嗯?”
少年看清是我,立刻變了神色,一雙眼睛躲躲閃閃,就是不肯對上我的眼睛。我仔仔細細地瞧着,不放過他臉上每一個細微的表情。他躲閃的模樣我瞧着很是受用,挂在嘴角的笑意又深了幾分,拇指細細摩挲着他的下颚,笑道:“既然你如此舒爽,那公子我再出些力,叫你更舒爽些。”
說罷,便要把他往僻靜無人處拉,他自然是使出吃奶的力氣奮力掙紮,其實我只是想吓唬吓唬他,并沒有讓他“舒爽”的意思。
拉拉扯扯間,忽覺臂上一痛,我立馬松開少年,可疼痛感并沒有消失,低頭一看,卻見一個黑乎乎的腦袋頂兒,有人咬我!
我甩了甩胳膊,吃痛地哼出聲,看着那腦袋憤怒道:“你誰呀屬狗的嗎怎麽見人就咬!”
那人又咬了一會兒,終于松口,擡臉瞪視我,一張俊俏面容因着氣怒變得通紅。這五官,這眼神,分明就是昨日那位解救我于水火之中的正直好少年,白少俠。
白少俠定定地看着我的臉,眸子裏頭滿滿的皆是懊悔:“姚錦,我沒想到你是這種人!”
這種人,哪種人。我怎麽了,不就是調戲一下水靈少年嗎,礙着他什麽事兒了,至于這麽苦大仇深地瞪我嗎,好似我真做了什麽了不得的事情。
我眨眨眼:“少俠啊,公子我是哪種人,你今兒個倒要給我說個清楚明白。”
說罷,垂眼瞧了瞧手上被他咬的一排齒印。這貨挺狠的,牙那麽利,嵌進肉裏頭,都出血了,我伸手揉了揉,不由皺眉。別說,還真挺疼的,天知道我最怕疼了。
白少俠從頭到腳将我細細打量一遍,不屑道:“你這人下流無恥,欺男霸女,□好色,是個變态臭流氓,我昨天真是眼睛瞎了才會幫你,還跟你說了那麽多話。”
我聳聳肩:“少俠,看人莫要看得太死,話也莫要說得太絕,就好比你方才的那一段抒情,別的我沒什麽反對,只欺男霸女這一條,欺男倒是不假,可你哪只眼睛瞧見我霸女了,這莫須有的罪名我可擔當不起。”
白少俠認死理,對我那一段善誘充耳不聞,只道:“你就是個變态臭流氓,我,我要揍你!”
說罷,揮拳便要将他的話付諸實踐。我左躲右閃,胸口仍是挨了一拳,我也怒了,捂着胸口沖他吼:“就算我是個變态臭流氓,又礙着你什麽事兒了,姓白的你以為自己是哪根蔥啊,多管什麽閑事!”
他停住,像是找不出話來反駁,憋紅了臉。半晌,憋出一句:“我,我瞧見有人欺負人就心裏不痛快。”
我撇撇嘴,指指方才被我拉扯的那人,無力道:“他都沒激動你激動什麽……”
“我就是見不得不平事!”他說。
這孩子內心忒善良忒正直,內心善良正直的好少年啊,老天爺會保佑你的……
我頗為無語,覺着自己是個心胸寬廣之人,實在無需與白少俠一般見識,也無需同昨日那幾位幸災樂禍的一般見識。略想了想,決定轉身走人,還沒邁出幾步,變又想往妙音閣那邊兒去了。
真是。
我怎麽覺着自己略微有點兒賤呢。
不過說實話,那個美人琴師,不勾搭一下,怎麽對得起我欺男的本性呢。
回想那張姣好面容,漂亮的桃花眼,以及出塵若仙的氣度,不言不語不嗔不喜便已是如此,若再對我笑上一笑,定是如同春風拂面且十分動人心弦的罷。
不再胡思亂想,我繞過白少俠,往妙音閣處走去。
依舊是玉面冷顏的少年,我舉步邁入,少年卻停了撫琴的動作,擡眼,一對兒眸子蘊了寒冰,清清冷冷的,瞥我一眼:“拙曲恐污了公子尊耳,還請另去別處。”
我不管他,徑自落座,眼神輕飄飄的只往他臉上落去,偶爾掃一眼他露在外頭的白皙脖頸,亦或是那雙修長玉潤的手。
少年移開視線,我繼續端詳他。依舊是昨日的藍衣,長發柔柔垂下,用着同色發帶松松系着,這樣的打扮,應該很有些風情,但因着這人天生的淡漠氣質,哪裏還見得到風情,舉手投足間,只餘下些生人勿近的疏離。
不過,我喜歡。
作者有話要說: